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江程的再三恳切的请求之下，戚颜无奈地从箱底找了一件T恤给他套上，宽大地给他罩在身上。

她腹诽道，穿什么衣服，又不出门。

江程拉起衣服，很配合地把伤口露出来。

戚颜瞅了瞅伤口，不由得“嘶”了一声，视线挪到他的脸上。

“怎、怎么了？”

看到她的神情，江程的心里七上八下，紧张地问道。

戚颜不答，又扒开他腿上的绷带，看了看伤口的恢复程度。

“恢复得挺不错。”

岂止不错，要不是她最清楚自己，都要以为自己是治愈系异能者。

不过自己不是异能者，但是这种恢复速度，说不定他觉醒了某种体质异能。

戚颜又满是狐疑地多看了他两眼。

惊叹归惊叹，换药还是不能马虎。

车厢内部静悄悄的。

“谢谢你。”

江程小声地说，继而松了一口气，终于把心底的话说了出来。

像他这种底层的兵，一般受伤都不会得到很好的救治。

如果受伤严重，那么就会提前退役，想别的办法谋生。

而受伤比较轻的，领一点酒精和药品在营帐里硬挨，好了就继续出城找物资。

医疗资源都向更有价值的异能者倾斜，更别说能在受伤期间得到照顾了。

他想，虽然这个人目的很不好，但是他确确实实要比别人幸运。

他也真的很感谢她。

“不要谢我，我不白救你。”

戚颜垂着眸子，淡淡回答。

如果他真的是异能者，那她说不定能倚靠他去城里找物资。

闻言，江程却脸色大变，视线胡乱飞着不敢直视她，最终一咬牙，僵硬地答道：“我知道”。

戚颜又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以为他是疼了，于是转移他注意力道：“我叫戚颜，颜色的颜。”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江程。”

她点点头，继续手上的动作。

戚颜突然“咦”了一声，惊讶地看着他的腰侧，直接用手去搓了搓。

她微微冰凉的手指和温热的肌肤相碰，让江程不由得哆嗦了一下。

“怎么了？”

他声音闷闷的。

“你这里原本就有这个纹身吗？”

她看着他腰间黑色图腾，依稀记得上次换药的时候好像并没有这个。

“是一个三螺旋图案，朝着同一个方向旋转，中间好像是一个三角形。”

“我不知道。”

江程有些纳闷，不过苦于自己腹部的伤，不能一探究竟。

戚颜在内心询问系统，这个系统忙着在网上玩游戏，它闻言调出了任务目标那一栏的数据，漫不经心地回答她：

“健康值一直在上涨，应该是胎记吧。受了一次伤，胎记突然显现什么的，也是时有发生的。”

戚颜也只好放过这个小图案，快速地帮他把伤口包扎起来。

他自愈能力惊人，她估计下次换药的时候就能拆线了。

换下来的绷带清洗消毒还能继续使用，戚颜配了一点苯酚溶液把绷带放盆里面消毒。

把这些都给弄好，她才终于闲下来，整个人身上累得不行。

戚颜还有睡前写日记的习惯，她不想放弃这个习惯。

于是点了一盏小灯，窝在小沙发上左思右想，写下：

“今天早上没有吃饭，中午吃了土豆，下午砍了仙人掌吃。

真是开心地一天。”

一笔一划地用炭笔写下这些句子，便觉得自己穷词绝句了。

她盯着这些字看了一会儿，然后羞恼地合上笔记本。

宁藻和戚颜唯一相似的一点，恐怕就是两人的文化水平了。

把笔记本重新塞回书架上，她把桌子推到一边，然后把沙发放下来放上被子，就是一张能够睡觉的小床。

以前她就睡在这张床上长大的，然而父亲过世以后，她就搬到了大床上去。

可能是这具身体重新到熟悉的环境当中，又或者是空气中又多了一个人的呼吸让她产生父亲还在的错觉，也可能是身体疲倦，宁藻意外地没有在半夜惊醒，也不再做噩梦。

沙漠的夜晚如果没有很多星星，那就是既漆黑且寒冷。

广袤的、寂静的、荒芜的、极端的……

行驶在沙漠，像是行驶在一条通向死亡的路上，有时候又无助又孤独。但是只要有两个人相伴，这条路似乎就有了人的温度，似乎就不是那么难以忍受了。

*

戚颜睡得太过毫无防备了，当她感觉有人靠近她的时候，她几乎是一瞬间惊醒，霍然起身拿起枕头下面的枪对准对方。

整个过程就发生在毫秒之间。

她头发蓬乱，眼睛微微失神，急促地呼吸着。

江程看着那个黑洞洞的枪口微微愣住，他只抬起了一只手，另一手还要拎着宽大裤子以防掉落。

“我想上厕所。”

他说话比昨天利落了很多，想来舌头上的伤恢复得不错。

“嗯……哦。”

她反应过来把枪放下，闭了闭眼，心跳如雷，背上起了一身的冷汗。

就在刚刚一瞬间，如果不是系统在她脑袋里疯狂尖叫，恐怕她已经失手开枪了。

太不谨慎了。

“我吓到您了吗？”

江程的视线慢吞吞地从枪口移开，开口询问道。

“不，是我太敏感了。”

她当着他的面把枪重新放回到枕头下面，耸着肩回答。

又伸手到橱柜里把从他身上拔下来的皮带丢给他。

“你的。”

他那身衣服都被剪坏了，戚颜剪下来一些布条之后就把它们全部丢掉了。

不过腰带还是完好的，正好能够用上。

*

阳光已经把沙漠烘晒得松软滚烫。

戚颜爬到了车顶，上面有她种植的土豆。

把太阳能板掀开，好让里面的土豆透一透气。

然后把昨天采摘出来的仙人掌果实拎到外面烘晒，用不了多长时间它们就能变成果干。

当然，她更喜欢新鲜的果实。

挖了三个土豆，她从车顶上下来，过去煮饭。

车厢中略有燥热，墙壁上挂着一个会摇头的小风扇，虽然吹出来的风很有限，但是聊胜于无。

两个人都默契地对早上的事情闭口不谈。

江程的早餐分到了两个土豆和三个紫红色的果实。

他乖巧地坐到餐桌旁，好奇地问戚颜：“您一直是一个人生活吗？”

戚颜头也没有抬，回答他：“以前和父亲一起生活，怎么了？”

“只是感觉很了不起。”

他低头看了看手里的食物，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他真的难以相信竟然真的有人能在这里生存。

大漠贫瘠、荒芜、寥无人烟又异常危险。

“但是很无聊。”

戚颜把吃完的碗放在桌子上，舔舐了一下嘴唇：“你来洗碗好了。”

江程点头，他看着她带着帽子跳下了车。

他走到灶台那里，打开水龙头，清澈凉爽的水流淌在手心上，有一种很奇妙的感觉。

他不由好奇起水的来源，怎么会有源源不断的水。

戚颜口中的碗就是两个不锈钢饭盆，他简单地清洗，把这两个饭盆沥干放起来。

戚颜去前面开车了。

江程略有一些茫然地坐在沙发上，他还是头一次那么轻松地获得食物，并且什么都不需要做。

这让他内心很不安。

伤口并没有那么疼，他想，用不了多久他就会好起来。

等他好起来，他该怎么办呢？

他垂着眸子，眼睫遮住眼底的忧郁暗色。

*

外面起了一小阵风，吹动了地上细圆的沙子，砂砾滚动。

戚颜的声音突然从前面传过过来。

“沙尘暴来了，你待在里面不要乱动。”

她按下封闭模式的按钮，然后猛踩油门像一道风一样冲出去。

江程趔趄了一下紧靠在沙发上，他从来没有见过沙尘暴，挪到窗户边上，透过狭小的方窗，他看到飓风带起沙尘像巨浪、又像城墙黑压压地逼近，原本的澄澈的天空浑浊了起来。

很快窗户就被一层风沙模糊住，江程什么都看不清。

他的心一下子就绷住了，他没有见过，但是听说过在沙漠中遇见沙尘暴非常危险，九死一生。

车子突然停住，一直往下陷。

“轰隆隆”的声音在耳边响彻，是沙子摩擦气流摩擦车辆的巨响声。

沙尘暴追上了他们。

江程的心猛然悬空了起来。

戚颜微微后仰，看着沙子逐渐没过车辆的玻璃。

然后就是漆黑寂静。

“戚颜，我们会死吗？”

江程凑到小窗边，声音微颤问她。

“不会。”

戚颜“啪”地一声打开了车厢里面的灯，幽幽地回答他。

江程放心了，听到她镇定的声音，他莫名地相信她。

不知道过了多久，江程甚至感到了一丝缺氧窒息。

戚颜终于动了，她按下了手旁的黄色按钮。

“叮——”，一个探头从沙子里冒出了头，看了看周围的环境。

宁藻透过屏幕看了看情况，确认沙尘暴已经结束后拉下拉杆。

然后整辆车子突然升高，然后从沙子中完好无损地驶出来。

她显然有着很丰富应对的经验。

在车厢内的江程松了一口气。

*

傍晚的时候，戚颜发现了一条废弃的公路，没有人维护，一大半都被掩埋了。

沿着公路，就可能会遇见村庄。

一般村庄都建在绿洲和水源的旁边，有很大率能够获取水源。

但是不能确定其中的危险程度。

她的眼神微沉，询问系统：“车辆中剩余的水源还能支撑多久？”

「最多五天，五天之后水箱就会完全空下来。」

“如果前往去年的湖泊要花上多长时间？”

「至少一周，但是前往最近的水源只需要三天。」

系统很专业很准确地给出答案。

三天。

戚颜咀嚼这个数字，原本一个人生活倒是能够撑到下次水源补给，但是现在多了一个人。

那就冒险一次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