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好的，我知道了。”

奚嘉挂断和父亲的通讯，长叹一口气。

他预计到了至高派随时会有行动，但是没想到发生得这么快。

尤其是，如今帝国内部混乱，边境的奥古斯塔斯和拉杰兹波利也不安定。

现在绝不是罢免执政官的最好时机。

他想要趁着战争大发一笔，但他可不想在战时接执政官的烂摊子。

当然，他确实可以不接。

那他就得在未来的乱世中脱颖而出，否则执政官的位置就和他没关系了。

难办。

奚嘉捏了捏鼻梁，睡衣的袖子落下，露出手臂上的青紫痕迹。

他给自己倒了杯冷水，一饮而尽，又取了一个杯子倒了杯水，拿在手里。

他推开卧室的门。

卧室里的水生调香气已经被空气净化器处理得差不多了，随着门打开，明亮的光照亮了卧室内。

古斯塔夫背对着门站着。

他已经穿上了衬衫，左手带着黑色的手套，右手修长的手指将纽扣一颗一颗穿过扣眼。

他深蓝色的长发披散着，顺着结实的臂膀和背部垂下，遮住了衣服没有盖住的青青红红的痕迹。

奚嘉说：“塔沃，我之后会很忙，你……”

古斯塔夫打断了他的话，说；“奚嘉阁下，我想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我们已经结束了。”

奚嘉一愣，将手中的水杯放在了边柜上，问：“可我们这几天相处得很愉快，不是吗？”

他认为他们已经重归旧好了。

古斯塔夫显然不是这么想的，他转过身来，异色的双眼和奚嘉对视，说：“这不能代表什么。”

“我现在是个向导了！”

“您身边仰慕您的哨兵可不少。”

奚嘉指尖微颤，说：“可我需要的是你，塔沃。”

“呵。”古斯塔夫抱起双臂，嗤笑了一声，“这种‘情话’，有几个人听过了？”

那时他刚结束义体植入手术，就挣扎着离开病房去见奚嘉，结果看到了什么？

——从没来探望过他的奚嘉，正和一个年轻哨兵有说有笑。

奚嘉摘下眼镜，放在一边，问：“你一定要闹得这么难看吗？”

古斯塔夫弯下腰，从地上捡起发绳。

闻言，他言语尖锐地反击道：“需要我提醒您，是谁在无理取闹吗？”

“古斯塔夫·施瓦茨！”

古斯塔夫慢条斯理地拢起长发，将它们束起，行动间，露出手腕上密密麻麻的痕迹。

他瞥了眼怒气上头的奚嘉，说：“您别急啊，我记得您说过：‘这是星际时代了，遇到身体契合的人，再正常不过了’，对吗？”

他的嘴角也是青紫一片，“我们也不过是各取所需而已。”

说话间，唇上的伤口裂开，渗出鲜红的血珠。

古斯塔夫轻抿嘴唇，一丝铁锈味在口腔中散开。

他笑了笑，道：“哦，对了，谢谢您的款待，阁下。”

奚嘉的气势一下就弱了下来。

他有一双好看的桃花眼，没有眼镜的遮挡，眉眼间柔和的气质更加凸显。

他望着古斯塔夫，低声问：“我们，不能重新开始吗？”

这是他从不在外人面前展露的模样，也是他和古斯塔夫交往时常用的手段。

“可以。”

奚嘉惊喜地扬起眉，笑容刚刚浮现。

古斯塔夫语气平淡地说：“您如果能让时间倒流的话，当然可以。”

奚嘉的表情僵在半途。

古斯塔夫朝他走了两步。

二次觉醒并没有令奚嘉二次长高，他堪堪过了星际人类的身高平均线，头顶才到古斯塔夫的鼻尖。

古斯塔夫的阴影将他完全笼罩在内。

不受控的感觉再次涌上奚嘉的心头，他恍惚间想起了自己最初想要成为向导的原因——他确实有权有势，但在古斯塔夫面前，弱得像是可以随意被杀死的小鸡崽。

此刻，虽然已经觉醒成为向导，过去深埋在他心底的恐惧还是令奚嘉指尖冰凉，他哽咽道：“我……”

古斯塔夫没有对他动手。

他听到古斯塔夫语气平淡地说：“我们结束了。”

如果不是不慎中了向导素的招，古斯塔夫早就离开这里了。

他没有再理会呆站着的奚嘉，从地上捡起自己的外套，拎在手里抖了抖。

浑身都疼，哨兵强大的恢复力和敏锐的感知，令伤口恢复的刺痛也成为了负担。

古斯塔夫紧咬着牙，维持着冷淡的表情，不想输给面不改色的奚嘉。

欲望上头时他也没收住，奚嘉身上痕迹不比他少。

他穿上外套，向卧室门口又走了两步。

奚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不行。”

伴随着恶鬼索命一般的阴沉语气的，是向导的精神鞭笞。

古斯塔夫暗道不妙，他总是会忘记奚嘉现在已经是个向导了，他赶紧组织精神力屏障防御，但晚了一点，没有完全防住。

脑中传来的剧痛令他下意识地弯下腰，腿一软，跪倒在地上。

奚嘉温热的身体贴上他的后背。

耳垂一疼，奚嘉含糊的话语声在他的耳边响起：“我不同意，我们就还没结束。”

奚嘉揽住古斯塔夫的腰，咽下舌尖的血丝，急切地啃咬着他的耳后。

向导素顺着接收器进入古斯塔夫的体内。

唾液中的向导素含量很低，但他们俩的匹配度极高。

奚嘉的舌头触碰到古斯塔夫耳后皮肤的瞬间，他的头疼就被缓解，身体违抗意识起了反应。

“嗯。”古斯塔夫难耐地哼出声。

像是一只被强制发q的野兽。

这个念头闪过的瞬间，古斯塔夫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愤怒。

他肩膀用力，一把甩开了背上的人，朝奚嘉吼道：“滚！”

奚嘉向后踉跄了几步站稳，视线扫过古斯塔夫的全身，嘴角勾起，笑着说：“你看，就像我需要你一样，你也需要我。”

古斯塔夫蹲在地上喘着粗气，说：“我不需要！”

周围的向导素又浓郁起来。

“混蛋！”他骂了一句，立刻屏息，“你这是违规的！”

奚嘉再次靠近他，说：“这不过是向哨之间的趣味玩法，哪里违规？”

古斯塔夫咬着牙道：“别逼我，我不想和你做，也不想和你打！”

见奚嘉还不停下脚步，他调动精神力，量子兽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雪豹的肌肉紧绷，长尾拍打着地面，朝奚嘉龇牙。

奚嘉笑出了声，如果他还是个普通人，那么此刻多半就被吓退了吧。

当初选择赌一下，成为向导，真是太好了，可惜他的量子兽是水生的，不然就能放出来逗逗小猫咪。

“你知道它拦不住我吧？”

奚嘉又向前走了一步，精神力压在雪豹的背上，它被迫伏低了身体，腹部几乎要贴上地面。

古斯塔夫憋不住换了口气，浓郁的向导素令他头脑发昏。

他咬破舌尖，意识重新清醒。

他其实不想翻旧账，但形势逼着他揭自己伤疤，不和奚嘉说清楚的话，他是不会善罢甘休的吧。

古斯塔夫哑着嗓子道：“我重伤的那次战役，你也有参与其中吧？”

奚嘉错愕地停下脚步，下意识地想否认。

古斯塔夫说：“凡海利得星堡，私人武装，想不起来了吗？”

凡海利得？奚嘉想了想。

这个星堡早就已经被炸毁了。

内阁为了促成[安全承包商]决议的通过，在那里安排了一队武装到牙齿的“叛军”，并且在星堡内安装了炸药。

只要帝国的军队在那里大败，企业就有理由自己拥兵。

万一帝国赢得了胜利，也可以通过炸毁星堡，造成巨大的损失，来逼迫军部议会通过决议。

奚嘉记忆中，那场战役的持续了很久，久到内阁忍不住直接引爆了星堡。

古斯塔夫见奚嘉迟迟不说话，嗤笑了一声，说：“怎么，装作不知道吗？”

他伸出戴着黑色手套的左手。

这只手套他戴了好几天，即使是在情动的时候，也不许奚嘉摘下。

此刻，他用右手掀起手套的边缘，扯住，将它整个取了下来。

失去了手套的遮挡，遍布疤痕的手掌显露出来，金属制成的小指和无名指拼接在血肉之上。

“这里、这里、这里、还有这里。”古斯塔夫的右手轻点，从他的左手手掌、肘关节，上移到左耳，左眼。

他说：“那时候都没了。”

奚嘉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古斯塔夫此时正跪坐在地上，背对着门，金色的义眼发出微光，成为他脸上唯一的亮色。

“我知道，上了战场，命就不是自己的了。”他说。

“但我冲进星堡，看到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坐在地上，正流着泪，颤抖的双手握着起爆按钮时，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

他用右手抓住自己颤抖的左手。

“他告诉我，

“他知道外面是帝国的军人在浴血奋战，

“他知道我是来救他的。

“他也不想这么做的，

“但他不能不做。

“他不做的话，死的就是他的家人们。”

古斯塔夫咬着牙，声音从齿缝里挤出来，“我是去救他的，但他让我离开。”

左臂植入的人造关节开始幻痛，他深吸两口气，说：“你知道我当时在想什么吗？

“我在想，

“这世界真特么荒诞。

“我们都只是想要平平淡淡地过完一生的普通人，却被人像棋子一样玩弄。”

他微抬头，仰视奚嘉。

眼神凶狠毫无臣服之意。

他问：“下棋好玩吗？奚嘉阁下。”

奚嘉抿紧了嘴，他不知道古斯塔夫接了星堡的任务。

但当时执行任务的是东25军，古斯塔夫作为东25军战术航空连的连长，出现在战场也并不奇怪。

古斯塔夫说：“我知道这不是你一个人能决定的事，就算没有奚嘉，也会有其他人。

“我也没资格代表战死者谴责你。

“但是，我们真的不是一路人。

“我们之间的关系，早就结束了。”

作者有话要说：*没想好要不要拆了这对，给古斯塔夫换个对象。或者就不要对象了，一心搞事业也蛮好。（他是0.5，和奚嘉是互攻）

**对古斯塔夫感兴趣的话，可以走专栏看看预收《配角哨兵炸行星了》。【划重点】不吃0.5主角的读者朋友们就不要看了……

***原来想写这句：“就算没有奚嘉，也会有东嘉、北嘉……”，感觉太好笑了不够严肃，放在有话说里乐一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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