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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第 4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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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平丘倏地收起火折子,骂道:“贼老狗,出去就给他从东边引条河过来,泡烂了他这破蚂蚁洞!”

周不辞疼得额角渗出了冷汗,幸好没了光亮,他脱力地靠在一边,控制着自己喘息的声响,轻声说:“我们现在位置大概在迤城东北,距离土拉河不过几十……几十里”说到一半,突发的疼痛让他打了个磕巴,周不辞假装咳了两声,试图糊弄过去,接着说:“附近支流遍布,况且我们一路走下来,地势已经极低,若是这里的火药同时引爆,势必要拉着整个地下作坊深陷于此,河流倒灌。”

雁平丘开始还在认真听,渐渐发现周不辞声音里的不对,举着那只没伤的手去探他的脸。周不辞忙着躲闪,别开了脸,说:“当心伤口,莫要磕碰了。”

雁平丘钳住周不辞的胳膊,沉声道:“是又疼了吗?”

周不辞故作轻松地说:“不疼的。”

雁平丘说:“那你别动,老实站着,让我摸摸。”

周不辞嬉皮笑脸地问:“要摸哪里?”

雁平丘知道他这个人惯会藏事,不接这茬,顺着他的胳膊往上探,探到脖颈,就触碰到了一层起了鸡皮疙瘩的潮湿皮肤,还有颈边的青筋在微微使力。

“这么能忍?”雁平丘想抽他。“不是最怕疼吗?”

周不辞被捏着脖子有些局促,挣扎了几下发现没什么用,索性不再反抗,在墙壁上敲敲打打,说:“可能还有别的机关,钟隽狡兔三窟,咱们去断断他的后路。”

雁平丘留在他颈上的手带着警告的意味稍稍用力,才重新收回来,说:“先上去吧,既然他都给咱们准备好了,直接炸了这破地方。”说罢在墙壁上的某处狠狠一拍。

不知是触发了哪里的机关,墙上忽地喷出无数股浓重的烟雾,头顶上有机关咔咔作响,速度越来越快。周不辞一个没留神,被烟雾倒灌了满口,肺里跟涨水似的。他听到出口处似乎有个重物在下落,脑中一个不祥的念头浮上来,忍着呛咳对雁平丘说:“快出去!是断龙石!”

雁平丘抓起他的手就向外冲,一拽之下竟是丝毫未动。只听周不辞喝到:“你先出去!”

雁平丘怒道:“胡说什么!快走!”

周不辞声音急出了颤音,说:“我衣服勾住了!”

雁平丘挣开箍着自己的纱布,两手探到周不辞身后,摸到了一个铜钩,果然,周不辞的腰带缠在了钩子上,他缓缓心神,轻声对周不辞说:“莫怕,莫怕,我带你出……”

话音未落,那机关的声音越来越响,眼看断龙石就要落下来,周不辞急得两眼冒火,推开雁平丘,将人一个转身,抬脚对着雁平丘的屁股踹了出去:“滚!!!”

轰隆一声,断龙石落地。

巨石擦着雁平丘的后背砸落在地,拍起的灰尘让雁平丘迷了眼,半天没能睁开。现下他的身后是一块巨石,再后面才是周不辞。他甚至还能依稀听到周不辞的声音,大概是在喊他。听不真切了,巨石太厚。

周不辞独自陷入一片黑暗中。

这黑暗他很熟悉。

这种杳无前路,天地茫茫没有一丝星火的黑暗,他是习惯过的。习惯过,所以并不害怕,此刻比起害怕,磨人更甚的,大概是一辈子走到这里,没能与心上人过完一生吧。

他喊了雁平丘几声,听不到外面的声响,料想是这石头太厚,隔得太远了。他觉得可惜,刚刚认定的喜欢,刚刚能多活几年的性命,被一条断龙石切在了当下。

周不辞不再急着挣脱,他在掀云阁里是听过断龙石的,机关落下,除非是水滴石穿,要么就是掏出火折子在此间灰飞烟灭。他对门口的雁平丘说:“将军,快出去吧。”

明知道对方根本听不到,但他囫囵活过的这些年说的话太少,现下总想着多说几句。

“出去以后就跑得远远的,我替你炸了它。”

“要是下辈子还能见到你就好了,怪喜欢的。”

“我的命总是这样不好,不过你能活着就是最好的。”

“以前不觉得命是好还是歹,认识你以后总想让运气好一些来着。”

“若是好一些,今日就不会分开。”

周不辞絮絮叨叨说了许多话,说得自己眼泪止也止不住。确实,若是没有雁平丘,这软红十丈于他而言也太过稀松平常了,生死都不至于让他哭的。

直至此刻他才发现,自己并不豁达,也从未坦诚,对自己如此,对雁平丘如此,甚至对死这件事本身,他都从未坦诚。是时候了,他有些颓丧,也心存侥幸地痛苦着。

周不辞抬起袖子,想起这件是雁平丘给买的新衣服,终究还是舍不得,用手徒劳地抹着脸。

“新衣服很喜欢。”

“将军,我想……”

断龙石重新缓慢地抬了起来,刺耳的机关运转声震得他有些站立不住。

周不辞:……?

雁平丘捂着屁股灰头土脸地站在外面,在巨石上升中也缓慢地露出了凶神恶煞的面孔。

“你听听你说的是人话吗?啊?!还没成亲!你他娘就让我滚!”雁平丘用手指点着周不辞,口吐芬芳地走了回来,“不是我说你!一看你就不是徐闻业的亲徒弟,这破机关还是从他那儿学的,没学到精髓,留他妈那么大个破绽!”

周不辞刚刚新聚起的一汪眼泪流到一半,气都还没喘匀,被眼前这个极度罪孽的场景惊得打了个嗝。他皱着眉想了想,怎么办呢,能不能让石头再砸下来一回,这一回自己就直接趴在下头,一死了之。

“不是我说你,真的,我有时候发现你这个人真的是……”雁平丘一边走,一边对身边的周不辞指手画脚骂骂咧咧。

周不辞垂着头默不作声,脸色难看得厉害,不为别的,实在是太丢人,丢得他身上都不疼了。

周不辞第一次对掀云阁的能力产生了巨大的质疑,怎么偏偏就是自己哭得跟个八万似的时候还能重新抬回去了,什么他妈破机关,会不会搞,不会搞别搞,屁大个地洞还学人家搞断龙石。甚至有那么片刻,他心里憋屈得很,自己一个沉砚,在前面刀口舔血,背后这一帮废物连个机关都搞不明白,没救了。

狗儿寻过来时正遇上周不辞在挨骂,他不知道前因后果,可光是看着沉砚被数落得跟个孙子似的,心里就爽。他跟在雁平丘后头,屁颠屁颠可乐坏了,心说什么沉砚,让你狂,该!

其实狗儿心里有点怨气很正常,谁叫他从荒坟里爬出来的时候才发现,原来不用穿着新裤子趴在污水沟里,走一条干净的道,也能摸到熔铁窟里去呢。他忿忿地搓着裤子上的污泥,心里的骂声若是能外放,怕是比雁平丘还响亮,当然死得也更快。

一行人你推我搡地正走着,周不辞忽地开口说了句“别说话。”便拽起雁平丘的袖子将人拉进火光照不到的阴影里,狗儿闻言,也早已拉着月奴攀在顶上。

过了不多一会儿,一队推着搭载木箱的板车经过,车辕吱吱呀呀,听上去木箱里的东西分量不轻。

雁平丘暗暗数着车队的人数,仔细地在心中做着盘算。自己同周不辞,连带在外面埋伏的猎风营,若是冲上去硬拼,胜算简直大得离谱。毕竟周不辞一个人,将掀云阁的鱼肠几乎屠尽了,可周不辞如今这个身体……且先算他半个战力,若是对方还有援兵,那他们还是先回雁守比较好。

雁平丘还没盘算出个头绪,周不辞拍拍他的手,对他点了个头,不等雁平丘反应,独自悄悄地移动到那车队身后,几个弹指的工夫,已经将人刺杀了大半,尸身横七竖八地摊了一地。剩下几个想要逃跑的,还没来得及喊出声,便被追上去的狗儿补了刀。

雁平丘心说行吧,省得想了。

周不辞抬手从衣襟里掏出一块帕子,小心地将溅到脸上的血擦干净,避开了新衣服,回过头冲着雁平丘露出一个有些讨好的微笑。

不知是不是因为刚才丢了大脸,周不辞那点矜贵的小自尊露了头,硬是在雁平丘面前摆出一副生杀予夺的样子来才安心。他跨过横躺一地的尸体,雀跃地凑过来,带着点扭捏地叫了声“将军”。那意思是你看我给你障碍扫得明明白白的,根本不用你亲自操心,咱能不能少骂几句。

雁平丘口干舌燥,他最是看不得这个人在眼前开屏,偏偏他每次都会稳准狠地咬钩,一次不落。

沉默了片刻,雁平丘不动声色地叹了口气,从腰带下抽出一把匕首,跳上装满箱子的车,动手开始撬锁。

一个骑马打仗的大将军,从都城被人一路追杀回来,此刻撅着屁股,做着他完全没做过的勾当——撬锁。

雁平丘手里一边动作,心里一边犯嘀咕,估摸着可能没有比他更落魄的将军。

周不辞磨蹭过来,有些气短拽了拽他的袖子,说:“将军,掀云阁的锁,可能……没那么好开。”

“那可不一定。”雁平丘毫无章法地瞎鼓捣,这破锁一时半会儿怕是撬不开的,可是他嘴硬,若是能用嘴撬,没准真能开了。

月奴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垂着头折腾自己的腰带,这会儿终于眉开眼笑,举着一根从腰带里薅出来的细线,自顾自走到另一个箱子前面,也开始对着锁比划起来。

“咔嗒”一声。

“啊……开了。”月奴抬起头,呆愣愣地拿着那把被他撬开的铜锁,有些不知所措。

在场的几个人听到这话都傻了。

雁平丘还好,只是有些好奇怎么自己军中还有如此高超的扒手,于周不辞和狗儿,基本上属于遭了一顿晴天霹雳。

他二人自小在掀云阁长大,目之所及都是绝路,解不了的毒,破不了的谜,跨不过的坎,抑或杀不了的人。桩桩件件,但凡是有个“掀云阁”挡在面前,本能就先生出一些敬畏,哪怕是如今叛出了,也是刻在骨子里习以为常,就像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似的无解。

此刻解了。

尤其是周不辞,还没从断龙石的阴影里走出来,铜锁被个小斥候用根绳子就整开了。

满地都是周不辞与狗儿稀碎的信仰。

月奴扛着这几道嘈杂的目光,轻手轻脚地掀开了箱盖。

“嚯……”在场众人同时倒吸一口凉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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