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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一树梅秘境(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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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衍只身进入虎口,虽然冒险,但是要从内部制敌,不能让这凶兽耗费众人太多的精力。

这白虎果然不是好对付的,体内竟不似寻常猛兽,而是遍布无数个蓝紫色的小光团,若是一步行差踏错,还不知要遇到什么样的麻烦。

但无论如何,总得试上一试。

修为虽没有了,但身上的物件还是可以拿来探路的。

妙衍摸出一张符纸掷入面前眼花缭乱的光圈中,符纸瞬间燃烧殆尽。

这老虎的体内,竟是无名之火。不慎碰到,怕是连骨头也不剩下。

然而眼下自己手边并无趁手的兵器。那把剑还插在虎口中,料是撑不了许久,不多会儿就会被老虎拔出。

脚边渐渐聚起阵阵瘴气,极为刺鼻,其毒性可想而知。

难道要等红映枝或是薛惕打碎八角镜后再出去?那样就太慢了,此时可说不准是自己被毒死在先,还是他二人破镜在先。秘境之中局势瞬息万变,贻误不得。青鸟不能杀,只因要靠它才得以接近那镜子。而这白虎,威胁极大,还是尽早除去为上。

拖不得了。

没有兵器,便只能以身代之。

妙衍抬起左手,以掌为剑,朝眼前的蓝色光团刺去——

竟无想象中的灼烧痛感。

白玉似的修长手指陷入其中,如探入沁凉的溪水中一般,似有潺潺流水而过。

妙衍微怔,而后决定冒险探个究竟。

一树梅秘境中各种异象已是见怪不怪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她既已入了虎口无路可退,那便背水一战。

妙衍提步踏入变幻莫测的蓝色光团中。

待全身进入后,四周是混沌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连自己的脚步也瞧不见。

她无法,原地驻足片刻,渐渐听得不远处传来阵阵人声和脚步声:

“……拜拜青颜娘娘……”

什么青颜娘娘?

杂乱的脚步声渐进,似乎有两个人,声音一重一轻,当是一男一女。

妙衍望向脚步声来的方向,不过一会儿,她的面前突地出现一道厚重的门,四方回形的隔扇中透进来一道道细碎的清光,被来人缓缓推开。

一个男子扯着一个衣衫陈旧的女子走进来,啪地一下将女子按倒跪地,右掌掐住她的后脑勺,强硬地往下按压,边道:“好好拜一拜,早日生个男胎!”

女子表情麻木,重重磕了几个响头,额角甚至破了皮,仍旧一言不发。

男子又一把将女子拖拽起身,粗暴地将她带离了此处,口中威吓道:“再不怀个儿子,仔细我扒了你的皮!”

隔扇门被关上,震起空气中的尘霾浮动,诡异地飞围于妙衍的鼻尖,裹着甜腻的香烛气,妙衍双眉微蹙。

借光看去,身后是一尊高两丈有余的神像——

其容貌竟与方才博山炉中的羽人别无二致。

如此说来,那羽人便是这所谓的“青颜娘娘”了。

此前妙衍从未听过这一仙号,这是哪里冒出来的?

莫不是什么淫祠,蛊惑百姓?

那尊美艳的神像突然眨了眨眼睛。

她舒展了端放于身前的胳膊,藕节般白净的小臂从青色的法衣中探出,向供奉自己的案前伸去。

那节胳膊似有数不完的关节,如蜘蛛腿一般畸形地伸到方才女子磕头流下的血迹前,纤纤玉指在其上一抹,又迅速地缩回嘴边。泥质木胎的神像张开了嘴,将煞白的指尖上那滩猩红血液舔舐干净。

“凡人的信力可真是个好东西。”

青颜娘娘咯咯怪笑起来,碧色的眼珠滴溜乱转,最终定格在妙衍身上。

“你不想来一口么?”

“想得道飞升,苦练修为实在太慢,不如借凡人的骨血……”

方才那般骇人的场景,妙衍见了面不改色。可听她此语,登时大吃一惊。

这青颜娘娘所说,怎与萤月教教义如出一辙!?

她究竟是哪路妖邪冒充神仙,于此坐收百姓的信力?

正惊疑间,又有一老妇人拄着拐杖推开门颤颤巍巍走了进来,扑通一声跪地道:“求娘娘开眼,让老婆子的儿子病好了吧……卧床养病已有十多年,我这一去,还有谁能照顾他。”

妙衍正要上前劝阻,青颜娘娘满头的金玉簪钗竟从发间飞出,直插老妇人的心口,捅了个拳头大小的血窟窿出来。

明灭的烛火间,老妇人的身影应声倒地。

“本座有求必应……”青颜娘娘嚼动着肉块,“你那儿子今日起必健步如飞、身体康健,长命百岁。”

妙衍胸中忽然一道无名火起,手边无剑,她一个飞身跳上香案,利落地拔下蜡烛,将烛台的尖刺对准青颜娘娘的头上捅去!——

青颜数支簪钗回身防御,格挡了妙衍的这一击,又有四五支分别对准妙衍的五脏六腑,齐齐刺来!

“哪来的小道竟对本座如此无礼……”青颜娘娘怒不可遏,抖落下一身灰尘,尖叫道:“你也想化作本座的神力么!?”

妙衍一个翻身堪堪躲过,无数簪钗似无数把尖刀对准自己,仿佛天罗地网,紧紧贴在妙衍的周身,哪怕她一个抬手,皮肉都将被深深刺入!这尊邪神到底有些神力在身,她实在难以悉数避开。

“你这邪祟也配供奉于上、受百姓叩首祈愿?不过木胎泥人,如此猖狂,必有天罚。”

妙衍以烛台为剑,将周身簪钗打下数支。正要袭向青颜娘娘,那节诡异的胳膊突然死死掐住了自己的脖颈!

妙衍另一只手攥紧神像的手腕,沾了满手滑腻的粉尘不便发力,她腰部一挺,双腿高抬,一上一下呈剪刀状夹住了这致命的胳膊,手上用力一带,整个人调转了方向的同时将胳膊猛地夹断!

碎裂的土块散落一地,妙衍不等其反击,脚尖点在其盘坐的腿上一蹬,飞身骑到了神像的脑袋上,抬手便捅,神像的脑袋竟骇人地转向后方,带血的嘴唇张大,露出其中森白的尖牙与乌黑的舌头,意欲一口咬死妙衍——

妙衍双腿勾住神像的脖子,往后一个倒仰,反向转至前胸,想要趁机砸下神像的脑袋,不料背后的那些簪钗再度袭来,妙衍无法,只得挺身而起,松开双腿点踏在刺向自己的簪钗上,但到底还是未能尽数躲过,浑身被刺中数下。她一个跳跃够至房梁,背后神像的胳膊紧追而上,几乎就要抓住妙衍。妙衍腰身一挺,稳稳地落在其胳膊上,高举烛台飞快地冲将下去,借着身体的俯冲力将烛台狠狠砸向神像的脑袋——

轰隆一声,神像头颈之间的木胎接缝被烛台砸开,硕大的脑袋砸落地面,咕噜噜滚了两圈,停在先前的那滩血迹前。

片片泥土从它的脸上剥落,露出了其中的草木质胎,自眼下蜿蜒至下颌,恰似一块青斑。

妙衍从神龛内跳下,将烛台放回香案,静静观察破碎的神像。

此时它已不似方才那般致命,仿佛真的只是一座没有生命的神像,受百姓供奉,以神力广布恩泽。那吃人的邪神,似乎不过是一个幻象。

青颜娘娘……为何自己从未听说过这一名号。待出去后,必要查个清楚。若是凡间还有她的淫祠,非得铲除不可。

妙衍正欲离开此处,忽地眼前一道蓝光闪过,她又回到了白虎腹中。

回来的,还有原本的修为。

不知那二人是如何打碎八角镜的,但总归成功了。希望他们平安无事。

妙衍的四肢重拾往常的轻盈敏捷,浑身经脉如有涓涓暖流游走。

是时候回去了。

*

薛惕见得妙衍的身影重又出现在自己眼前,一时竟不知是喜是怒,是幸是恨。

沾了满身的污血,也不知她究竟受伤没有。没受伤自然是万幸。若是受了伤——受了伤才好呢!叫她个不惜命的好好受些罪,疼了痛了难受了才知道爱惜自己。

薛惕冷着个脸原地站着,望了几眼后便扭过头去。

他越想越气,不屑地冷哼一声。

妙衍见他脸色不悦,心道或是方才的战斗太过棘手,脾气上来了。丝毫不觉这怒气是冲自己来的。

她走近道:“无大碍吧?”

薛惕阴阳怪气:“我好得很。”

妙衍一愣,又道:“胸口伤势如何?”

薛惕恼极了。这妙衍真是个榆木脑袋,难道看不出来自己正对她生气?沉默片刻,薛惕怒极反笑:“你问我作甚?总归没你这个大能厉害,只身冒险还能全身而退!”

妙衍垂眸静默。

薛惕竟是对自己生起了气。

她见薛惕不敌白虎,屡遭险境,又有伤在身,连破镜之事也放下前来救他。入虎口虽冒险,却有意外收获,哪怕受了点小伤,这些都无伤大雅。

他在气什么?

妙衍的睫毛轻轻颤动,投下一簇淡色的阴影,如轻云遮月,似有薄愁。

平静的心湖下起了雨,点点涟漪散开,扰得她心绪微乱。

……罢了。

薛惕眼角的余光瞧见她的模样,无奈败下阵来。

同她这无情根的修道之人置什么气。

她哪里明白天道之上更重的是生命。命都没了,还谈什么天道、飞升?

天道若要无故浪费性命去维护,那这天道,比之夏天的炭火、冬天的纱衣更贱。

一个人的生命,从来就不只是他自己的。手足亲朋、同仁挚爱,哪个不牵挂进来。妙衍若真有个三长两短,她的师尊、各师兄弟姐妹……该如何作想?

或许他与妙衍,从来就不是一路人。他的气与恼,用到这样一个无情的无功境修者身上,实在多余。

薛惕怒意渐退,心中一阵萧索之感。

妙衍虽有些无措,但依然将方才在虎腹中的见闻简要告知了薛惕。

薛惕听罢,心道:这一青颜娘娘他上一世跟随教主左右从不曾听闻,也从未见过此神祇的塑像或牌位。但既然出现在这一树梅秘境中,则必然与一树梅秘境的主人有关。

妙衍似是看出他心中所想,轻声道:“待出了秘境,你与我回去,一同拜见师尊,可好?”

梅花童子与师尊是旧友。这秘境中所有的怪事与疑点,怕是只有元象子才知晓内情。

“……好。”薛惕点头应允。

另一边,红映枝还躲在羽人的臂弯处,连大气也不敢喘一个。

刚才在下面还不觉得,现在伏在其身上,这才切身体会到羽人究竟有多么高大。下方的三人此时在她眼里,不过一指节大小。见妙衍平安无事地从老虎肚子里逃出来,她便也放心了。

眼下至关重要的,是找到神木的下落。

方才神木被青鸟衔于嘴中,但羽人出现后便不知所踪,定是被这羽人藏在了何处。

这么一尊巨大石像,如何才能找到?尽管他们已取回修为,可以又怎样才能打败羽人?他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打败的青鸟与白虎,于羽人来说不过玩宠而已。她的实力究竟如何?又持有多少像八角镜这般闻所未闻的骇人法器?

羽人周身祥云飘动,幻光萦绕,慈眉善目,嘴角含笑,端的是一派仙人之姿。

她绝想不到这青颜娘娘的另一副残暴面孔。

红映枝小心翼翼地想要从她身上爬下去,一朵云竟鬼使神差地飘到了她的面前。

“下去吧。”

羽人说着,声音悠悠回荡。

红映枝浑身颤抖,不敢轻举妄动。

妙衍见状,高声道:“红姑娘,切不可擅动。此羽人为邪神,妖法歹毒,勿要轻信其言。”

红映枝听罢,更是一阵胆寒。

她已经在羽人身上了,若事实真如妙衍所言,她岂不是无法逃出生天了!

“小道信口雌黄,污蔑本座。”羽人仍眉眼带笑,“你方才在虎腹中小胜一局,便以为能彻底赢得了本座了。”

妙衍回道:“邪不压正,此乃天道。”

羽人大笑数声,震得地面碎石震动,烟尘飘浮。

她以一朵祥云包裹住红映枝落回地面,而后再次举起了破碎的八角镜。

那镜面上裂痕无数,光泽不再,似乎只是一面普通的凡间铜镜,没什么稀奇。

“凡人修道数年,便以为能羽化登仙、位列仙班。殊不知凡人到底也不过是低贱的凡人,跳出六道五行、摆脱生老病死,实在有违天道,悖逆自然。”

镜子的碎片似银河中的星子般纷扬飘落。闪烁的光点间,无数张面孔在其上一闪而过,隐约折射出芸芸众生的悲欢苦乐。

“斗天道,斗自然。如何?”

羽人发出不知名的怪笑,碧色的眸子凝视着众人。

那些璀璨的碎片渐渐汇聚成一副棋盘,悬浮于羽人膝前的平面上。

她动了动手指,远处昏死的申帷飞了起来,落于棋盘之上,堪堪站定。

申帷睁开双眼,原本黑色的瞳仁竟变成了白色,四肢似被无形的丝线吊住,僵硬地悬挂着。

一朵祥云飘至棋盘上方化作乌云,大雨倾盆而下。

申帷虽已无意识,却仍不自觉地打了个寒战。

“此棋盘上自然之力变化莫测。再不救他,可就死了。但他现在已是我的傀儡,他的剑,只会刺向你们。”

最终得到神木的,有且只有一人。此时放任申帷死去,其余人的胜算便多一分。棋盘上无论是雨雪或骄阳,申帷都必然撑不了太久。更何况,他眼下是羽人的打手。由他死去,他们也能少些麻烦。

但死了一个,羽人还能操控下一个。不找出其中的机关所在、不打败这尊羽人,他们一个也活不了。更何况,放任他人死去,实在不是修道之人所为。

无论眼前这方寸天地的环境如何险恶,都势必要救下申帷。

一道红色的身影已率先跃入棋盘——

“我虽害怕,却绝不怯战,也见不得以这等卑劣手段挑动我们自相残杀!”红映枝抬头望向羽人的下巴,“你是不会得逞的!”

妙衍与薛惕对视一眼,也一道纵身跃入棋盘中。

薛惕持剑而立,雨水打湿了他的发丝,紧紧贴于后颈。

“什么狗屁天道,老子从来就不信这一套!天上地下诸神列仙,若真神通广大、可随意决断生死,那还要借女人的肚子生娃娃做什么!”

他抬起剑锋对准羽人,“没有凡人,你们什么都不是!天道从来都不是救人的神力,只是你们用来奴役凡间的枷锁!”

妙衍心神大震。

崇琰,那个只存在于被折叠起来的上一世的人,此刻仿佛就站在她身边。

他从来都是那么一个藐视天道的狂徒,与自己一白一黑,是截然相反的两面。

她茫然了。

青颜娘娘这样的邪神竟也能位列仙班——

天道,究竟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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