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晟，节哀什么？”她一边问，一边感觉自己又即将失去意识睡去。

“你还不知道?我刚从啪池出来，就看到你表叔一家和几个远亲飞行器事故过世的新闻。”程晟放低声音小心说着。

“嗯?我一会问问家里......”话说到一半，她感觉枕头好像在动。

“谁啊,天都没亮。”明弦活动了下肩膀，嗓音是从来没听过的沙哑。

“啊？！”程晟在通讯那头惊叫一声。

“......”什么鬼，夏一被耳蜗那头的刺耳叫声惊得汗毛竖起。不对，不是被叫声惊吓......

她努力睁开眼，眼前是被自己睡得皱巴巴的衣料。衣料上伸出一节细长脖颈，自己正枕在明弦肩膀上。

他们就这么靠在沙发上睡了一夜？

她吓得弹起身体，带着困意的身体没站稳，晃了晃坐到地毯上。

耳蜗那头先是听到衣料摩挲声，然后一阵细微动静后又是一声闷哼。

“不愧是你，姐妹佩服。不对！节哀顺变，挂了。”略懂人情世故的程晟适时断掉通讯。

夏一：？

又困又累还想睡，但眼前情况不允许。

明弦也被动静吵醒。他微敛着美丽眼瞳，一脸不耐，昳丽面容上全是疲惫。

哄人哄到半夜，这人倒好，哭累了又睡过去。

现在还敢坐在地上眼睛像铜铃一样瞪他。

明弦：6。

夏一在沈默中瞪他好一会儿，困顿脑袋里只记得昨晚那些乱七八糟的梦。

怎么会......

八成又“发病”了。

她立马接通老秦通讯，决定先跑路。

“家里有点事，我先回去了。”夏一撑着站起身，冲到卧室换了身衣服。

又冲出卧室，对正倚在沙发上沉默看她的明弦说：“你......自便。”

“砰——”

关门声显出她的迫切，人已消失无踪。

整个撤离过程没超过三分钟。

明弦：呵。

-

老秦正在驾驶飞行器往夏家驶去。

管杀管埋。

夏一坐在后排昏昏欲睡，想到这里轻笑出一声。

夏家遭遇的“事故”已在各个新闻平台滚动播放了一上午。

齐睿拉了一个群聊小组，把C组几人全拉了进去。

【齐睿：C组全拉进来了，大家不要吵架（笑脸）】

【齐睿：夏一，现在是不是很忙？】

【夏一：还好，正在回去路上。】

【齐睿：节哀......意外总是很突然，你想开点。】

【沈无焰：节哀，夏一。】

【明弛：节哀，愿逝者安息。】

【路之遥：节哀。】

【夏一：谢谢大家关心，我没事。】

【沈无焰:路之遥你怎么没来上课？】

【路之遥:昨天摔了一跤，医院说是骨裂......】

【齐睿:哪个医院？我来让你原地复活！】

【沈无焰：摔一下还能骨裂，你怕不是在躲训练？】

【明弛：路之遥，如果沈无焰训练的时候霸凌你，我可以协助你收集证据。】

【沈无焰:明弛，路之遥只是骨裂，但我可以送你骨折。】

【夏一：路之遥你好好养伤吧。】

【路之遥:没事的，医生说骨裂恢复舱待几天就可以上课了。】

见沈、明二人又开始无休止吵架，夏一关闭了信息。

老秦早上已经向她汇报过路之遥情况。

昨晚从后备箱发现他时，已经处于被外力打晕昏迷的状态。老秦把他送到医院救治后，检查出颅骨轻微骨裂，住院几天就可以治愈。

待他醒来以后，只记得自己在地下酒吧失火逃难时晕过去，并不清楚后来发生的事。

老秦顺势向他解释在发现他时已经昏迷，夏一受了惊吓先行送回公寓休息。

夏一因疲惫和睡眠不足眼睛发红，黑眼圈也稳定发挥，脸色还很苍白。

此时大脑正叫嚣着要罢工。

黑色飞行器在无名湖畔的停机坪降下，保镖正在接引夏一。

夏澄的助理——秦辛也在一旁等候。

见夏一走进，她面带微笑上前。已不复之前的虚弱感。

“现在什么情况？”

“夏尹月小姐正替家主出席家族会议。”

死了几个夏家人，免不了一番变动。

“葬礼安排在什么时候？”

夏一看向这张和老秦一模一样的脸问道。

这是一张眉清目秀却容易让人过目即往的脸。

老秦其实并不老，只是夏一小时候习惯的称呼。他外表看起来不过二十几岁，脸和身形都没有让人能有记忆点的地方。

夏一13岁起，老秦就是这副二十几岁的外貌跟在她身边。

面前的助理和老秦是双胞胎。

“葬礼的安排还在等家族会议敲定。”秦助理回答。

有必要吗？走个形式而已。昨晚的“清洗”过后，还有谁敢置喙祖母。

“那我先回房间。”

反正也有点累，回去看看能不能再补一觉。

“夏一小姐，家主建议您不想耽误回学校时间的话，可以先去做一下身体检查。”

秦助理跟在她身后补充。

行吧，反正在哪都是睡。

二人穿过夏家摆放着各种黑色雕塑的大厅，秦助理屏退了跟随的保镖。

行至附楼一楼一处房间门口时，她停了下来。

“夏一小姐，我就送到这里了。”

身后传来秦助理的声音。

“嗯。”

夏一没回头。扫描生物数据通过后，房间门打开，夏一走进一部电梯。

是从几岁开始的？

夏一微微出神，电梯门打开。

里面是另一个世界。

夏家附楼的地下藏了一个中型实验室。

和天启市区里的尼克斯实验大楼不同，这里是尼克斯真正的秘密所在。

实验室空间高有七、八米，分为三层。

身穿黑袍的研究员在各个实验室里忙碌穿梭。

夏一轻车熟路走到最下一层，通过识别后进入。几面全息屏上正显示眼花缭乱的数据，夏澄正坐在全息屏前面无表情扫视数据。

她没有出声，自觉坐在旁边一处白色治疗台上。

就在夏一眼皮快要支撑不住时，夏澄往座椅后靠去。

“感觉怎么样？”夏澄转过头看她，一双眼睛平静却黑亮有神。

昨天的“清洗”恐怕累不到祖母。关系敏感，肯定是要夏尹月亲自出手祖母才会放心。

自己的情况祖母一定也通过老秦全部掌握。

她都不抱希望的哑炮异能，祖母却能抱持放任态度。

因为有把握吗？

夏一轻轻摇了摇困倦的脑袋，心里思忖。

“感觉——很累，昨晚头一直发热，”夏一斟酌着用词，嗓音还有点沙哑，“现在还有点混乱，情绪也不太稳定。”

回想起今早公寓的混乱情况，她觉得从昨晚开始精神就不太对劲。

也许还不只是昨晚。

准确来说，发病醒来后，就一直谈不上稳定。

夏澄低头快速记录，末了抬起头对她说：“先进治疗舱，我同步检查一下。”

夏一听话脱掉衣服躺上治疗台。

“祖母，这次大概要多久？”

“预计30小时内。”夏澄评估后给出回答。

30小时。

很少在里面呆这么久，大部分检查都在10小时以内。

不过对她来说都没什么差别。

夏澄确认她准备完毕，按下操作台上一个按键。

操作台靠墙部分缓缓弹出一个管状透明体，把整个治疗台包裹在内。随后开口合上，透明舱封闭后开始灌入橙黄色的液体。

夏一看着白顶缓缓闭上眼睛，逐渐被液体淹没。

橙黄色液体充满了玻璃舱，浸泡在里面的人毫无痛苦神色。

【生物介质已充满。】

【心率已降至30/min】

机械女声响起。

夏澄在全息屏上手指快速滑动操作。

【已开启修复模式。】

【已开启观测模式。】

【已开启检查模式。】

夏一浮沉在一片黑暗中，和之前那些黑暗不同的是，治疗舱里的黑暗不会产生任何不适和想法。

从小泡到大的治疗舱里，什么都不能做，什么都不能想，就和进去睡一个清醒觉差别不大。

治疗舱目前还是尼克斯未公开项目。

夏一因为5岁在那场事故里重伤，在治疗舱里醒来后才知道有这样的东西。

似乎因为很多技术上的原因，治疗舱没办法面向市场。

现在帝国使用的恢复舱，其实就是治疗舱功能“轻量化”后研发的医疗产品。

但今天情况似乎不太相同。

-

好黑！

夏一想着。

在无尽黑暗中她发不出声音，感觉身体在黑暗里浮浮沉沉。

不知多了多久，一道辨不清性别的声音模糊响起：“你是......回去吧。”

一阵窒息感袭来，紧接着是呛水的感觉。

奇怪，她在治疗舱并不会呛水。

好难受......

“咳咳......”

夏一猛地从水面中坐起,眼皮用力睁开——入目是一个花洒斜斜挂在面前墙上，她正躺在浴缸里。

脑子里似乎被塞了很多东西，又昏沉又烫。

意识像是被蒙上一层层纱，但感官却逐渐变得清晰。

发生了什么？她捂着头心里疑惑。

身体本能地爬出浴缸，撑着身体站到洗漱台前。

面前的镜子碎裂出几道裂痕，镜子里的人黑发齐肩，细碎发尾打湿贴在脖子上，刘海修剪得非常乖顺。

略压眼的眉毛下瞳孔黑亮，熟悉的黑眼圈，脸色有些苍白。

来不及细想，呛入的水让她胃部翻涌，喉头充斥着灼烧感，夏一撑在洗面池上就开始呕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