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围着干什么呢？”
从小门口传来的声音，原本还围着一个小圈的几位婢女都纷纷让了条通道出来。
青衣像是找到了能为她做主的人一般，眼巴巴地就凑了上去：“玉珠姐。”
步悠荧也看了过去，是潘玉珠，潘府潘管家的女儿。
已经十八了，却还一直没有出嫁，打着什么主意大家都是心知肚明的。
只是可怜了青衣，以为靠山来了，结果潘玉珠开口便是数落：“小荧妹妹说的也有理，连嘴都管不好，那便勤奋些干活。”
步悠荧能预料到她这样对待青衣是为何。
“没想到有生之年，竟还能瞧见小荧妹妹的真容，看来之前都是瞧不起我们，故意扮丑呢。”
步悠荧还是坐在那个小马扎上，状似有些苦恼般揉了揉眉头。
待抬眸看向她时，却是轻笑着的，“玉珠姐姐这话说的，可是将老爷夫人他们划成与你同一地位了？”
虽说潘玉珠方才那话确实是想这样指责她，但没成想她竟扭转成了另一层意思。
再看她那脸上的笑意，就更是令人心生恼火。
要知道在这潘府里，从外面买回来的丫鬟斗不过是样貌周正的多，而作为潘管家的女儿，她长的亦算是这群丫鬟中最有姿色的了，鉴于她的身份，潘夫人也不会特意让人打压或是发卖。
可以说在这潘府中除了潘夫人以及一些受宠的小姐外，她便是地位最高的了，连一些不受宠的姨娘和庶出的小姐都要看她的脸色。
潘玉珠唾弃道：“不过巧言令色，你莫不是以为洗掉了胎印，就能洗掉你那肮脏的身份吧，不过是个野种罢了。”
“身份？”步悠荧这突然起身，以及那眼神的转变，倒让她身旁的几个小丫鬟有些发怵，“都是两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的，怎么你少了个脑子还得喊的全天下皆知？”
潘玉珠似乎也没想到她竟会变化这么大，“步悠荧，你竟敢骂我？”
被步悠荧不屑的眼神刺激的要发飙，潘玉珠更是想都没想就几步上前，给了步悠荧一巴掌。
这一巴掌，步悠荧若是想躲，完全能躲开的。
只是前面铺垫了这么久，不就在等这个契机吗。
“啪——”
一声清脆，步悠荧直接加戏倒地，动作连贯的让在场的人都有些惊讶。
“够了，这里是泼妇聚集吗？大堂的贵人还在等着，你们在这就是这样做事的？”
安嬷嬷的声音里带有怒气。
围着看热闹的众人这才回过神来。
只是还未平复的心情，便又被一只要扶起步悠荧的手而震惊到。
众人纷纷行礼：“五少爷。”
步悠荧的皮肤还算白嫩，眼下挨了个巴掌，清晰的红印出现在这样一张脸上，倒真是让人心生怜惜。
步悠荧没敢碰那只手，只是自己利索地爬起来。
潘天琦看着步悠荧唯唯诺诺地站在面前，连发髻都有些松散了，心中便对潘玉珠的厌恶到达了顶点。
虽然之前母亲和父亲都有暗示过，待他娶了正妻，就收潘玉珠为妾室。
一来是潘管家的能力确实不错，二来也是潘管家是家生子，自小便跟在潘老爷身边，知道潘府不少事情。
若是之前，看在潘管家的面子上以及潘玉珠自己有几分姿色，潘天琦是不排斥的。
可现在，潘天琦只觉得潘玉珠像极了泼妇，若真收了她，日后他的后院得有多么的鸡飞狗跳。
步悠荧用极为隐忍的哭腔道：“五少爷，方才是奴婢没站稳不小心摔倒的，诸位姐姐亦是担心我，才围聚在一起的。”
其他婢女：……不是，你不说这句话，我们可能还不会有什么事，你这样说和添油加火有什么不同？
“安嬷嬷，今日这些人，你打算如何处置？”
潘天琦直接问了厨房的管事。
“按规矩，自是罚半月俸禄，掌嘴五下。”
“那还不去做？”
苦不堪言的众人，实在是没想到会变成这样，虽不服，可在潘天琦与安嬷嬷的威压下都乖乖出去了。
步悠荧走在最后，只是在经过潘天琦时，却被他拉住了，“怎么？还想赶着受处罚？”
她愣神片刻，抬眸看他。
不同于寻常的狐狸眼，反而是一双酷似结合了桃花眼与狐狸眼所有优势的眼睛，长而媚，眼眶深邃，认真看向你时总有种深情但又疏离。
…………
青州最繁华的酒馆柳记。
“大人，如你所料，今日潘府接待了周琼林。”
靠窗的榻上，摆着一棋盘，窗户大开着，街上的小贩叫卖声传进来。
随着棋子落盘的声音“嗒——”
棋局边上的一人手中拿些白子却没落下，只是抬眸看向对面的人，“你心乱了，此局便输了。”
墨发呗高高束起的少年不满道：“换谁陪你在这下了三四日的棋能不疯啊。”
说着，他直接将棋子收回棋盅里，“沈序，来这青州不是要打架吗？可你搁这下棋？在京城难道不能下，非得跑这么远？”
沈则问亦放下手中白棋，拿起一旁的茶杯浅抿一口后才开口道：“是你死皮赖脸跟来的，我也说过要按我的计划行事。”
董少煊无语道：“问你什么计划又不说，明知有问题，直接抓起来严刑拷问不就得了，还非得要按部就班拿到证据才行？”
见沈则问没打算说话，董少煊继续吐槽道：“有时候真怀疑你是不是读书做官变傻了，我也就去了两年战场，回来见你都快成老古板了。”
“我们从京城出发，便会有消息传到青州，所以不用我们做什么，只需要偶尔推动，便能让他们自乱阵脚，以最小的折损拿到最全面的证据，对谁都好。”
沈则问难得解释一番。
“你就说还要多久吧。”
“最迟一月内。”
木门再一次被推开，进来的人给沈则问递上了一信封。
“大人，人查到了，在潘府。”
沈则问接过那信封，拆开，董少煊好奇地凑过来，只看到一张画像。
“这是何人？你看上的？你不是要和韩家千金定亲吗？”
沈则问颇为嫌弃般推开他那凑得过分近的脑袋。
对于董少煊的话，他仅是叹气并不想再由过多的解释。
“表妹。”
董少煊显然不信，“骗谁呢？”
“姨母的死是正常的？”沈则问看着另一张信纸上的文字，问道。
“属下并没有查到什么可疑之处。”
沈则问这才略点头：“嗯。”
“她在潘府，届时你要怎么安置她？”
董少煊亦是看到了信纸上的内容，上面记载了不少步悠荧在潘府的艰难。
“带回京城。”
董少煊一脸我懂的表情，“也对，从英雄救美到死心塌地，果然话本子都是有原型的。”
对于他这一番胡言乱语，沈则问并不想发表什么看法。
至于带步悠荧回京城，不过是为了圆他母亲的意愿罢了。
“商会和矿场那边的人这两日可以开始有行动了。”
站在沈则问面前的人拱手领命后便退下了。
“话说，你这一上任，老皇帝就给你派了这么个事，你就不担心做不好？”
沈则问将信纸收回信封中，“寻常历练罢了，技能分忧又能堵住幽幽众口。”
“那太子和三皇子那边，你确定要得罪个透？”
“谁坐龙椅，我沈家便忠于谁，何来得罪一说。”
董少煊在嘴舌上争不过他，“你们沈家的确实都够倔，不过放心，出什么事，兄弟肯定第一时间保你。”
沈则问用眼神打量了董少煊几眼。
“你这什么眼神，我虽然暂时在京中当闲官，可那董家军除了我还有谁敢接。”
沈则问没有再继续打击他，只不过能肯定的是，接下来在下一任新君确定之前，所有的兵权都是烫手山芋。
就连此行都与兵权有些许的牵连。
而此行不仅要解决青州之事，更是要抓出大理寺里的内鬼。
作为皇帝的爪牙之一的大理寺，有他方势力的内鬼存在，是皇帝所不能容忍的。
“可惜了这看起来太平安稳的青州，不知何时就会被撕开表面的面具。”
…………
潘府内，一直到黄昏时，周琼林才带着自家妻儿离开。
今日他们便是打着孩子的名义来操办的这一场宴席，只是没想到竟会有意外之喜。
周琼林的人一走，晚香堂内潘夫人便唤来了几位管事的。
将今日所发生的事一一说来。
不过一刻钟，晚香堂外便跪满了不少人，包括潘天琦。
潘夫人坐在主位上，任由云嬷嬷给她按揉着太阳穴。
她实在是没想到今日竟会有这样一个差错。
室内安静地可怕，潘夫人的声音里带着疲倦，“人，都到齐了吗？”
“夫人，都在外头候着了。”
潘夫人缓慢睁开双眼，扶着云嬷嬷的手从座位上起身。
“娘……”
外头虽已是夕阳西下时，可炎炎夏日的傍晚依旧是热的人直冒汗的。
潘夫人垂眸看了眼她的好儿子，眼里的失望毫不掩饰。
“送五少爷去祠堂。”
潘天琦亦是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的，而且他并不觉得他有什么错，“娘……”
潘夫人只是递了个眼色，没再多言。
接着潘夫人便对今日参与的丫鬟都一一给了处理，轻则杖责发卖，重则直接打死。
步悠荧跪在一旁，心里只想赞叹一句：不愧是潘家的当家主母，够狠。
眼看着一大群人最后就只剩下了步悠荧。
“抬起头来。”
步悠荧没有过多的扭捏，直接看向了潘夫人。
被这样的眼神直视，潘夫人只觉得被刺了一下，这样的眼神太熟悉了。
连那张脸都无比熟悉。
潘夫人一直没有什么表情的脸上终于有了松动，而这情绪的转变与今日云嬷嬷见到她时很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