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TV唱了一个半小时，便利店打折处理的罐装啤酒你已经干掉了十听。

你酒量一般，虽然罐身上标注的啤酒度数并不高，超过三千毫升的酒精也足够让你眼花耳热，昏昏然分不清自己身在何处。

即便如此，在周围一圈男男女女的起哄下，你仍然坚持不懈地把手伸向第十一罐。

现在没人管背景音里的滨崎步在唱什么了。所有人都在呐喊：

“尤加莉！尤加莉！尤加莉！”

“喝到二十罐就给你一万日元！”

你朝这句话的主人望过去，是个不认识的男生，染着黄头发，嘴唇上的金属环比笑容更灿烂。

你记得真由美说过他家里做汽车修理，改装的直排摩托车从街上开过去响得像打雷。你也知道他背着真由美给你写手机号码。

此刻他看向你的眼神就像看一头待剥的猪，不过无所谓，你只用确定他给得起奖金就行。

已经喝不下了，为了钱，你还是没什么兴致地从桌上摸了一听酒。放到嘴边上才发现是空罐子，里面还熄了个烟头。

黄发男生很有眼色地给你递了一罐刚拆封的。

旁边的真由美满脸焦躁。她没有参加起哄，而是独自在一旁神色晦暗地频繁摁亮手机屏幕看时间，一个劲地朝包厢外张望。又过了五分钟她终于忍不住了，包厢只定了两个钟头，还剩十几分钟，那个人是肯定不会来了。

你当然知道她最想约的是谁。出于泄愤，她用力地在桌底下拧你的袖子。

你没有反应。第十二罐，你已经醉到被扇耳光都要傻笑了。

灯球上旋转着五颜六色的光，耳鸣像一万个人同时在你耳边怒吼，滨崎步如泣如诉，大家嬉笑着商量怎么把附近的国小生骗到巷子里打劫。一切祥和中，只有真由美在尖叫：

“尤加莉，快醒醒！尤加莉！你不是说...会来吗？你竟然敢骗我？！”

“说好的...怎么没有来？尤加莉！喂！”

“呜...呕。”

你的回答是把胃里的啤酒呕在她手上。

“啊呀？！！”

有人尖叫起来，嚷道：

“好恶心，吐了一地啊。”

“这才喝到十四罐吧？奖金没有啦。”

所有人大笑。

“散了散了，谁把这个女人拉到厕所去清醒一下？”

“我来！”“该轮到我了吧？今天我开的包厢。”这话有道理，他们达成了共识，向你搭讪的黄发男生嫌恶地抽了四五张纸草草在你胸口擦了擦，架着你往厕所去。你不在乎是谁，反正谁拉着你你就跟谁走，就这么在过道里拉拉扯扯的，你恍惚感觉内衣的搭扣开了，手指凉凉地伸进来。不巧的是真由美也跟来了，一番纠葛下不知道是谁扇了你一巴掌，你滚到脏兮兮的地毯上。

“骗子！娼妇！”真由美居高临下的脸挡在顶灯前，像脑后镀了一层光圈的天使。遮住光的阴影让眼睛很舒服，恍恍惚惚中，你感激地微笑了。

真由美扯着你唯一干净的头发，把你的头从地上拉起来，再一次大声询问道：

“你答应过我的，为什么夏油杰没有来联谊！”

“他要写作业啊，”敷衍的语气让脸上又挨了一记，你唧唧哇哇地乱叫起来。酒精麻痹下你也不觉得疼痛，更大胆地喊道：“他看不上你这个丑女啦！”

好吧，其实你根本没和夏油杰提联谊的事。

上次吵完架，你已经一个月没回过他消息了。可是连已读不回也没打击掉夏油杰的分毫自尊，他还是雷打不动地每天给你发消息，提醒你吃饭睡觉写作业去医院下雨要带伞...这就是幼驯染的体贴吗，你想。如果有幼驯染比拼贤惠的大赛，就是把夏油杰扔到女子组里他也可以轻松夺冠。

对于这种好意，你既感觉厌烦，又生出一种要把恋家的犬踢上多少脚它才会跑掉的邪恶好奇心。夏油杰平时总是一副谦和有礼，对谁都很温柔的模样，再加上面目英俊，吸引了不少女生的好感。其实你觉得夏油杰不太看得起人，可能也不太看得起你。他把自己放在保护者的位置上，钻牛角尖地对你好到到了一种恐怖的地步。即使外人看来被这样照顾的你实在让人羡慕，你也只觉得自己像一只被强制圈住的动物。

你隐隐感觉他这样做并不全是对你有感情，而是在你身上投射了某种拯救世人的理想。你因为无与伦比的劣等完美符合了被拯救者的形象，让这样的你变成好人，就是他实践伟大理想的第一步。

随便啦。反正坚持这段扭曲友谊的人只有他，你没有兴趣探究他到底怎么看待你，为什么要对烂人付出...他又不傻，能把偏差值稳定在年级前十的家伙可比你聪明多了——总归是他自己愿意咯。你只想享受他带给你的优惠，不想动脑子，更不会因此生出什么愧疚和感动，从此改邪归正了。

所以，向来只有他管着你去了哪里，做了什么，不厌其烦地把你从各种角落里拖回去洗干净上药，给你吃给你喝，从没有你主动和他说话的份。

你看不起他，宁愿敷衍真由美都懒得敷衍他，可惜真由美不懂你的心意。

她为了夏油杰跟你做这个塑料闺蜜，忍着你一分钱不出蹭吃蹭喝，差点连男朋友都搭进去（虽然你现在还没记住黄发男的名字），闻言大怒，一脚踹向你的肚子。

当然，踢了一脚就不止一脚。你灌满酒精的肚子才吐得半空，猝然又挨了几脚，只感觉内脏都被搅碎了。鼻涕眼泪糊满了你唯数不多可以称作优点的脸，你像一条流浪狗一样哀哀哭了起来，蜷缩成一团躲避拳脚，不住地求饶道：

“不要打我，我给你他的手机号，邮箱，line，什么都告诉你...呜，他在森绿附属三年一班上学，家住在...好痛，好痛，我还可以帮你偷他的内裤...”

“谁要那种东西啊！”真由美恶声恶气。

你抱着头，谄媚地提出建议：“我可以帮你约他出来啊，反正他什么都听我的。我骗他去游乐园约会，把你叫过来之后我再中途跑掉，他那么喜欢做好人，肯定不会甩开你的，然后，然后你对他做什么都可以啦！”

真由美的靴子停在你身前。你知道她心动了，又不知道她还会不会打你，就偷偷张开指缝偷觎她的神色。

其实你也觉得这次打你打得实在不冤，因为你已经如此这般地骗了她好几回，纵使是个天大的好人也该被你骗出火了。

是了，你拿夏油杰当幌子，总该让人家尝点甜头之后才好继续混饭吃嘛...

就在你暗自计划着哪天真约夏油杰出来玩的时候，真由美幽幽地发话了：

“如果你这次再耍我...”

“不会了，真的不会了，”你疯狂摇头：“再耍你，你想怎么打我都可以！”

她没说话，你感觉到她的视线像刀子一样割在你的身上。

最终她嗤笑一声：“杰君怎么会有你这种朋友。”

这就是放过你的意思了。

虽然是暂时安全了，但你还是乖乖地保持缩成一团的姿势，直到真由美的脚步声一点也听不见了，你才敢把头探出来。

这场大戏吸引了不少在其他包厢唱歌的人，虽然他们矜持地站在远处，但真由美一走，各种或惊奇，或嘲笑的目光便毫无顾忌地落在你身上。服务员在确认闹事者已经走远之后终于松了一口气，悄悄靠近你，委婉地劝说你从地上站起来。

你一瘸一拐地走进厕所。好在上学日的下午除了无业游民就只有你这样的校园垃圾会来KTV唱歌（所以相信夏油杰会来唱歌的真由美有够傻，你想）。

厕所空荡荡的，洗手台镜子里的你狼狈得要命。精心描画的睫毛眼线糊成一团，口红飞到脸颊上，质量不太好的粉底被汗水顺着脖子流出一道道印子。胃液和酒混合成的呕吐物打湿了校服的前襟，你干脆把上衣脱下来丢在地上。

你对着镜子洗了把脸，才发现裙子口袋里的手机响了好久。未接通话有六个，从放学一直打到现在，大概是他去班上找你发现你不在学校。心下不耐烦，想到和真由美的约定，你还是接起电话报了个地址。

坐车到这里起码半个小时，你这样想着。在酗酒，被殴打，被威胁之后，终于放松下来的心情让你仅仅穿着胸衣就躺在厕所的地上睡着了。

一直就超想写烂货女主的（好孩子不要学烂人），这样就可以做一些奇怪的事情了嘛！犯贱被殴打的尤加莉真的超可爱，噫噫唔噫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