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阳一中学生喜提一整天中秋超长假期。

这是季延很少会过的节日之一。

熙熙攘攘，好不热闹，他却渐渐走向人烟稀少的一条，拎着一壶酒，拿上两块月饼放在墓前。

空中飘着点儿小雨，郊区的墓园空荡荡的，常年无人打理，石碑往往缺了角，露出要裂开的迹象，犄角旮旯的地方生出几簇野草，就盖住了上面的字迹。

“爸，看吧，和以前一样，还是白酒加蛋黄莲蓉月饼，喝了头昏吃了发腻，多大个人了怎么喜欢这种东西。”季延做出一副不在意的语气，声音却透着单薄孤寂。

“妈现在过得挺好的，别不放心了，就是离得有点远，以后给您迁回去。”说着就跪下拆开白酒，在地上洒了一圈，掰一小半月饼放上去，好似对面真坐着什么人任他倾倒情绪，辛辣刺鼻的酒精味裹挟着月饼的甜腻气息钻进季延鼻腔，眼底瞬间就见了红。

他爸走时他还上小学，零时工都不要他，就靠他爸卡里留的钱买了块墓地，只是到期了续不上钱，他一求再求，那人看他可怜给他找了个便宜地段迁出去。

“算了，懒得说她，”当年你都没多长时间活头了还想着她，她却在外面鬼混几天见不着影。

“还有，今天中秋，咱俩这也算团聚了，”季延顿了一下，伸手去揉揉眼睛却被沾在手上的白酒搞得眼眶热辣辣的疼。

“爸，中秋快乐。”

似是想起来什么又补充一句，“过段时间再来看看你。等会我得先回去了，最近认识了个人，笨是笨了点，可和他呆一起时，这么多年我头一次觉得自己真正活着。”说到这嘴角竟不易察觉的笑了一下，混着湿答答的泪水显得有些狼狈。

“走了啊，再不回去那傻子该找我了。”最后磕了个头又看一眼转身离去。

见季延出来，夏燚匆匆躲了起来，等他骑车出去才偷偷跟上，结果一转弯就见季延早有预料似的守着，挡在他前边想走都走不了。

“我妈让我去买生姜的，碰巧看见你就跟上来了。”夏燚想着自己真是脑子有病了，以前也没跟踪人的怪癖啊。

“然后又觉得不能偷听你说话，就在外边等着了。你怎么发现的？”我都藏到这了还能找到？

“可能……你的鞋子有点亮眼趴，”季延无辜地耸了耸肩皱了下眉头。

夏燚低头一看，纯种理科生审美的黄色荧光运动鞋，还是过生日时张博那家伙送的。真的该死啊，怎么穿这双就来了！

可也顾不得尴尬了，季延都骑车跑了。

到了超市，夏燚目的明确地直奔果蔬区拿了生姜，季延却慢悠悠转着。

不理解，但跟着

夏燚迷惑地跟着季延转了将近半个小时，终于忍不住问一句，“你找什么啊？”

季延没说话，在心里却做了答案，鲈鱼，刺少，银耳，第一次煮你可喝了整整一锅，还有辣椒，本来能用一个月的量自从你来吃饭没多久就用光了。

“怎么都是我喜欢的啊？”夏燚两眼放光，期待地望着季延。

“那你还挺大众的，谁不喜欢啊。”本可以顺着他，可季延偏偏喜欢看他那副被噎的说不出话的表情。

“你故意的是不是！狗都比你会说话。”我到底在期待什么啊，夏燚愤怒地想着。

季延突然认真地看着他，暧昧地笑着说，“知道你还问，不是自己找不痛快吗。”

“那我错了行了吧，真的是，”夏燚干脆赖在那不走了，脸都气歪了。

季延舒然一笑，“超市可没人给你做饭吃。”

能怎么办，跟着呗，真是欠他的。

“妈，放桌子上了。”

陈瑜又开始忙活，夏燚自觉地拖完了地开始欣赏季延送给自己的小本子，寻思以前怎么没发现封面上极简的Notebook这么顺眼，还有季延那字，标准的行楷，跟印上去的似的，也难怪老师都说改季延的作业是种享受。

又想起那小子就他一个人在家，也不知道现在干什么呢，又是鱼又是粥的估计够他忙一阵了，忽而又发现不对劲，立马坐直了身，他做给谁吃呢？他家里又养了个人？！

虽说他管不着他，可他凭什么用他俩买的东西给别人做饭吃！

夏大小姐顿时坐立难安，斟酌一番还是决定莽撞行事，再不给他点威慑他眼里都快没他这个同桌了。

于是，下一刻就气冲冲地上了楼。

“季延你怎么敢的，我允许你给别人做饭了吗？要做自己去买！”夏燚直接心安理得地耍无赖。

“您这又是从哪听来的？”季延慢悠悠道。

废话，当然是我自己想的，其他人谁管你小子给谁做饭。

“少管我，你敢这样就绝交！”

季延扬唇一笑，摊了摊手“真没有别人，随你搜。”

见他坦坦荡荡的样子夏燚终于消了火。

沉默了许久又道，“一起过中秋吧，去我家。”

虽早有预料，听到的瞬间季延还是觉得心颤了颤。

我以为我会在废墟之中抱土长眠，我以为我会在黑夜之中悄然溺亡，可我潮湿肮脏的怀抱中冒出了一朵小蘑菇，自此风过留香，四季有味。

可他不善说爱，只能放柔了声音说句“去厨房。”

夏燚跟上去，见一盘红烧鲈鱼，银耳粥已摆在桌上。

“你怎么知道我会找你？分明就是给我做的还嘴硬，”语气不自觉地带了几分骄傲。

“还端不端？”

“端端端，都给你端了，您老最金贵了，细皮嫩肉的，磕着碰着可怎么办啊，哪敢让您端啊？”夏燚小声嘟囔着。

陈瑜早早就让夏燚想办法让季延和他们一起吃个团圆饭，没想到还真让这小子办成了。

“小延啊，你做的吗？好香啊！”

“你不在家的时候我天天可都是这个待遇，”夏燚这样想着，心都飞了，好像夸得是他似的。

“陈姨您喜欢就好，做这一桌子菜辛苦了。”

“我不在家的时候麻烦你了，这孩子整天就跟那帮朋友玩。”

“这么多年要是没陈姨，我一个人也很难过来，”说着苦笑一声，这是真心话，他打心底感激陈姨。

当年他那母亲抛下他后，他为了省钱一个馒头就点盐就是他两三天的伙食，陈瑜从邻居那听来这事三天两头就偷偷在门前放点吃的，后来又知这孩子自尊心强，东西也慢慢换成了食材让他自己做，年纪稍长有点什么孩子能干的零工都悄悄把传单塞门把手上。季延从来不说，可他记在心里。

夏燚见季延那表情猜了个大概，拿起筷子夹了块鱼肉塞进嘴里。

有爱的地方才是家，三口人欢声笑语吃了顿饭。

“陈姨，我得先走了，桌子等会我和夏燚收拾。”

夏燚急忙拉住他，“中秋节急什么，你去哪啊？”

“我还要给别人上网课。”

夏燚两眼一黑，服了，彻底服了。看来只有牺牲自己了。

别人一小时收五十，季延就一小时收三十，补三个小时就算是他八九天的生活费。不过今天怕是要更辛苦一点，早上光是买菜就花了四五十。

夏燚难得安静地坐在一旁刷题，休息就默默看着季延。

晚上八九点正是热闹的时候，季延舒展腰身，四周不见夏燚的人影，一出门却见夏燚在阳台上发呆，月光在墙上铺满了夏燚的影子。

不知道是不是一下午累得不清醒了，季延直直望着墙上的影子，轻轻挪动身子，影子几乎比月光更懂浪漫，抛给那胆小的暗恋者一个危险迷人的诱惑，来吧，靠近一分便交融一分，把偷来的亲吻奉为至宝，亲爱的，可别暴露你那怦然的心跳。

季延一时入了迷，竟没察觉到夏燚也凝望着他。许是夜晚本就煽情几分，季延突然想到一句，立如芝兰玉树，笑如朗月入怀。

夏燚先回过神来，拉着季延进了厨房。

“诺，吃吧，下去刷碗时拿的。你以为我看不出来你中午根本就没吃什么。”

“你喜欢两百斤的大胖子？”季延挑逗道。

夏燚认真地开始思索，季延现在这样他手臂一揽就能抱起来，踩他背上他都能做几十个俯卧撑，劲瘦的腰，挺翘的臀，泛着青筋的手臂，真是浑身都性感得要命。就算真胖成二百斤大约这琥珀色眼睛还是这么勾人，软和的身体当个枕头也定然还是不错的。

意识到自己想什么，夏燚当场像小狗甩水似的迅速摇了摇脑袋，“爱吃不吃，谁求着你吃了似的。”

季延看了一眼，嗤笑一声，“你还真是精准定位找到了我不喜欢吃的东西啊。”

“不吃拉倒。”话音刚落就后悔了，算了，还能真饿着你吗。“你吃什么，快说，下去给你拿。”

“我不挑，”季延用筷子夹起一个茄盒，唔，还是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