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他们是沃尔图里，吸血鬼世界里的执法者，沃特拉是他们的……王城、地盘，随便你怎么形容。”

老巢。科林补充。

爱德华死死盯着信封，感觉那里头随时会蹦出一个可怕的“执法者”来，他甚至只碰了一下信封就缩回手。

“他们的食谱，和我们不一样。”爱德华艰难地把这句话挤出口，科林这才坐直了身子，爱德华几乎立刻垂下眼不看她。

“吸血鬼只有一条行为准则，或是法律，”他有点太紧张了，心里乱糟糟的，只能梳理完再慢慢说出口，“不能向人类透露真实身份。”

人类科林缓缓将手指指向自己：“那我……？”

“诅咒是巫族的能力，你和人类的差距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小。”爱德华说到这个也松了口气，“卡莱尔还在溯源你的血脉，先前我们认定你是巫族，但你的祖先中几乎没有人表现出这种异常。”

她的能力很显著，这是他们放心让科林参透身份玄机的理由之一，之二则是狼人的崇拜，即便科林倒向了吸血鬼的一边，他们也不会任由另一群吸血鬼对她动手——前提是科林没有主动前往狼人干涉不到的地域，比如沃特拉。

爱德华不由得幻想出一些可怕的场景，如果她去往沃特拉恰好撞上那群人怎么办，万一她被囚禁起来，愈合力将不再是保命的超能力，而是维系她最后一丝呼吸的诅咒。

科林为那个血腥的场面打了个寒颤，她推了推他的手臂：“我还听着呢。”

爱德华抓了抓头发，嘟哝：“抱歉，糟糕的想象力。”

说完他愣了一下，这句话很耳熟，从他嘴里蹦出来却极其陌生——以前常常是科林说这句话，不知不觉间他感染上了她超强的没有边界感的想象力。

科林头一回见到他这么老实的样子，道起歉来乖巧得令她诧异，不免勾起了一丝惭愧。

她不擅长让真心对待自己的人期望落空。

“……所以这个什么沃特拉城是吸血鬼联盟的老巢，你希望我不要去那里。”

爱德华点头。

科林抱着手考虑了一会，非常迅速地放弃了还没正式立项的暑假之旅。

“好吧，我不去了。”她答应了，“伊芙琳有点嫉妒，关于我想去见斯蒂芬这回事，不去正好顺了她的意。”

本来出远门就很具挑战性，目的地还是这种危机四伏的城市。

而且信里提到了乡下充沛的阳光和罕见的雨水，科林习惯了福克斯的阴雨，她还挺喜欢这儿的雨天的，她是有那么些向往一片澄净的天空陷入晚霞红光的景象，但那点憧憬不足以让她冒险去到吸血鬼联盟的老巢。

伊芙琳回来的正是时候，她推开门，拿着一个纸条，“我犯傻了，斯蒂芬给了我他的号码，你直接打给他吧，他不知道你住院的事，别说漏嘴了。”

科林瞥了爱德华一眼，银色叉子在食物的缝隙间来回拨弄。

“那个，我又突然不想去了，”科林专注地盯着生菜叶，这份专注让她看起来心虚得很，“暑假贝拉会来这度假，我不想跟她错过，雅各布说会给我们开篝火晚会…… ”

她停下，篝火晚会？有这事吗？科林不太确定这番话是自己编的，还是雅各布真的这样说过。

伊芙琳嘴角的笑容慢慢淡下去，她想到了什么，扭头瞪了眼爱德华，把纸条塞到她的餐盘底下，“行，你自己跟你爸爸说吧。”

科林唰地抬头：“我说？”

没有母亲治不了女儿的道理，伊芙琳扬眉，她知道科林最害怕什么——独自和不熟的人打招呼。

“嗯，告诉他你跟男朋友难舍难分，所以要放弃他出钱的欧洲旅行。”

这话稍微有点刺耳了，科林瞥了眼爱德华，她否认道：“我真的想留在福克斯，我、我不太想出去了。”

再听下去就不礼貌了，爱德华识趣起身：“我去给你买点水，柠檬茶怎么样？伊芙琳，你想来点咖啡吗？”

伊芙琳拉着他按着坐回去，两手环抱，这是个防卫的姿态，“我不需要咖啡，她也不想喝柠檬茶。”

爱德华似乎有点想笑，他对科林说：‘其实你可以晚点再告诉她。’

科林不吱声，她埋头埋成了一只鸵鸟。

伊芙琳正在发怒的边缘，像头被侵犯领地的母狮子，她在科林的事情上展现出了一个母亲的强硬和责任感——她意识到爱德华情感上影响，甚至是控制科林的可能性，伊芙琳决定问个清楚，然后去找卡伦医生算账。

爱德华朝科林耸了一个无能为力的肩，科林掩面不语。

这可是个天大的误会。

‘她觉得是我不让你去，她不会放过我了。’

‘…不，她是不会放过我，你根本不懂我妈妈。’

小动作被家长尽收眼底，伊芙琳眯起眼。

“我不想错怪谁，前提是你们说实话，不去意大利的事是谁提的？”伊芙琳严肃地看向爱德华。

爱德华睨了旁边的科林一眼，她抿着嘴不吭声，脑子里爆炸式闪过无数纷杂的想法，一时间难以抉择出最优答案，她既不想说谎，也没法实话实说。

难道真的要认下为了男人不去见远走十年的亲爹这种黑锅吗？

爱德华嘴角翘了翘，回答：“是我。”

伊芙琳神色更严峻了，她盯紧爱德华，语气不太好，“我不反对你们恋爱，但如果你这样干涉我女儿的行动自由，我就得跟你爸爸聊一聊了。”

科林支支吾吾：“不是那么回事，妈……”

爱德华舔了舔嘴唇，这个动作适当地展露出紧张，还有那么点尴尬，给人一种他接下来的话令他自己很无措的感觉。

“我们没有恋爱。”

伊芙琳一愣，她放下手，怀疑自己听错了。

“你们，什么？”

“就是没有建立男女朋友关系。”科林诚实地补充了定义。

爱德华提醒她：‘你这样说她绝对会误会。’

科林冷笑：‘我说的是实话，再说你那副可怜样谁看了不误会呢？’

爱德华一副清者自清的坦然：‘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这下轮到伊芙琳瞠目结舌，她看着床头的花和科林正在吃的午饭，还有他们俩并肩毫无距离感坐在一起的样子，似乎想表达什么，又难以找到合适的语言形容，连心里都是一团浆糊。

‘现在的孩子……都这样吗？’

科林嘴角抽了抽。

是当个暑假都和男友难舍难分的恋爱脑，还是成为吊着男孩只画饼不给承诺的渣女……这是个艰难的抉择。

所幸她用不着亲自选择，爱德华主动扮惨，伊芙琳主动误会。

爱德华咳了一声，试图挽回正直的形象：“她的伤还没好，如果要出远门也至少要再过两个月。”

两个月后早开学了，还度个屁的假。

伊芙琳还沉浸在他们每天黏黏糊糊却毫无承诺的震惊里，她跳过出门的话题，转而研究起了年轻人的行为模式。

“所以你们在约会。”伊芙琳拿出一个渴望得到认可的结论。

科林陷入一种平静的绝望，冷静极了反而流露出天然渣的无所畏惧，挺好的，真实就是最好的演技。

“当然没有，谁会在医院里约会。”她非常平淡。

伊芙琳深深吸了一口气。连约会都没有？那爱德华·卡伦做的这些代表了什么？他能接受科林对这段关系的定义吗？

接力棒轮到爱德华，他露出了一个无奈的浅笑，委屈和坦然拿捏得恰到好处。

“她说得对。”

伊芙琳的一口气卡在胸口出不去。

科林搓了搓后槽牙，手指在他腰后用力戳了一下，演得有点太过分了，适可而止啊，她在伊芙琳心里的形象毁于一旦了！

两秒后科林板着脸撤回一根手指。

好痛……好硬的腰板！

老妈掐着太阳穴，不解但尊重，为这奇怪的现状找到了另一种解释：“唔，好的，所以爱德华你在追求科林，希望她能够跟你约会，是这么回事吧？”

爱德华还想开口抹黑，科林抢答：“我还需要时间熟悉这一切，妈妈，我记起来的东西很少……”

提到失忆的问题，伊芙琳质疑的情绪这才稍稍退去，她放下手。

也许对感情慎重、不轻易因为别人示好就接受是件好事呢？哪怕对方每天准点送饭、鞍前马后、拜托医生养父开后门给她多次单独诊疗、而她也没有表现出对这种殷勤的不喜……

伊芙琳板着脸，对着爱德华欲言又止。

她在想自己的教育到底哪里出了问题，还是说爱德华·卡伦是不是真的有什么令人难以忍受的缺点……总之一定不是科林的问题，谁有问题都不可能是科林的问题。老妈毫无犹豫地预设了结论。

科林向爱德华发送紧急邮件，她盯着他，有点求饶又有点警告的意味：‘点到为止，别再让我做坏人了。’

爱德华轻轻耸起肩膀，眼神澄净且无辜。

‘你对我难道不坏吗？’

她什么时候——

砰、砰砰……

剧烈的心跳声从记忆的缝隙里流淌出来，伴随着轰鸣般的鼓动，科林还听见一个年轻女孩的嗓音，她激动地斥责着什么人，声线高昂，用词激烈。

[你这个白痴！]

[混蛋、胆小鬼、懦夫！]

她感受到的不只是声音，仿佛灵魂被藏起的一角终于大发慈悲地回到她的身体里，声音、气味、汗水，杉林间隐隐若若的雾气缠绕在大汗淋漓的鼻尖，宛如身临其境。

这次比案发现场更强烈，更清晰，科林知道为什么——她喜欢这段记忆，这是她最不愿意忘记的一段，她绞尽脑汁地责骂着一个人，却像在诉说难以轻易开口的感情。

她突然沉默下去，脸上那副仿佛愧疚的神色令伊芙琳心软。

伊芙琳拨了拨她额前的头发，“好吧，我不问什么了，只要你开心就好了，我来跟斯蒂芬解释。”

反正这小子也是自愿的，真惹出什么让卡伦医生来找她这个家长谈，家长不就这么个用法吗。

爱德华对伊芙琳的处理方案丝毫不意外，人总是偏心自己人，而对外人缺乏公义心，他现在就是这个让伊芙琳放弃一定道德感的外人。

“……他会担心。”科林低声。

爱德华猛地转头。

伊芙琳：“嗯？”

科林撇着脸，眼神躲得远远的，“我出远门爱德华很担心，所以决定不去了。”

既然决定不对伊芙琳撒谎，那事情原委也应当解释清楚。

她手指紧紧抠着床单，鼻尖冒出红晕。

“我不想让爱德华担心。”

她、她当然不是在害羞，这不是在伊芙琳面前吗……

伊芙琳沉默了一会，笑着掐腰，眼神从身体明显松弛下来的爱德华身上滑过。

“行了，我懂了。”

她转头问爱德华：“柠檬茶还是咖啡？算了我都买了，你们继续聊，我出去一会。”

病房门一开一合，伊芙琳出去了。

科林盯着膝盖上织物的纹理，恨不得伊芙琳把她也带走。

“你又想起来一点。”

尽管不想科林承担那些糟糕的记忆，但他听起来还是有点紧张。

爱德华好歹敢开口，不像科林，她快要钻进床底了。

“嗯嗯。”科林点头。

“我做错了事，你说的那些话，很正确。”爱德华一截一截地冒词儿，像个卡带的磁带。

科林闭眼点头：“嗯嗯。”

“那你记起来你很喜欢我了吗？”

“嗯嗯……嗯？”科林昂头，怎么还玩语言陷阱啊？

她咬着嘴唇笑了：“为什么不是记起来你很喜欢我？”

爱德华压低肩膀，视线和她对齐，笑意宽和而又温柔。

“我不是一直表现的很喜欢你吗？”

虽然我更的慢但是每次量都很大啊（无惭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