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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祓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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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到节日的宴席上,这些京贵们玩得比谁都花,宴席的前期也许会因为身份稍微收敛,但到了喝高之时,便不管不顾,为了尽兴花样百出。

而赵或为了护着谢长清,自然是没能躲过京贵的盛情。

沈凭来到八仙楼的前方,望着身形不稳的两人在面前摇摇晃晃,他并未主动上前搭手,而是将目光定定落在不省人事的赵或上。

孟悦恒看见来人时有些意外,但很快就留意到他身侧站着的另一人。

他朝沈凭笑道:“大公子若是来早些救场,恐怕殿下便不会如此了。”

“是吗?”沈凭偏头扫了眼安然无恙的他,“这么说来,倒是显得我不近人情了。”

孟悦恒道:“大公子果真会说笑。”

但是沈凭没有回答他的话,静静看着赵或腰间的那只手收紧。

孟悦恒又道:“大公子不如替我搭把手,让下官把殿下送回府中。”

沈凭看着他吃力的模样问道:“莫笑人呢?”

孟悦恒道:“在照顾谢少爷。”

话落,沈凭给后方的李冠递去一个眼神,示意对方进去找人,随后微微侧身,收起眼底的思绪,朝孟悦恒说:“那就辛苦你送殿下回府吧,回头本公子在殿下面前为你美言几句。”

他转变的态度让苏尝玉蓦然笑出声来,也令孟悦恒有些愕然,未料他竟不是来相助自己。

正当孟悦恒皱着眉头准备把人扛走时,突然听见神智不清的赵或喃喃自语。

沈凭瞧见时缓缓上前一步,担心他是否因不适想吐,不想刚一上前,就听见赵或含糊不清道:“幸仁......”

短短的两个字,让沈凭的背脊顿时僵住。

其实搂着赵或的人最是清楚他在念叨什么,且还听了数次,只是不想说罢了。

孟悦恒见沈凭站在原地一言不发,打算把身上的人先带走,他欲开口命沈凭让路之时,却有人抢先一步上前打断。

苏尝玉佯装踉跄朝前扑了下,恰好撞到了沈凭的后背,还不忘着急解释道:“哎呀,我这风湿腿又犯了!”

被撞到的沈凭一个趔趄,身子猛地朝前跌去,整个人毫无防备扑到了赵或的怀里。

可是赵或哪能将他接住,只见沈凭立刻抬手扶人,忙不迭伸手,扯紧赵或的衣领往自己面前拉回。

因这一撞,原本还架着人的孟悦恒,脚跟不稳崴了下脚,他招架不住失重,下意识把赵或松开。

眼看众人要全部倒地,幸得苏尝玉好心出手相助,等他们再回头看向赵或时,对方已经倒在了沈凭的肩头上,一双长臂圈着沈凭不放,如八爪鱼似的完全黏在了沈凭的身上,如此一看,何止亲密。

孟悦恒见状想上前,忽地眼前一黑,只见苏尝玉握着算盘伸手,抢先拦住他的去路,他瞬间疑道:“苏当家?”

话一出,当即见到沈凭和苏尝玉都朝他瞥去,随后两人又相视一眼。

很快,苏尝玉敛起眼底的神色,朝沈凭说:“幸仁,殿下交给你了,我瞧着这位公子满身酒气,便由我先看管,你先走一步,我们改日再聚。”

孟悦恒闻言抬手轻轻一嗅自己,都没喝酒哪来的酒气?

苏尝玉则朝沈凭推了一把,完全没有意识到赵或这具身体带来的压力,若非李冠出门时手疾眼快帮忙,只怕又要摔一跤。

待马车渐行渐远后,苏尝玉才慢慢转身,看向若无其事整理衣袍的孟悦恒,忽觉没兴趣欲离开。

但孟悦恒却抬首朝他看来,抱拳道:“苏当家。”

苏尝玉停下脚步,直视着他带笑的双眼,听着对方报上名来。

深夜的马车穿梭在魏都的大街小巷中,不久后停在气势恢宏的大门前。

有了李冠的相助,沈凭很快把赵或从车内拽了下来,原本他打算就此告别,但赵或的长臂死死勾住他的脖颈,有种要把人勒死的错觉。

李冠见状无从下手,虽然他清楚自家主子的酒品不差,顶多也就是胡言乱语罢了,哪像今日这般烂醉如泥。

无奈之下,他只能充当搭手的人,直至送到了院门前,沈凭喊住他的脚步。

“去给他端些醒酒汤。”沈凭气喘吁吁道。

李冠立即意会,把人松开后转身快步离开,留下他一人拖着赵或进院子中。

湖面被夜风拂起涟漪,在月色的照耀之下波光粼粼。

赵或迷糊的呢喃还在耳边,沈凭的专注力都在他赐予的重量上,只能断断续续听见几个字眼。

两人踩在铺满雨花石的小道上,脚步不稳之时会把石子踢到湖水中,沈凭试问已经是用尽力气才能稳住脚步,可赵或的手总不安分地勒着他,让他呼吸不顺畅,像湖里失去氧气的鱼,就差没有翻白眼。

他想加快些脚步把人送回去,但事实证明,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因为他被雨花石绊住脚尖,整个人眼看往前跌去,却又因为不敌赵或,导致两边失重,被迫双双朝一侧的草地滚去,倒在湖边。

之后的片刻里,院子一片寂静,只有清风穿过树梢的声音,还有细微的虫鸣声,而那草地上的两人则一动不动。

两人各自躺在地上,沈凭轻喘着气,睁眼无力地望向夜幕的星空,无视一旁被摔疼之人的嘟囔声。

太累了,还是等人来吧,沈凭心想。

可是才做好的打算,却被身侧缓缓起身的人给打断。

一抹黑色的身影将沈凭眼前的夜景全然挡住,他看着赵或坐起身时有些意外,他知道这人不是没有意识,但未必会因摔跤而轻易酒醒。

“做什么?”沈凭敷衍地问他。

喝醉的赵或隐约听见有熟悉的声音,可却无从辨别是何人,只道:“冷。”

沈凭一愣,心想这是夏季怎的会冷,但余光瞥见有波光闪动,偏头看去,忽然明白他们倒在了湖边,临水寒湿重,加之喝了酒,的确会感觉到冷。

既然都这么说了,他也无可奈何,只能缓缓从草地起来打算将人扶走,“那走吧。”

他说着便把人从草地扯起来,赵或也很配合地站起了身,只是他在原地不动,似乎从方才耳边传来的声音中辨识出了什么,但又不确定,只能试探地喊了句:“沈幸仁?”

沈凭随意回了句,“是我,走吧。”

但话落,他整个人被一道蛮横的力气拽住,抬头看去,瞧见赵或眯着眼,正迷迷糊糊地打量着自己。

“又怎么了?”沈凭问道。

赵或弯腰贴近些后凝眉问:“你可祓禊了?”

沈凭不解地摇头,还没来得及回话,下一刻就被他反握住手腕,朝着湖边走去。

见状的沈凭连忙拦住说:“别去!大半夜的别发疯了赵惊临!”

可是喝醉的人向来我行我素,见他下一步要抬脚进那湖中时,沈凭拔高声叫停,“到了!”

说罢,果真见那将要跨出的脚顿住,随后缓缓朝湖边蹲下身,沈凭被强行牵着,也只能跟着他蹲在湖边。

此刻他累得整个人埋脸在膝头,心里只求李冠快些过来。

还在思索时,忽地感觉到手臂一阵冰凉,沈凭猛地抬首朝面前看去,只见自己的袖口被挽起,赵或带着一脸认真给他洗手。

“洗濯祓除,去宿垢疢。”他的嘴里还在念经似的重复道。

这是今夜在护城河上,沈凭听过最多的一句话,意味着洗去病痛和灾祸,祈求福祉降临。

恍然间,他所有的注意力都落在了面前的侧脸上,湖光映在对方眼中,将其中的诚恳和认真看得清清楚楚。

月如玉盘高挂深空,照得湖面上的两抹身影绰绰。

赵或慢慢转脸向他看去,四目相对的瞬间,手中的动作停了下来。

喝醉的他看起来少了几分傲慢,平添了些亲近,又因他本生得高大,让人觉得十分有安全感,如若是平易近人的性子,恐怕周遭都想依赖上他。

他凝望着沈凭,小声道:“年年岁岁,平平安安。”

湖光在沈凭眼底攒动,藏了几分不知名的情绪,他怔愣了许久,才低声回道:“谢谢。”

他的声音很轻,但却真情实意。

“幸仁。”赵或又莫名其妙叫了他一声。

沈凭疑惑看着他,却瞧见他的视线缓缓移开。

赵或朦胧的双眼落在那微龛的唇上,不由自主地咽了咽喉间,舌尖舔过干燥的嘴角,他仿佛置身在梦中,除去这令他未能餍足的唇,其余所有物在眼前如飘渺,聚精会神看着那龛动的唇面。

“我想尝尝。”他呢喃说着,松开湿漉漉的手朝面前袭去。

沈凭欲询问一番,却在眨眼间,全部的话都卡在喉咙,他的脸颊被赵或捧住微扬。

下一刻,赵或的五官在他的眼中倏地变大,令他瞳孔顿时骤缩,眼睛骤睁,感受到温热的触感袭击双唇,卷入舌腔的搅动让他的大脑变得空白。

两人唇齿间疯狂磕碰,生疏的吮吸,野蛮的夺取,交汇的酒香,都让沈凭呆滞在原地不知所措。

“大公子!醒酒汤来了!”远处突然间听见一声高喊。

沈凭从李冠的喊叫中回过神来,惊慌失措间,抬手想要挣脱开赵或,却发现自己竟手脚颤软。

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沈凭心底一横,只好用尽全力朝着赵或怀里一推。

“扑通——”惊天的水花刹那间拍到草地上,将岸边的沈凭淋得一身湿透。

湖面如画的月影被打散,院子徒剩落荒而逃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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