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河结束验尸，脱掉布手套，拿着个小本子走了过来，递给明朗，“呐，条件有限，只是粗略一验。既然你来了，就一起看看吧。”

明朗眉心发黑，神色是说不出的凝重，全然没有了往日的嬉皮笑脸。

他伸手接了过来，一目十行:

“胸前伤口呈褐色，出血量少，后背伤口血肉外翻，皮下血肿，血液呈喷溅状......你的意思是，他的后背伤是致命伤，胸前伤则是死后砍的？”

陈河点了点头，与他并肩坐在田垄上，“泄愤。”

明朗叹为观止:“这得是多大的深仇大恨啊，以至于死了都不肯放过他。那你觉得，凶器是什么？死亡时间又是什么时候？”

陈河皱着眉，严肃道：“伤口表面齐整，呈细长的线状，创口面积小但出血量大，是典型的切割伤，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凶器应该是刀，而且是很薄的薄刃刀。”

“至于死亡时间，根据尸身的僵硬程度、尸斑以及伤口的反应，应该是丑时末寅时初到寅时中，但因为尸体被发现的时间是寅时末，所以死亡时间可能还要比寅时中再早一点。”

明朗点点头，将本子递还给他，心事重重地一边环顾四周，一边站了起来。

陈河忙随之起身，伸手虚虚地护在他身后。

“怎么了？你发现了什么？”

明朗正要说话，忽然喉间发痒，忍不住用力咳了起来，大有要将心肝肺咳出来的架势。

陈河忙替他拍背:“啧，你说你不在家好好养病，非逞什么能呢！”

明朗一把握住陈河扶着他胳膊的手，喘着气说:“我在家，也不安心。”

陈河无言以对。

沈尚的死给他的冲击都很大，何况明朗这个梦境的主人呢。

明朗不给自己喘口气的时间，紧着自己的话说:“不过……周围太静了，什么都没有。”

“你的意思是……”

“看不到他的灵魂。”

人死看不到灵魂，只有两种可能，魂飞魄散和吞食。

究竟是哪一种，不得而知。

明朗说完这些，胸口发闷似的深深吸了口气又吐出来，将视线投向沈尚颈侧。

他左侧颈部有个触目惊心的血坑，血肉被剜去，露出一小节白森森的天柱骨。

明朗精神不济，这么一小会儿就已经忘了验尸册上的记录。

他扬了扬下巴，“那也是死后剜去的吗？”

陈河顺他的目光看了一眼:“嗯，但暂时想不出凶器是什么，只知道是碗状的利器。”

明朗深深蹙起眉，不解道:“可是为什么呢？人都已经死了，愤也泄了，何必再剜去那里的肉呢？太多此一举了。”

如果是单纯的泄愤，就用最深最深的仇恨来说，那也应该是将头颅整个砍掉，而不是剜一半留一半……

这是什么恶趣味吗？

仇恨这个词，是目前唯一的线索，只能一点一点地查。

“他生前与什么人发生过冲突吗？”明朗问。

“右脸颊有个巴掌印，还有三道血痕，不深，应该是那人打他的时候，指甲不小心划到的。”

明朗若有所思地点头，“这一定是他很信任的人，两个人一前一后走着，他很放心地将自己的后背交给他，这才让身后之人有了可乘之机。”

他一边低声念着，一边扫过被霄门用人肉墙隔在外面的一众沈家人。

话音甫落，他像是发现什么似的，目光一凝，不假思索地朝陈榕儿走了过去。

隔着霄门的人，他问:“这位仙女姐姐，你的手长得很好看，指甲也修剪地很漂亮，请问怎么称呼？”

陈榕儿始终双手环胸，懒懒地倚在一旁的篱笆上，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与一众或泣不成声，或愁云满面，或悲悯叹息的沈家人及众村民格格不入。

听了明朗的话，陈榕儿脸上先是下意识地闪过一丝喜色，毕竟在场这么多女子，独独叫了她一声仙女姐姐。

继而又像是反应过来什么似的，上下打量了一眼明朗身上的粗衣，嗤笑一声，表情就转为了不屑。

“要问什么就问吧，用不着套近乎。”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了过来，不解此事与陈榕儿有什么关系。

明朗垂眸一笑，“好，那就……敢问姐姐，第一个发现死者的人是谁？现在何处？”

陈河有些诧异地看向他，不是早就告诉过他，第一个发现死者的是沈大成吗？

他为什么又要多此一举地再问一次，而且问的还是一个不相干的陈榕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