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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空蟬ノ影9(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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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長了,還是拆成上下兩集來發表

*好久不見的鶴丸終於再度登場

*時政方的沖田組+則宗

*三振目長義+被被♀

*堀川+原創女角的刀劍亂夢(非審神者)

*世界觀與角色性格充滿私設和OOC

1.

山姥切國廣回過頭,清澈的翡翠色雙眼朝身後方的黑暗望去,直直地凝視前來時的那條伸手不見五指的幽暗長廊。

房間內不時傳來機械那規律到毫無變化的運作聲。

在她的身後,有無數根以強化玻璃與複雜的術式構成的圓柱狀培養槽,若不藉著從培養槽內透出的光,誰都很難察覺到那些遍佈在地面的管線。

她望著那片黑暗,忍不住心想。

(怎麼搞的?這股氣息……難道真的是檢非違使嗎?)

懸浮在培養槽內的無聲轉動的核心突然間暗了一下,國廣立即回頭,把自己的手掌貼在玻璃表面,柔聲地安撫已經化為系統運作核心的前主人。

「不要怕,這次不管發生任何事,我都絕對會保護好您。」

偷偷讓她進來的山姥切長義(三振目)肯定也察覺到這股異常的氣息,事情也正如國廣所想,她剛跨出門,山姥切的身影立刻出現在她眼前。

「妳感覺到了嗎?」

「檢非違使出現了。」

國廣向他點了點頭,跟上他的腳步。

本丸的防禦結界是由審神者的靈力來維持,如果該名審神者的靈力不足,也能藉由時之政府配置在建築內裝置來輔助整個結界的運作。

與本丸相比,作為中樞命脈的時之政府應當需要更堅固的防禦,光是籠罩在最外層的結界,那堅固程度也遠大於所有審神者們加起來施展的防禦,想攻破都難。

剛走沒多遠,山姥切在電梯旁的落地窗前停了下來,隔著眼前那塊透明的玻璃,他們看見演練場上方的天空被大片的烏雲給籠罩,那些泛著詭異色調的烏雲間,還隱隱透著數道黑色雷光。

「結界被攻破了?」

「沒有。」

山姥切直接否定了她的猜測,但是他也想不出檢非違使會出現在這的理由,他們現在身處的時空並非是過去,檢非違使沒道理攻擊活在當下這個時空的人事物。

「我記得那個方向是演習場……難道是有什麼東西吸引他們出現在那?」

與在被召喚時被植入強化術式的自己不同,身旁的山姥切國廣只是個普通的付喪神,斷刀的機率可是自己的好幾倍。

想到這裡隨時都有可能會受到波及,山姥切在電梯抵達他們所在的樓層後,心想著得盡快帶她去其他安全的地方避難才是。

他反射性的把手伸向站在旁邊的國廣,誰知才剛握住不到一秒的時間,國廣立刻把他的手給甩開。

以為是自己沒有控制好力道,而不小心弄痛對方,山姥切連忙轉過身,張口準備向她道歉時,發現事情並非他所想的那樣。

他怔怔地望著剛才握住的那隻手……不,此刻那裡根本就沒有什麼可以被稱作軀幹的部位,空蕩的外套袖子軟趴趴的垂在她的身側,布料內什麼也沒有。

「桔梗,妳的手……」

話說到一半,山姥切想起自己層以訪客的身份造訪山櫻草本丸時,負責這座的審神者曾對他說過的話。

她與現任審神者的契約原本就不是很穩固,如今整條臂膀都消失了,也代表雙方之間的契約消失的範圍正在擴大。

「啊、你說這個,最近消失的範圍好像又擴大了不少。」

國廣的表情異常的平靜,彷彿只是受了點小傷,而此時她的手也恢復了原狀,

「覺得悲傷嗎?」

她微微偏著頭,輕闔起眼瞼,把翡翠色的眸子隱藏起來,一隻手將纏繞上緞帶的蜂蜜色頭髮攬至臉龐。

「我反倒覺得很高興,這就表示我們之間的羈絆至今依舊存在,也等於我距離那孩子所在的世界又更近了一步。」

熟悉的苦澀感從體內深處湧上喉嚨,在旁默默聆聽的山姥切只感覺自己的胃彷彿是被揪緊了一樣,他壓下了那股久違的苦澀感,再度出聲。

「現在的主人,還有同伴,難道對妳而言並不重要嗎?」

「當然重要。」

國廣睜開眸子,雙眼中透出股既悲哀,又參雜著幸福感的複雜眼神。

「但是那孩子的身邊就只有我,只有我能夠銘記那孩子存在於此的點點滴滴。」

現在的山櫻草本丸在現任審神者的帶領下逐漸壯大,雖然還無法被歸類進精英的本丸內,在數量龐大的審神者之中,也算是有一定程度實力的一群。

也就是說,就算少了自己,山櫻草本丸也不會因此崩解。

國廣以珍重目光,望著纏繞在頭髮外的緞帶,透過這條緞帶,彷彿回到了審神者還活著的那段時光中。

「我是無名本丸裡唯一的刀,也是無名本丸的審神者存在過的證明。」

山姥切張了張嘴,他似乎是還想要再說些什麼,最後還是垂下視線,沒有再說出一句話。

微弱的碎裂聲打破了這片寂靜的空間,首先注意到這股聲音的是山姥切長義,在他反射性抬起目光的剎那,驚愕的情緒浮現在琉璃色的眸子內。

「小心!」

在他面前的國廣還來不及反問,就被股外力給硬扯過去,重重的摔倒在冰冷的地面上。

「好痛…」

手腕周圍的肌肉傳來強烈的刺痛感,國廣用另一隻手撐著地,滿臉疑惑的看向把自己扯在地的付喪神。

「抱歉,我已經盡量控制與妳接觸時的力道了。」

背對她的銀髮付喪神挪動雙腳,緩緩的向後退了一步,似乎是在與什麼東西保持距離。

2.

清晰的鈴聲響徹了整座演習場。

場上的刀劍男士們紛紛停下手裡的動作,他們同時抬起臉朝同一個方向看去,懸浮在空中的倒數計時器上的數字全數歸零,宣告這次演習的結束。

鈴聲落下的那刻,若草本丸的審神者從肺裡呼出好大一口氣,緊扣在一起的十指鬆開來,手背的皮膚表面出現好幾個清晰的指甲印。

隨侍在旁的陸奧守吉行見了,俐落地從旁邊的包裡翻出保溫杯,倒了杯溫熱的茶水給自己的主人。

「啊、謝謝你。」

「這沒什麼,主人您就慢慢喝吧,隊伍的事就交給我處理。」

作為與審神者相伴最久的刀劍男士,

陸奧守直接表明接下來的事情由他接手,便把審神者扶到休息室內的長沙發前,要審神者好好待在這裡休息。

「那我去去就回,這段時間主人就拜託你們照顧了。」

「好的,請放心交給我吧。」

與他們一同前來的狐之助點點頭,向陸奧守表示不用擔心。

在陸奧守的身影消失在自動門外後,坐在位置上的晨星站了起來,走到距離審神者在的長沙發約有兩、三步的距離處後停止,站在原地觀察審神者的靈氣狀態。

待在沙發旁的狐之助迅速地撇了她一眼,又把視線放回審神者身上,直接當晨星不存在。

晨星也沒多理會牠的打算,確認審神者的靈氣沒有大礙後,轉頭走回剛才觀戰的玻璃窗前。

清脆的鈴鐺聲從座椅的方向傳來,一顆小小的、毛絨絨的腦袋從椅背後探出,那是時常陪在她身邊的那隻狐之助,鈴聲便是從牠掛在脖子前的鐘型鈴鐺裡發出的。

牠看了看躺在不遠處的審神者,以及派來替補自己原先位置的狐之助,最後把視線放到晨星身上。

「主人的身體要不要緊?」

「躺一會兒就沒事了。」

回到座位的晨星把手探入狐之助的腹部將牠撈了起來,坐回位置後再把狐之助放到自己的腿上,與牠一起繼續觀戰。

透過眼前的玻璃窗,他們看見陸奧守吉行的身影出現在演練場裡,與被派去演練的刀劍男士們開戰術檢討會。

狐之助睜著那對渾圓的大眼睛看著在下方的刀劍男士們,視線最後落在隊伍裡的其中一名刀劍男士的身上,他與其他同伴聚集在陸奧守的身邊,一邊休息一邊討論下場戰鬥該採取的策略。

牠悄悄地撇過臉,用眼角的餘光看著身後的女子,與那雙低垂的祖母綠色的雙眸,接著牠的腦中浮現了,二振目的堀川國廣那張最近顯得心事重重的側臉。

狐之助用只有他們倆能聽到的音量開口。

「您是因為擔心堀川大人,所以才執意要跟來的嗎?」

平時會進入這個場所的,只有與審神者的工作相關的人士才得以進入,就算是與刀劍男士/女士有締結婚姻關係的對象,也無法說想去就去。

若不是她願意配戴拘束器,恐怕連進來都不被允許。

晨星垂下眼眸,視線聚焦在管狐的臉,她沒有開口回答狐之助的疑問,只是抬起右手往那顆毛絨絨的小腦袋輕撫數下。

即便沒有得到答覆,狐之助還是從那對浮現淡青色光輝的眼睛裡,還有眉宇之間的細小變化,讀出了強烈的落寞。

事情就如狐之助剛才的提問,堀川國廣這陣子不知怎麼搞的,時常陷入沉思,做起事來也不如以往那樣俐落。

詢問幾名與他互動較為頻繁的刀劍男士,得到的回答多半都有些模稜兩可,最後還是從小夜左文字的口裡,得到最有可能的答案。

狐之助沒有把打聽到的答案告訴晨星,牠不知道該如何把他們上次在任務中遇到的事情轉述給她,再說現在的牠又有什麼立場,去干涉刀劍男士們的情感事?

鈴聲的響起中斷了狐之助與晨星的談話,使他們再次將注意力放回演練場,也是在這個時候,他們發現場上除了兩邊的部隊外,另外多出了三道人影。

狐之助跳上窗台,隔著玻璃窗朝下方望,不一會兒牠便發現,那三道人影是隸屬於時之政府內部的職員-一文字則宗與他的兩名輔佐,加州清光與大和守安定。

他們的出現讓狐之助感到納悶,這些職員們的演練場又不在這裡,他們跑來這邊做什麼?

身後的自動門傳來開啟的聲響,剛回到休息室的陸奧守在長沙發邊蹲下來,輕聲地向審神者詢問目前的身體狀況。

躺在沙發上休息的審神者緩緩坐了起來,接著把手伸向近侍,手指與掌心探入蓬鬆的頭髮間,溫柔地撫摸他的腦袋,告訴他自己的身體沒有大礙。

在確認過主人的身體狀況後,陸奧守這才有空,把注意力放到狐之助與晨星身上,而他也很快就發現,狐之助的表情有些不對勁。

「發生了什麼事嗎?」

「政府的刀劍男士出現了。」

「你說什麼!」

陸奧守嚇了一跳,趕緊衝到窗前,立刻就看見那三名刀劍男士的身影。

「政府的刀為什麼會來這裡……?」

這事肯定是在他離開演練場後才發生的,否則他不可能沒有發現他們的存在而且在他的記憶裡,政府的刀是不可能毫無原因的出現在規定範圍以外的區域。

他們出現在這裡,一定有什麼理由。

當陸奧守的注意力還集中在那三柄刀身上時,狐之助發現晨星也離開座位,她來到了陸奧守的旁的空位,順著他的視線朝演練場望去。

「請問幾位有什麼事?」

這次被指派為隊長的鶴丸國永走上前,揚起包裹在白色羽織下的臂膀,意識要其他成員退後,用自己的身體隔開隊員與這三把政府刀,不讓他們與自己的同伴有過多的接觸。

被擋下來的刀劍男士沒有理會鶴丸,他的目光掠過鶴丸的肩,掃過擋在他身後的刀劍男士們。

接著,那位沉默的刀劍男士突然重重地嘆了口氣,那張俊秀的臉,與那對若芽色的眼睛裡,皆顯露出悲憫的神色。

鶴丸見狀後,忍不住皺起雙眉。

剛出現時還沒有太多感受,但隨著這柄政府刀不僅沒來由的擋在他們面前,還朝他們擺出這種表情,這些行經讓他在鶴丸的腦中落下厭惡的印象。

見鶴丸已經很明顯的表達出反感的情緒,站在後方的加州清光湊到則宗的耳旁,把手覆在嘴邊悄聲地對上司說。

「老爺子,我們回去吧,這個地方本來就不是我們該來的。」

「你在說什麼呀清光。」

同樣跟在後方的大和守安定可不這麼想,他拎起掛在脖子上的識別證,在原有的證件的後方還多了另一張證件。

「我們又不是私下偷跑來,哪有什麼該不該待在這的問題。」

事情就如安定說的那樣,他們三柄刀都是有通過申請,才得以前來這個場所,其他刀就算再看他們不順眼,也動不了他們一分一毫。

「是這樣沒錯啦…」

清光把視線重新放回則宗身上,他們確實有資格待在這,可是鶴丸那朝他們掃過來的厭惡眼神,再怎麼假裝沒發現,多少還是讓他感到不太舒服。

然而,引起鶴丸做出這種反應的則宗像是沒聽到那樣,完全無視了對方的質問 。

「為什麼要再三越過底線呢?」

這是則宗開口後,對他們說出的第一句話。

「底線?」

鶴丸露出疑惑的表情,但聰明的他隨即意識到,則宗並不是在對他說話。

則宗說完這句話後抬起臉,視線沿著高聳的金屬牆壁往上方移動,直到抵達那塊鑲嵌在金屬間的圓弧狀玻璃。

「錯誤若是沒有修正,就只有排除一條路可走。」

當在場的眾刃都順著他的視線,紛紛抬頭向上方望去,只有不想繼續跟他玩猜謎的鶴丸沒有跟隨其他刃的視線,注意力依舊放在則宗身上。

身為近侍的陸奧守吉行目前不在現場,眼下只能靠他這位隊長來應付這幾位不速之客,大家都知道審神者的身心狀況目前並算穩定,能讓主人少一件煩心事就少一件。

「一文字則宗,你還沒有回答我的提問。」

說實話,鶴丸相當在意他剛才提到的兩個關鍵字,『底線』與『錯誤』……這不免讓他開始聯想,難到是隊伍裡誰,不小心觸犯了不該碰觸的底線?

則宗收回了視線,以柔和的目光望向質問自己的刀劍男士,一道簡短又清晰的聲音,從他那緊閉的雙唇中流瀉而出。

「Kyrie eleison.」

「Kyri……那是什麼?」

「啊,鶴丸國永,你無需把這句話放在心上。」

隨行在他身邊的安定緊盯著面帶微笑的上司,接著又看向站在另一側的清光,與他交換了一個眼神。

一文字則宗他,從踏進演練場的那刻起,就變得越來越不對勁了。

藏在黑色斗篷下的一隻手放在胸膛前,這名留著頭蓬鬆金髮的刀劍男士再次環顧了一圈眼前這幾名隸屬於同個草本丸的付喪神們,終於說出了此行的目的。

「我是奉差來見若草本丸在場的幾位成員,可能的話,我也希望能見見持有你們的審神者。」

「你找我們的主人有什麼事嗎?」

即使聽到對方是奉命前來,鶴丸還是不打算馬上退讓,他打算盡量從則宗那裡探聽出點情報。

「不管是我們的主人,還是其他成員,大家都不可能會做出傷天害理、或是違背時之政府規定的事情來!我們全本丸的所有成員都可以對天發誓。」

聽了這番話的則宗一瞬間露出了有些苦惱的表情,但他很快又換回和善的微笑,同時鶴丸的雙眸也在他切換表情的瞬間,從則宗身上捕捉某個奇特的情景。

行動再次受阻,則宗這時默默地取下掛在胸前的識別證,接著隨手將證件往身後拋,飛起的證件在半空中劃出道優美的弧線,最後落在不遠處的地面。

「看來不管我怎麼說明,都是毫無意義的行為。」

語畢的瞬間,和善的笑容從則宗的臉上消失,冷冽的嗓音讓在場的眾刃心頭一顫,現場的主導權在一瞬間逆轉,落入了則宗的手中。

「但是,我也不允許自己無功而返,最起碼也該見個面,好好打個招呼才是。」

他邁開雙足靠近鶴丸,右手朝他的身側一伸,抓住了隊伍裡的其中一名刀劍男士的臂膀。

「堀川!!」

鶴丸連忙伸手向前,試圖抓住堀川,卻撲了個空。

「我明明都已經告誡過你們了。」

被抓住的脇差少年腦中突然晃過一個模糊的景象,他抬起臉望著眼前的太刀,驚愕的情緒填滿了那對張大的淺蔥色眼眸。

頭部深處傳來股疼痛,這種感覺宛如有隻手伸進了頭部的最深處,輕輕掀開那層把記憶變得朦朧的面紗,將隱藏在面紗下的記憶再次展現在腦海。

疼痛感使堀川反射性的摀住臉,冷汗不停地從額頭浮現,他連忙甩開則宗的手,向後退了好幾步。

「還是會感到恐懼嗎?」

則宗望著眼前的付喪神們,雙眼的眼神流露出了少許的失落。

「你們兩個也是?」

站在他身後的清光與安定各自拔出了掛在腰間的刀,鋒利的刀刃從兩側後方抵住則宗的頸部,不讓他有從眼皮底下逃脫的機會。

「你不是一文字則宗。」

清光緊握手裡的刀柄,眼前的刀劍男士的外表還是他與安定認知中的一文字則宗,可是內在已經不是他們所熟識的同伴。

「你是誰?為什麼要佔據老爺子的身體?」

同樣將刀刃指向則宗的安定問。

只要輕輕移動幾吋,冰冷的刀刃便會劃破領子的布料,在柔軟的頸部皮膚表面留下道鋒利的口子。

然而則宗並未展露出任何動搖,他輕輕轉動腦袋,刀刃割破了他的衣領與皮膚,鮮紅的血珠地從傷口內緩緩出現。

「……Antares.」

「Antares?」

安定隱約覺得這個詞好像在哪個檔案、還是曾經閱讀過的書籍裡見過,在他翻找腦海裡的資訊時,則宗又再度開口。

「還有一件事,我沒有佔據他的身體。」

「你說沒有佔據……?」

這句話直接引爆了安定心中的某個禁區。

「安定?」

作為常伴在對方身邊的搭檔,清光立刻從安定的語氣中,察覺出他的情緒與靈氣出現了不小的波動。

事情的發展也如他所料,當那顆藏在內心深處的炸彈被點燃引信後,旁人就只能無力的等待它引爆的瞬間。

有著女性般柔軟線的臉孔浮現了怒意,他已經抵在則宗脖子處的刀刃往內施壓,更多的血液從傷口內滲出。

「你少胡說了!到底誰會願意讓一個外來者的意識佔據自己的大腦、操弄自己的身體!不要因為付喪神只是最末席的神靈,就做出這種輕蔑跟貶低我們的行為來!」

「大和守安定,我所說的話全都是事實,你若是感到質疑,待這裡的事情告個段落後,不妨自己向他問問。」

背對著兩刃的則宗語氣相當平穩,兩刃見他抬起雙手,伸出食指後將指腹各自抵在刀刃開鋒的那側,輕輕地向外側推,不費吹灰之力的將架在頸部旁的兩把刀挪開。

刀刃可是有重量的,豈是輕輕一推就能移動的移動的物體?

可當則宗伸出手將刀推開的那刻,安定不管再怎麼繃緊臂膀的肌肉,也無法把刀反推回去。

脫離禁錮後的則宗抬起右手,以指腹拭去從傷口滲出的血,指腹的表面留下一抹鮮豔的紅色。

他望著被染紅的手指,眼神中帶著一絲陌生,受傷對他而言,似乎是件相當稀奇的事情。

他轉過身,注視前方那兩對投在自己身上的雙眸,臉上依舊掛著他們熟悉的微笑,但夾雜了一抹細微的憂鬱。

「我保證從未用那樣的眼光看待你們,或是你們的同伴,一次也沒有。所以……不要用那種恐懼,戒備的態度來面對我。」

不知是誠懇的語氣打動了他們,還是回憶起過去偶爾會見到的溫柔表情,安定無聲地收起刀刃,也一併收回向他展露的情緒。

則宗……不,是自稱Antares的男子回過身,目光定定地望向那扇鶴丸一夥後方的門扉,從踏入這個領域時感受到的氣息,正朝著他所在的位置靠近。

他撇了眼半跪在地,被擔憂的同伴們包圍住的脇差付喪神,內心對造成他的痛苦這件事感到有些愧疚,可是也『多虧』了這名付喪神,事情才得以朝希望的方向發展…

噗通,噗通,噗通……隱藏在這尊軀體內的心臟正在加快跳動速度,說來也真好笑,先前明明就已經見過面了,竟然還是會對這樣的場合感到緊張。

這股從胸腔裡蔓延而出的激昂,與心臟那不正常的跳動速度,也許這就是人類口中說的,那種被稱為悸動的感覺?

在深呼吸了幾次後,他果斷的將心中這股點燃的火給撲滅,這股強烈的起伏感確實很有意思,不過自己並不需要。

邁步靠進門扉的男人抬起手,五指指腹撫過冰冷的金屬門板,光滑的金屬面倒映出一文字則宗的臉孔。以往不論是在照鏡子,還是藉由其他會反射的物體時,都只會倒映出則宗的身影,唯獨這次不一樣。

即使不特別仔細看,也能發現在則宗的側後方後方,有個看見個外觀模糊,體型比被賦予人類軀體的刀劍男士還要大上數倍的巨大生物。

「終於能見面了。」

若芽色的眸子往門旁的辨識裝置輕撇了一眼,淡青色的光芒從眼底升起後又迅速消失,接著裝置頂端的燈光瞬間切換至開啟的位置,緊閉的門扉往牆邊兩側收攏,露出了隱藏在門後的通道。

設置在通道兩段的照明設備並無亮起,這樣的環境對打刀以上的刀種並不友善,即使能感應到氣息,視覺上的阻礙還是會對判斷產生影響。

夾帶著少許溫度感的清冷氣息自黑暗深處湧現,『則宗』站在原地,冷冷地注視前方那條,變得有如廢棄隧道般黑暗的長廊。

啪噠……碰……

那是物體在黑暗中移動的聲音,移動的過程似乎並不順利,不時能聽見撞到牆壁後,在地上爬行的聲響,還伴隨股若有似無的血腥味。

「站起來。」

站在入口處的『則宗』皺起雙眉,以嚴厲的語氣向在在黑暗中出現的朦朧光線喊。

「站起來,這副狼狽的模樣可與你一點也不相襯。」

聲音越來越靠近,隱藏在黑暗中的身影逐漸暴露在演習場的光線,與現場眾刃的視線裡。

3.

那是股無法明確分辨物種的氣息,國廣把手搭在旁邊的牆壁上,帶著疑惑的目光站了起來,視線剛好越過了山姥切的肩膀。

「那個是……『生物』嗎?」

擋在她前方的山姥切沒有回應,他現在只感到股滲入骨髓中、難以用言語描述的冰冷氣息。

在這個異界裡居住了這麼多年,也見過無數的種族,可是從來沒有一個種族會讓他在第一時間萌生出『不要靠近』的念頭。

在浮現裂痕的玻璃窗外面的,是顆近乎快把幾層樓壓垮的中空球體,球體的外圍環繞著數條交錯的圓環,表面遍佈無數顆眼睛,圓環的中央則是顆巨大的眼球。

懸浮在窗外的淡青色眼睛們環視窗戶內的景色一圈,視線最後聚焦在他們身上,緊接著,他們腦海中同時浮現出一道聲音。

『別怕…我…不會……傷害付喪神…』

與其說是聲音,不如說像是斷斷續續的訊號,傳入腦中後化成熟悉的文字,透過文字使他們能快速理解。

「你…你到底是誰?」

僅僅只是看了一眼,山姥切就感覺自己的意識彷彿被拉進強烈到漩渦中,他不得不在意識被吞噬前,把手探入瀏海內,把指甲深深的刺入頭部的皮膚裡,依靠疼痛讓大腦勉強維持正常的運作機能。

『……Thronus……』

「Thronus…座天使?!」

山姥切睜大琉璃色的眼眸,感覺腦袋裡一片嗡嗡作響,若不是有雙手從後方摀住他的眼睛,此刻山姥切的理智恐怕會被這股混亂給淹沒。

面對體積比自己龐大不知幾百、幾千倍的物體,任誰都會感到恐懼,即使有山姥切擋在前方掩護,國廣還是不敢睜開眼,緊閉的眼皮因為恐懼而不停輕顫。

「不要怕,不要怕,很快就會沒事的……」

她不停的低聲重複這句話,既是在安撫自己的情緒,同時也是在安撫意識險些被混亂吞沒的山姥切。

『把眼睛…睜開…』

化作文字的語言再次從腦中浮出,不清楚對方是不是在跟她說話的國廣抬起頭,但依舊不敢睜開眼。

(山姥切沒有動靜的樣子,難道他真的是在跟我說話?)

『把眼睛…睜開…』

更加鮮明的文字再次出現,直接覆蓋國廣的思緒,再次要求她按照指令執行。

文字不像從口中吐出的話語,很多時候無法明確感受敘述者想要表達的情緒,可是這串文字不一樣,國廣可以很明確的感受到他的態度正在轉為強硬。

國廣照著他的話,戰戰兢兢的睜開眼,再次與無數顆的眼睛對視,說也奇怪,這次她發現,自己不再像剛才那樣對這些眼睛感到恐懼或是混亂,反而還多了一絲熟悉。

『我…知到妳…』

(知道我?難道我被監視了?)

閱讀完這段浮現在腦海裡的文字後,國廣不禁咬緊下唇,女性的刀劍付喪神確實很稀有,自然也少不了覬覦她們的傢伙存在。

基於安全考量,她們極少被允許獨自離開本丸,就算獲得獨自外出的許可,也得定時回報行蹤。

有權利掌握他們行蹤的,只有與她們有建立契約的審神者、或是時之政府。況且一個本丸裡,也有不少具備了高偵查力的刀種,要不被他們察覺可沒那麼簡單。

『我們…沒有監視……是妳…出現在Helel的夢…還有…』

淡青色的眼睛們以相同的頻率眨了幾下,新的一行文字又浮現在國廣的腦中,文字的內容再次衝擊她的大腦,那瞬間她理解到,不管她到底有沒有開口,對方都能感知出她的想法。

(Helel?)

一個陌生的名字引起國廣的注意,遮掩住山姥切雙眼的雙手也離開原位,這個舉動自然也引起山姥切的注意,忍不住輕喚一聲審神者替她取的名字。

然而他的呼喚聲,這次沒能傳入國廣的耳朵裡,她的注意力,早就被座天使接下來傳遞給她的內容給吸引。

「……不可以。」

沒有睜開眼睛的山姥切循聲回過頭,憑著對靈氣的感知,他發現國廣的情緒出現了相當劇烈的變化。

現在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情?

他一面警惕突然出現在他們倆眼前的座天使,一面在腦中推測,所有能讓山姥切國廣的內心產生相當強烈波動的可能誘因。

是被威脅?可是天使有必要使出威脅這種手段來達到目的?

他並不是很了解天使這支種族,原因在於他們基本不過問、不插手他界的任何事物,能讓他們起身行動的,就只有來自上級的命令。

上級的命令是絕對的,但他們也並非完全被動。

當他們萌生出『主動』想去執行某個行為,或是對命令產生質疑、否定的想法時,就會被判定為異常而遭到處分。

「不可以,你們不可以這麼做!」

國廣那焦躁到近乎慌亂的聲音打亂了他的思緒,此刻山姥切再也顧不得理智是否會喪失這點,他不能放任國廣與座天使產生衝突,若是衝突真的爆發,被捲入的恐怕不會只有山櫻草本丸。

山姥切隱約覺得,要是自己不盡快做點什麼,這個地方恐怕即將刮起一陣腥風血雨……

決定準備介入後,山姥切咬緊牙關,強逼自己睜開眼睛,看見景色的同時抓起身上的披肩,刷的一聲將披肩蓋在自己與國廣的頭上。

「呀!山姥切你在做什麼?!」

「別問了、快跑!不要覺得妳自己有辦法可以說服他們,這支種族可沒那麼好說話!」

他抓住國廣的手腕,帶著她頭也不回的朝反方向狂奔而去,將座天使遠遠的甩在身後。

山姥切抓起脖子上的識別證,將證件轉過去露出背面的磁條,朝固定在牆邊的一台機器拍去,接著朝鍵盤按下一串數字。

手指按下最後一顆按鍵時,表面出現些許裂痕的機器側邊,那顆發出黃光的燈泡切換為藍光,同時右側的牆壁無聲無息的往旁退去,露出隱藏在牆壁後方的密道。

他再次拉起國廣的手,頭也不回的跑進這條開啟的長廊內。

安裝在灰色水泥牆兩側的白色燈管是通道內唯一的照明,略為昏暗的環境給他們的心裡帶來種莫名的壓迫感。

直到推開位於盡頭的金屬門,他才敢停下奔跑的雙腿。

植物的香氣撲鼻而來,門後是片被高大雜亂的樹木環繞、雜草叢生的平地,外型設計成近似DNA般相互交錯的大樓在他們身後。

身軀接觸到暮色的剎那,山姥切這才敢鬆開握在掌心中的手腕,回頭取下蓋在國廣頭頂的披肩,將它重新掛回肩頭。

他抬起手迅速把衣著以及頭髮都整理完畢,隨後闔起眼做了幾次的深呼吸,調整好自己的情緒,臉上早已不見剛才那種慌亂的模樣。

誰知他才剛睜開眼,面前的國廣低垂著頭,雙眉緊蹙,左手五指與掌心貼在右手的手腕,臉上帶著痛苦的神色。

山姥切看到眼前的景象,內心暗叫一聲不妙,顯然是剛才逃跑時沒控制好力道,國廣的手腕就這麼被他給弄傷了。

然而還沒等到他開口,此時的國廣像是發現了什麼似的,兩眼直勾勾地望向遠方那片陰沉的天空,山姥切也順著她看的方向望去。

在恣意生長的雜亂枝頭間,有幾個小小的影子在晃動。定睛一看,原來樹上那些影子們全都是鳥類,清一色全都是一隻隻雪白的鴿子。

牠們睜著圓溜溜的大眼睛,不時歪著腦袋,口中發出清晰的咕咕聲。

被這麼一大群鴿子盯著,山姥切不禁打了個寒顫,那種不舒服的感覺,再次沿著脊椎湧上腦門。

『……為什麼……』

腦袋裡嗡嗡作響,化成文字的話語接連不斷的出現在他們的腦海內,與先前不同的是,這次的文字量異常龐大,彷彿是有好幾百張嘴圍繞在耳畔,不停重複同一個疑問。

當山姥切他們的注意力被鴿子們吸引走時,他們身後那棟的建築的後方,一個巨大影子無聲無息地從陰影處浮出。

無數顆淡青色的眼睛掃過前方的鴿子們,此時聚集在樹梢的鴿子們開始拍打起翅膀,陣翅聲接連不斷地響起,鴿子一隻隻離開停駐的枝頭,腦海裡聲音也隨之靜止。

軸心般存在的巨大淡青色眼睛飛快掃過前方的樹叢,先前停在樹梢的鴿子群們,早已消失無蹤。

吵鬧的說話聲消失了,四周再度回歸寂靜,彷彿那些恐怖的鴿子們從未出現。

作為軸心的巨大眼睛凝視那兩個嬌小的背影,或許是明白真身會對他族的精神造成的衝擊,這次座天使沒有出現在他們眼前,再次以同樣的方式,向他們傳遞自己的想法。

『你們明知道這座堡壘,是由罪惡堆砌而成的,為何還要讓自己繼續浸染在這片毒沼裡?』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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