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颜回去把沾满血水的蝎子往菜板上一放，然后无可奈何地走到床边去。

脑袋里系统的声音的声音格外焦急。

「宿主宿主，江程好像要咬舌自尽！」

她上前捏住他的下巴，看着嘴里冒血的唾液，轻轻拧了拧眉，而后眉头又松了松，开口道：“你喜欢舌钉吗？”

他面容微微扭曲了一瞬间，勉强发出来一个单音节，血水咕噜咕噜往外冒。

“不。”

她拧着他的下巴，逼他把舌头露出来，好看清里面伤势。

系统提示得及时，他倒是伤得不是太严重。

戚颜把他微弱的反抗忽略不计，掰开他的下巴塞了点棉球到他嘴里止血，并且警告道：

“不要再浪费我的药品，否则就把你卖到红灯区。”

江程的脸上的血色消失殆尽，本来状态就不是很好，此时更是惶然和恐惧。

发出模糊的哀求的声音。

「宿主，您还记得吗？他是攻略对象……我们要温柔一点。」

「最好走隔壁救赎路线，这样才能得到评分呀！」

系统恨铁不成钢，急忙忙地提醒宁藻。

她耸了耸肩，只是开个玩笑而已。

江霁霖长大以后，就再也看不到他这么狼狈的模样了。

况且，因材施教，才是一个好老师该做的事情。

她缓和了一下语气，温声道：“别害怕，我是个善良的人，否则我不会救你。”

戚颜的头发被修理得很短，可能长时间生活在大沙漠的缘故，肤色偏暖。浓眉大眼，骨相英气，十分俏丽。看着年纪不大，做事却十分老练。

也正是如此，江程并不相信一个善良的人能独自驾车行驶在荒漠当中，并且特意把他从土里挖出来。

“别再这么做了，好吗？”

她用手摸了摸他的侧脸，让他浑身都僵硬起来，样貌分外可怜。

*

敲打完江程，她还要忙着担起做饭的大任。

戚颜没有油，一般都是用煮的方式。

把新鲜的蝎子肉和土豆放在一块儿煮熟煮烂，撒上一点盐巴。

又看了看缩在床角，不知是被疼得还是被吓得瑟瑟发抖的江程。

戚颜有些后悔之前那样吓他，她端碗走过来。

他就像惊弓之鸟一样，浑身肌肉紧绷，压抑着自己急促的呼吸。

“吃饭。”她说，想了想，又问，“我喂你还是自己吃。”

他眼睛亮了一下，但是苦于嘴里的棉花，和身体的束缚，无法做出回应。

戚颜把他嘴里的棉花给拿了出来，又看了看伤口，看起来血应该止住了，但是免不了吃点苦头。

“自己吃。”

他张了张嘴巴，含糊地回答。

她点着头，把他手上绑带给解开了，同时警告：“如果你敢乱动或者逃跑，你就别想要这双手了。”

她必须要吓吓他，以防他有过激反应。

现在这个时候，他经受同伴的背叛，心理很脆弱也很敏感。

要是她被劫持了，才是真的崩盘。

他低垂着眼睫，看了看自己被绑得僵硬地双手，点头。

她把碗和杯子都放在床边的小柜子上，自己则到了旁边的小桌子上吃。

沙漠里的正午，几乎可以烤焦一个人。

车子用的都是隔热材质，又有好几个通气口，确保车内的温度适宜。

她特意把所有的窗户都打开，让他看到外面一片黄沙。

见到这个景色的江程，更是心如死灰。

戚颜让他看看，逃跑也是徒劳的。

*

戚颜去收碗的时候，他小声地喊住了她。

他说的第一次声音太小，戚颜没有听见。

他嘴唇蠕动了一下，加大音量，认命一般喊道：“上厕所。”

戚颜恍然大悟地点头，语气淡淡地说：“大的，还是小的？大的要去外边，小的我给你找个瓶子。”

他脸皮红了红，声线很低，像是很努力才发出的声音：“小的，不要，不要瓶子。”

“那你受那么重的伤，能走吗？”

她怀疑地上下打量他。

但是江程依旧用他含糊微弱的声音坚持，戚颜双手抱臂倚在一边戏谑道：“那你自己走过去。”

江程艰难从床上挪到地上，他左腿上挨了一枪，不过没有伤到神经。

但是只能倚靠右腿支撑一大半的体重，一步一步地挪到浴室。

不过好在戚颜的车也就巴掌大，否则不知道他能挪上多久。

戚颜略略挑眉，这恢复的速度实在惊人。

她注视着他关上浴室的门，便也不再管他，过去灶台边忙着刷洗碗筷。

浴室内。

江程透过浴室里的镜子看着自己，就像看着陌生人。

镜子里的他赤.裸上身，满身伤痕，既落魄又可怜，如今又落到了一个奇怪的女人手里。

是看中了这张脸吗？

江程无不凄然地想。

如果不是因为这张脸，不会有人愿意在新世救下一个陌生人。

他太清楚了，他很早就意识到身边的各种刻意示好和垂涎目光，不管对方是男是女。

他前所未有地，涌起一股想毁掉这张脸的冲动。

也许她会看在他毁容的份上，把他丢下车，自生自灭。

就这样想着，他的视线移到了桌案上缠着绷带的剪刀。

「宿主，江程又有了轻生的念头。」

机械的声音中透露着一丝紧张。

戚颜无动于衷地洗着盘子，语气淡淡：“我能救他一次两次，但是他自寻短见，我也没有办法。”

「可是可是——」

「如果目标死亡，那么任务失败就无法获得相应分值了。」

「您难道不想早点看到江先生吗？」

戚颜仍然无动于衷：“他不想活，我不会再救他。”

“就算是任务失败，我也不会让步。”

系统“嗡嗡”两声，消了声。

浴室的门把手被推动，江程从里面挪出来。

然后尽力放轻步子，慢慢挪回床上。

戚颜擦了擦手上的水，头也不回地对他说：“我下午要开车，你呆在床上不要乱动。”

江程沉默不言在床上躺尸，头发散落遮住了眼睛里的光芒。

戚颜走进去浴室，把里面的剪刀拿出来收进柜子里。

两个连名字都没有交换的陌生人，就这样维持着表面的平静相安无事的生活，各自背负沉重。

*

黄沙里面很少能遇见动物或者植物，但并不是不存在。

尤其是在新世之后，沙漠中一些地方也有异常的雨季，由此也出现了许多新物种。

戚颜远远地就看到前面一大片稀稀拉拉的仙人掌群，每一株都有一两米高，翠色的外衣还有焦黄色的尖刺，她甚至能够看到顶端生长一些紫红色的果实。

“我要出去一下。”

她透过驾驶室的小窗，对江程说。

江程睁开闭目的双眼，看着她下车。

片刻后，他撩开床头的碎花遮布，看见戚颜拿着带勾爪的长杆，拎着一个小桶走去仙人掌群中。

她在巨型仙人掌下显得格外渺小。

戚颜还记得以前父亲带着她在大荒漠里生存，没有吃的时候，就会找这样的仙人掌群。

果实、茎叶都可以吃。

虽然并不喜欢这个味道，但是为了生存，她不能挑剔。

她拿着长杆，用顶部钢丝弯成的勾爪把能够够到的果实勾下来，它们窸窸窣窣地掉进黄沙当中，被她弯腰拾进小桶里。

这些果实可以放在车顶上晾晒成果干，等到了冬季还可以食用。

她砍了一些嫩仙人掌的根茎，修剪一下尖刺抱在怀里准备带走。

虽然味道并不怎么样，但好歹能够充饥。

戚颜拿着一大堆东西，因为视线有限，只感觉到脚底踩到了什么东西，险些被绊倒。

她连忙绕到一边，过去低头细看。

透过沙子轮廓，隐隐约约地能看出来人形。

她的动作顿了一下，细看他表面皮肤的状态。

在这种荒凉的地方，一般是不会有人单独行动的。

只要出现了人，就不会只有一个。

不过看这具干尸的风化程度，至少是一个月前的。

应该不必担忧路上会遇到队伍。

死的太久，估计体内有许多细菌滋生。

戚颜没有去扒拉他身上的东西，拿好自己的东西，大步离开这里。

把果实和根茎放在副驾驶上，她拿起水壶猛灌，然后踩下油门直直冲出去。

轮胎在沙地上扬起一阵沙尘。

*

晚上的时候，她趁着仙人掌新鲜，把它切块放到锅里煮。

车厢里巴掌大的地方，两个人几乎是抬头不见低头见，尤其是江程醒过来之后，空间里多出一个人的感觉完全无法忽视。

他撑着身体一声不吭地坐到床边上，眼睛一直追随着戚颜的动作。

“你最好不要乱动。”

戚颜趁着忙的时候，看见他起身，给提醒了一句。

他这才躺了几天，伤口很容易崩开。

受累的是她，受罪的是他。

车厢里灯光昏黄。

江程脸色苍白，额头起了一点细密的汗水。

他可能自己都不知道这副表情配上那张脸，除了惹人怜惜，更能激起旁人的施虐欲。

她把仙人掌汤端到他面前：“吃吧，这个对伤口好。”

他干裂的嘴唇轻轻蠕动了两下，什么也没说，接过来就开始狼吞虎咽。

戚颜吃这几样食物吃了十几年，从腻烦到一看见就恶心得想哭再到麻木，吃饭的时候都是捏着鼻子直接囫囵吞咽。

汤很刺鼻，食物稀烂，倒是可以和基地里最低廉的罐头的味道比上一比。

不过江程从小吃惯了这些味道，倒不觉难以下咽。

戚颜过来收他的碗，听见他磕磕绊绊地说：“我来刷。”

她动作强硬，语气淡淡：“我来洗，你到床上等着，我给你换药。”

他瞬间浑身都僵硬起来，瞳孔微缩，如临大敌。

但是戚颜却面色坦然，神色平静，像是在说一件同吃饭睡觉一样平常的事情。

他对自己的过度反应感到有一些懊恼，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为什么对她总是莫名生畏。

但是，他唯一能想到的，可以做的，就是讨好这个女人。

然后继续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