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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第 5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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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说虎贲军开拔时,大将军没骑马,身体不适,是抬着走的。因为大将军病情反复,一路走走停停,消息传到雁海安耳朵里,虎贲军已经要死要活地走了将近一个月。

可要问将军都病成这样了怎么还坚持走,多半是因为钟隽放在虎贲军中的那位监军大人每日三更鸡叫地勤恳督促。

监军是谁呢?雁海安不认得,可是雁平丘的老熟人了。

严德昌上次北上时,因为行动严重脱离群众,被雁平丘往鬼门关里踹过两脚,此次北上他吸取了上次的教训,猛烈地与士兵们融为一体,同吃同住,严于律己,以身作则,可惜用错了地方。

上次的龙牙军被蛮子堵在家门口,求战心切,自然见不得临阵脱逃的畜生行为,可这次虎贲军不一样,是被皇帝胁迫着北上的,全军上下个个都想撂挑子,严德昌偏挑这个时候起了冲锋陷阵的心思,殊不知他哼两句战歌都算扎虎贲军的心窝子了。

于是军中的病秧子越来越多,这个头疼脑热,那个跑肚拉稀。严德昌急得很,可早就忌惮了当兵的,不敢往死里催。

虎贲军倒不怕他催,主要是严公公话说不清,大舌头加破锣嗓子,只要不向都城报信,小事都随他去了。这还得多亏了雁平丘上回拿烫水没轻没重地给他浇了那么几口,一身伤都没怎么养明白,残缺的身躯更添一轮残缺。

一路走到了初冬,虎贲军已是到了极限。

虎贲军长年驻守西南,当地军人习惯了炎热的气候,就像龙牙军到了惠都会被潮气蒸得腰膝酸软一个道理。除去水土不服,虎贲军的铠甲和衣裳也都是南边的款式,只管轻|薄和透气,并不挡风,因此全军上下大半染了风寒,在龙牙军觉得尚晴好的天气里,虎贲军正经历着刻骨铭心的苦寒。

这日大军途径九河,被雁海安挡住了去路。

雁海安派人送信给虎贲军,说北上天寒地冻,怕各位受不住,请回。张舜挣扎着起来,派人给雁海安回了信,别的一概不提,只说求夜里出城一见。

雁海安收了信,看到大侄女三个字,什么话也没说,将信对折藏在胸前,趁夜独自从角门出了城。

雁海安认得张舜的字迹,在她幼年时张舜还是雁篆的副将,时常将她放在肩膀上带着到处跑,喊一声张叔叔,张舜就笑着给她递糖人。

雁海安顺着城墙往西走,夜晚的旷野上安静地停着一辆马车,车旁立着个瑟缩的老先生,显是冻得厉害,来回跳着脚取暖。

见雁海安来了,谨慎地小声招呼了一句:“可是雁将军?”

雁海安回道:“张叔叔,是我。”

老先生掀了车帘,冲着里头说:“人来了!”

半晌不见有动静,雁海安疑惑地走到车前,向里望去。

昏暗的油灯照在张舜枯瘦的脸上,撒下的阴影将他脸上的皱纹又刻画得更深了些,眼睛半睁着,冲他招手,说:“大侄女,上车来。”

车旁的老先生也赔笑道:“只我二人,将军可放心。”

“您是?”雁海安警惕地瞧着老先生,老先生拱拱手,说:“在下虎贲军师,杨崇杉。”

雁海安这才放心,爬上车,坐到张舜身旁,张舜抬起柴火一样的手,攥在雁海安手背上,握得很紧,紧到微微打颤。

雁海安心里酸得厉害,面上不动声色地问道:“张叔叔病得怎么这样重?”

张舜眨眨眼,从喉咙里咕噜出一些痰音,随后才说道:“钟隽,反了。”

雁海安点点头,说:“知道的,他说我雁家叛了朝廷,我就知道他会反。”

张舜说:“闺女,我回不去了。”

雁海安的眉毛垂了下来,心也跟着沉下来,眼前这个人跟她记忆里的张舜无论如何都不像。她眼里的张叔叔,比她爹还高半头,笑起来声音像擂鼓,一发怒,半个龙牙军都要吓得去校场跑操。

可眼前这个人竟然对她说自己回不去了。

张舜见她不言语,接着说:“我的人,我都给你带来了,你护着他们些吧,旁人我信不过。”

雁海安从张舜手中抽出手:“你的兵你自己带,这仗要打咱们一起打,我不帮你带兵。”说着话,却是已经带了哭腔。

张舜扯开苍白干裂的嘴唇笑了,像哄小孩似的,说:“听话,张叔叔不成了,带不动了。”

雁海安偏头看向别处,偷偷抹掉了眼泪,回头沉声对张舜说:“张叔叔,你与我进城去,城里有大夫,有药。”

张舜摆手道:“心里堵得很,都不顶用了。”

雁海安转过身,向杨崇杉问道:“先生,张叔叔是什么毛病?”

杨崇杉叹了口气,看张舜忽地起了一阵咳嗽,给他徒劳地拍了几下,重新掖了掖被角,对雁海安说:“钟隽那老匹夫,逼将军北上攻打雁守,将军不肯,他便将皇帝和太后押到军营来,当着全军将士的面,给将军下跪磕头……”

张舜仿佛被他的话又一次刺激到了心肺,咳喘得气都要上不来。

杨崇杉不敢再多说,只是摇头道:“天下大乱,天下大乱啊……”

雁海安听得倒抽一口凉气,头皮都要炸开来。

戎马疆场的人,被自己效忠了一辈子的九五之尊,跪在地上祈求斩杀同袍,这天崩地裂的情景,她只是想想都觉得肺里像进了沙子。一边是忠,一边是义,张舜想要的两全,只有弃了自己这一个法子。

雁海安眼里升腾起怒火,她看向咳得奄奄一息的张舜,说:“张叔叔,随我进城,虎贲军原地扎营。”

说罢也不管杨军师如何阻止,走到车头拽起缰绳,喊了声“驾”,驱着马车向城门驶去。

虎贲军其余的将领,包括刘秃子在内,连夜收到了从九河城中运送出的大批御寒衣物和吃食,营帐附近有人送来了炭火,喊的是:“兄弟们,来趁热!”

跟着衣物和吃食一起来的,还有三十多名大夫,从身上挂着的褡裢里往外一把一把掏药丸,碰上伤寒严重些的,就蹲下来给人号脉。

一时间虎贲军顾不得疑神疑鬼,纷纷挤上来领热粥和大馒头。

严德昌也挤在人群里领到一份,端着正要走,被人揪住了后脖颈子。

“大胆!”严德昌怒道:“哪个不长眼的!连监军大……”

话音未落,连带周围跟着的三个小太监一道被人捂了嘴蒙上眼睛带进了九河城。

严德昌又一次回想起上次被捆成一团蹄髈之后的遭遇,忍不住发起抖来,挣扎着叫道:“放……放肆!咱家是监军!咱家可是带着圣旨的!”

“狗屁圣旨!”严德昌被摘掉眼前的黑布,眼前的雁海安横刀立马地坐在炭火旁,在她身后的床帐里,张舜周围围满了大夫。

“你……你们……你们……”严德昌这才发现事情不对,举起蹄髈一样的手指着雁海安。

“如今的圣旨不好使了,知道吗?阉人。”雁海安轻蔑地用“阉人”称呼他,“让你进来呢?没有别的意思,主要就是想借着这里灯火亮些,让你看看。”

严德昌坐在地上,看着雁海安一步一步走近,都城里的逸王妃,此时半点没有那柔美贵妇的气质,比起上次如此走向他的雁平丘简直有过之而无不及。

雁海安一把拽起严德昌的头发,将人的头颅向后拉,左手抬起一柄寒光四射的匕首,顺着严德昌的脖子,慢慢地划了下去。

“让你看看,拜错了神,这天是如何塌的。”

最后几个字,倒不知严德昌是否还听得到了。

一夜之间,九河以北尽数归了雁家。

雁海安想派人送消息给惠都,提笔不知如何写,问坐在一旁看书的逸王爷,逸王爷笑着摇了摇头,接过笔沾了墨,抬手在纸条上写道:“虎贲大败,监军战死。”

雁平丘得到的消息,就是另一个说法了。

听说二姐亲手斩杀了严德昌,雁平丘还有点可惜,他对周不辞说:“你看,明知这人会死在我雁家手上,当时你还拦着我。”

周不辞不忍直视地看着他,心说这都什么时候了你怎么就知道惦记个太监。

“阿鲁河上冻了,草原今年怕是要不太平。”周不辞问:“将军如今怎么想?”

“无论如何都要将人拦在念州,阿姐在九河挡着朝廷,万一我们拦不住,阿姐那边就危险了。”雁平丘瞧着沙盘。

这些日子雁平丘忧心战事,还忙着屯田,整个人晒得黝黑,还瘦了一大圈,眼窝更深,鼻子倒也更挺括了。周不辞不合时宜地想着,他的少将军真是俊俏,想得走了神。

雁平丘见他不说话,捏他的脸,说:“想什么呢?”

周不辞红了脸,好在夜里灯暗,也看不清,只说:“没有,想着天下太平了,与你一道种田去。”

雁平丘“嘿哟”了一声,瘫坐在椅子里,摆手道:“别提种田别提种田,那个太难了!”

“有多难?不就是撒一把种子下去,能比行军打仗还要难?”周不辞靠坐在桌子上,故意逗他。

雁平丘苦着脸:“你不懂!你没弄过!我也舍不得让你去弄!”

“你懂!”周不辞揶揄道。

两人正笑闹着,外面传来狗儿的声音:“报!军情急报!”

雁平丘敛眸,说:“进来。”

狗儿冲进门,单膝跪地说道:“将军,草原异动,有小股部队从狼头部落出发,目前已在南下途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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