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搜屋

繁体版 简体版
笔搜屋 > 破阵歌 > 第36章 第 36 章

第36章 第 36 章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举报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两人从晌午用过饭之后,在雁平丘房里一路聊到了深夜,七七八八捋出了一些头绪,期间下人来送食盒,竟也是从始至终忘记打开。直到打更的声音远远传来,周不辞打了个哈欠,才猛然发觉饿得前心贴了后背了。

雁平丘掀开食盒,里面的饭菜已经尽数放凉了,周不辞对着顶上一盘油汪汪的肘子吞咽了几下口水,雁平丘说:“拿去重新热过再吃吧?我让……”说话间,周不辞已经伸手去撕下一块肉,举在嘴边尴尬地望着他,见雁平丘没继续说话,只是盯着自己看,周不辞闭上嘴,又狠狠地做了一次吞咽动作。

“你是怎么当上沉砚的?”雁平丘困惑地看着眼前神态跟黑狗其格其有些相似的周不辞。

“我……打赢了啊。”周不辞举着那一片肘子,有些不知所措,手又不甘心就此放下。

“哦,真厉害,那你吃吧。”雁平丘一手拎着食盒盖子,饶有兴致地看着周不辞,这人皱着眉有些迷茫地重新张开嘴,把手上举了一会儿的肘子塞了进去,然后一边咀嚼,眼睛还是迷茫地看着自己。

雁平丘忽地大笑起来,笑声把周不辞吓了一跳,一口肉还没咽明白,呛得咳出了声。雁平丘笑得直不起腰,周不辞咳得也泪眼朦胧,两边一唱一和谁也没有要谦让一下的意思。

等到周不辞终于停下,狼狈地将呛咳出的眼泪擦掉,看向面前的人,发现雁平丘也刚好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眼神意味不明,倒只让他觉得踏实。烛火给雁平丘半边脸颊盖上了一层和暖的轮廓,让他看上去比平时温和了许多。周不辞抬眼望着他,问:“你还不饿吗?我可饿坏了。”

风裹挟起草原无边的黑夜压向雁守,在窗外一阵一阵地吹出声响,但是雁平丘的房里很暖和,可能是怕周不辞冻着,炉火生得很旺,雁平丘听他这么说,拎起食盒问:“再来一块儿?”

周不辞总觉得雁平丘凶相,尤其是这双眼睛,眼窝深,板着脸时眼里的光像头猛兽,可眼下雁平丘的眼里一半是笑,另一半是他。哦不对,此刻雁平丘的眼里全是他,满满的,再也装不下别的。

周不辞问:“你真不饿?”

雁平丘说:“饿着呢,就是想先亲你一口再吃。”他说着,脸上的笑意也散去,只剩眼里的光,他喉间微微颤抖,烛火也跳得厉害,一时让人分不清到底是他在害羞,还是烛火在替他害羞。

周不辞倒笑起来:“边亲边吃。”

雁平丘将食盒放在脚边,躬身下来与周不辞面对面,鼻尖都快要碰在一起。雁平丘说:“那可不行,咱俩都变肘子味儿的了。”他说话的热气喷在周不辞的脸颊上,滚烫得吓人。

周不辞垂着眉眼,睫毛很长,刚好够遮掩他的情绪。雁平丘的嘴唇探过来,像是试探似的,印在他的鼻子上,脸颊上,一下一下,仿佛丝毫不想唐突了这次亲热,直到两双嘴唇碰在一起,雁平丘移开一些距离,问:“要不先再吃两……”周不辞蓦地抬眼,伸手勾住了雁平丘的脖子,把他狠狠地拽了过来,发狠一样啃了上去。雁平丘顺着力道把他从椅子拉起,一手托着他的后腰,一手盖在他的后背上,将人往自己怀里按。

周不辞像是发了疯的动物,两个人唇齿交缠,热烈中还带出了一些穷凶极恶的意味来。雁平丘的嘴唇给他点起一簇一簇的火焰,怒射着烧穿了整个寒风肆虐的夜晚,也烧穿了他,他在亲吻间隙喘着粗气对雁平丘说:“这一个是你欠我的。”雁平丘拍拍他的后背,低头盖住了他的嘴巴。

他得到了马车中那个欠了很久的亲吻,再不因为什么委屈了。

***

初见赵仲铨,雁平丘有些费解,他觉得雁守这两年是不是地运出了什么问题,不然怎么走了个刘芳,来了个比刘芳还离谱的赵仲铨。

刘芳的离谱,在于他抠门抠出了信仰。雁平丘记得,刘大人当初就连因着仕途前程这样的大事来求严德昌,也只肯拎一盒三文钱的点心。如今赵仲铨倒好,连三文钱也没了,硬是在刘芳的基础上,将抠门的方式加入了一些自己的创意。他拎着干瘪的网兜,里面稀稀落落,有些面条粗细的鱼。

这鱼雁平丘是认得的,雁守人管它们叫“小肚子鱼”,出自阿鲁河,每年春夏交际,它们得排队去河口产卵,一路游得飞快,其中急头白脸撞上石头的,就会在原地懵一会儿,这个时候上去抓,一抓一个准。雁平丘儿时跟着三哥,在阿鲁河浅滩的地方,没少抓过。

雁平丘低头看着赵仲铨袍摆上汹涌的褶皱和水渍,赤脚踩着一双已经支棱出梗子的烂草鞋,还以为这人是雁守新来的老年渔民。

赵仲铨把网兜挽在臂弯里,朝身后的青年使了个眼色,对雁平丘抱拳道:“久仰雁将军大名,在下新任雁守知县,赵仲铨。”

雁平丘这才知道原来是雁守新任的知县到访,忙拱手回礼,将人让进正厅。赵仲铨拎着干瘪的鱼兜子,佝偻地走在他旁边,边走边把网兜往雁平丘手里递,说:“在下略备薄礼,小小心意不成敬意,请将军笑纳。”

说话间已经走进了正厅,网兜子换到了雁平丘的手上,赵仲铨徒劳地抻了几下袍摆,自顾自坐在了侧下首位。

雁平丘拎着一兜子鱼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他抬起手臂,问道:“不知赵大人这是……?”

赵仲铨丝毫不含糊,坐直了身体,捋着花白的胡须,冲雁平丘娓娓道来:“此鱼乃是产于楚库河流域,学名‘银三两’,肉质滑嫩,口感鲜美,有这个……止咳润肺,清热利尿,滋阴增阳,调经止这个……啊,等等功效。”

雁平丘听得眼睛发直,半晌愣是接不上话,只好让小仆役给赵大人上了茶,犹豫了片刻,才又问道:“那不知赵大人今日前来,与这位……”

赵仲铨忙介绍道:“哦,这是家中小仆,其实在下的仆役早已是够使唤的,硬是让带着,嗐,这不,前些日子刚来雁守,今日特意带来见见世面!”说罢转身向侍立在身后的青年招手,催促道:“不是说想看看大将军和军师吗!带你来了你又不行礼,啧!没规矩!”

那青年听了这番话,忽地一副惊慌的样子,绕过一排座椅,弓着腰走上前来,哆哆嗦嗦地跪在了雁平丘面前。

这一番前言不搭后语,漏洞百出的话,被雁平丘听出了破绽,他嗤笑一声,将鱼交给一旁的亲卫,转身坐了下来,对面前的人说:“吓成这样,竟还要来见我?”一旁的赵仲铨仿佛没听到雁平丘说话,入了定似的半闭着眼,一手捋着胡子,脊背挺得笔直。

雁平丘停了半盏茶的工夫,才摆摆手,示意青年退下去,正这时,周不辞满脸喜色地从偏厅寻过来,刚要开口,见雁平丘在会客,便要退出去。雁平丘看到他,说:“你来得正好。”

周不辞有些疑惑地停在原地,只见雁平丘笑着对跪在地上的人继续说道:“只是既不是雁守人,又是如何得知本将军有军师呢?”周不辞听到这里,瞳孔蓦地收紧,而坐在下首的赵仲铨此刻也睁开眼睛,依旧捋着胡须,四平八稳地说:“在下原本也不知将……”

话音未落,地上的人忽地起身,低喝一句:“多嘴的老儿!”从袖中伸出一柄短刀,向赵仲铨刺了过来,然而他这一刀的走势只到一半,人就踉跄着向后跌坐下去,他痛苦地捂着脖子,鲜血从指缝里喷出来,挣扎了几下,倒在地上没了气息。

一直闭眼坐着的赵仲铨此刻一改老僧入定的操行,“哎呀”了一声,从椅子上跳起来,颤颤巍巍地把手伸到那青年的鼻下探了探气息,看人是死透了,才满腔悲愤地转过身来,向雁平丘和周不辞分别行礼道:“老朽多谢雁将军和这位义士救命之恩啊!”说着还拿袖子擦掉了额头的冷汗,一番变故,刀尖都晃到眼前了,老头确实是受了惊吓。

周不辞收回藏着袖箭的手,走到雁平丘身后,问道:“这位是……?”

不怪周不辞再问一次,实在是赵大人这一身打扮,不仅很难让人将他与县令老爷联系起来,就连雁守这荒漠连着草原的地界,能平白冒出个渔民,也够人琢磨一阵子的。

雁平丘说:“这是咱们雁守新任的知县赵大人。”,接着却冷声向赵仲铨道:“不知赵大人来雁守赴任前,钟阁老可还有别的交代?”

赵仲铨一甩袖子,胡子也抖起来,颇为不齿地说:“哼!钟隽那等奸佞小人,若不是靠着狗尿苔似地钻营巴结,他一个连三甲都考不进的废物进得了内阁?”

正如赵仲铨所说,如今的钟隽是内阁首辅,想要进入内阁,那得是一甲庶吉士出身,进过翰林院的。钟阁老入阁,偏巧走的就不是正途,而是靠皇帝亲自提上来。

其实这在前朝也不是没有先例,只是文官内部,普遍对这个流程都是瞧不上的,到了元庆朝,先皇也曾提拔过几位当年的人才,人家看不上,不肯升官,偏要靠自己。

几句不甚文雅的答话,雁平丘反倒听乐了,他吩咐亲卫把地上的尸体处理干净,将赵仲铨扶到偏厅,面对面落座,重新倒上一杯茶,恭敬道:“雁某一介武夫,适才多有得罪,赵大人切勿见怪。”

赵仲铨没想到,自己一个芝麻绿豆的县令,竟然劳烦了大将军亲自递茶,吓得连忙说道:“哎哟不敢不敢,将军言重了言重了!”

待重新真正喝下一口热茶,把身体都暖透了,赵仲铨这才开口,把事情的原委原原本本地讲给雁平丘听。

此番他确实是受人胁迫,从九河调任雁守,家眷书童仆役一个都没能带来,只让方才那人跟着,说是事成就能致仕,许他平平安安回家终老。

“平平安安终老?呵,老朽孑然一身,活到这把年纪,平不平安终不终老,有什么重要的。”赵仲铨喝口茶,有些老年人的絮絮叨叨,接着说道:“夫人前些年就去了,儿子呢,随了他娘,身体不好,也……唉!唯独放心不下的,就是我那不省心的孙女,她爹娘走得早,是我一手将她拉扯大。”他说着摇摇头,“你说别人家的女娃,在她这般大早就嫁人了,她偏不肯,不肯就不肯吧,唉……也怪我,幼时教她识了太多字,看了太多书,如今在惠都一个医馆里做大夫。”

雁平丘已猜到了下文,试探地问道:“她被钟隽抓了?”

“可说呢!”赵仲铨急得拍了拍桌角,整张脸的皱纹都挤到了一处,“我在九河时接到了那奸人的密信,说将筝儿请到府上做客,给自己夫人瞧病去了,让我带着送信的人即刻启程到雁守赴任,并且要将他带入将军府,见一位军师,否则筝儿性命难保。”

“啊……”周不辞在一旁一直没有出声,听到这里手心紧张地出了汗,方才他手起刀落救了个人,没成想又害了个人。

赵仲铨连忙说:“无事的无事的…筝儿自幼聪慧,时常与我以文字暗语玩耍,只我二人懂得,前日我接到了她的消息,已从相府逃出来了!现下躲在惠都城郊的一处荒宅里,老朽这才敢来叨扰将军啊。”

雁平丘暗暗地把手放在周不辞手上,轻拍了两下,说:“赵大人可知那人要见我的军师,是有何目的?”

“还能有什么目的,他必是要害你啊!钟隽那奸佞小人,如今在朝中呼风唤雨,可就是唤不动你这龙牙军,如今你手握兵权,镇守一方,他偏偏还动你不得,势必会首先从你身边的人下手,翦除你的军师……说起来,不知这位军师大人,现下身在何处哇!”

说了半天,合着赵仲铨是真不知道雁平丘旁边这位军师。雁平丘笑着转头,看向周不辞。赵仲铨也随着他的眼神看过去,惊叹一声:“莫非这位就是……?”

周不辞上前,对赵仲铨行礼道:“是晚辈失礼了,正是在下。”

“竟有如此好身手!是老朽看走了眼,多谢军师大人今日出手相救!”赵仲铨眼看就要下跪,被周不辞扶了起来。

雁平丘说:“今日多亏赵大人故意露出的破绽,话里话外点透了我,是我该多谢赵大人的。”

赵仲铨摆摆手,说:“老朽与徐相是同年的考生,当年徐相还在念州时便已相熟,逢年过节多有走动。老朽从徐相那里,也听过不少小雁将军的事,今日一见,果然虎父无犬子啊!”

“不如我去将赵小姐从惠都接回来?”周不辞此话一出口,这边厢还在谢来谢去的二人都愣住了。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12345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