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曹植和荀恽这对倒霉的难兄难弟就被各自的父亲连夜从被窝里拎了起来。

荀恽倒还好，因为荀彧从未询问过他这件事的来龙去脉，所以他早就知道有这么一天，所以看着十分镇定。但曹植就不同了。

本应该在前线的父亲现在居然把自己从床上提了起来，曹植从睡梦中乍一看到曹操的脸，险些被吓哭。

“咱们换换，这小子的胆要被我吓破了。”曹操皱眉看了看曹植，对着荀彧说道。

“恽儿，去吧。”荀彧虽然面带倦容，但看着依然很心安：“子建，你随我来。”

曹植定了定神，跟着荀彧走了。

“岳父大人。”平白背上不白之冤也让荀恽十分无奈，所以他对着曹操和盘托出了那天的事情。

与荀彧那边得出的信息一样，两人只是在府上的水榭处歇息，可他们刚刚坐定不久，就隐隐听到了落水的声音。当二人循声赶到的时候，恰好看到溺水的曹冲。

曹冲年幼，尚且不识水性，自己是断然不会靠近府上的水潭的。可那天除了他们两人，周遭再无旁人。这也正是他们可疑的原因。

“除了你二人之外，那天还有别人提前知道你们要去水榭吗？”荀彧合上了困倦的眼，片刻后又重新睁开：“你好好想想。”

“那日也是突发兴致，本来我们和别人约好了要出去斗诗，可那几个人临时有事全爽约了，”荀恽认真想了想，很快就答道：“所以我和子建最后才去了水榭那里。”

“都有谁？”曹操的眼神十分锐利，直直地盯着面前的人问道。

“就平时的几个好友，那天不知怎么了，居然一个也没来。”曹植放松了不少，语气里还带了几分抱怨：“那天我和长倩等了很久，天气还特别热。”

偏偏就这么巧，就在他们刚回到家不久，曹冲就落了水。

“写下他们每个人的名字，”荀彧推过去一张纸，认真看着曹植说道：“我去查。”

“令君……”曹植不知道要不要拿起笔，声音里也带了几分犹豫。他不知道这份名单会不会害了自己的朋友。

“你最好尽快把名单给我，或许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荀彧揉了揉眼睛，温声说道：“若是换成你父亲亲自去查的话，相信你知道后果的。”

“拿到了吗？”曹操早早就领着荀恽出来等着，看到荀彧以后他问了一句。

“嗯。”荀彧点了点头，手里的名单被他拿在手里，并没有打算递给曹操。

“好。”曹操对此也习以为常，他对荀彧的办事能力向来很放心，很多事情要比自己去做好得多：“你放手去查，我等着你的答复。”

“是。”荀彧看了荀恽一眼，荀恽立马心领神会，去屋内找曹植去了。

“子建这孩子的性格有些软弱，更无半点防人之心。”曹操不久前刚痛失一子，再看其他的孩子倒也多了几分舐犊情深：“南征不容有失，我马上就要走了，这次我会把他也一起带着。”

“主公宽厚。”荀彧熬了大半宿，整个脑子已经开始变得麻木，面对曹操的反应也慢了许多，全凭下意识在做出反应。而他已经有好几年没有喊过这个旧称了。

曹操眼中闪烁了一下，什么也没有说，大踏步走进屋子将儿子和女婿两个人提了出来。

“恽儿，”曹操吩咐道：“时辰不早了，和你父亲一起回去歇息吧。”

荀恽领命，很快就带着荀彧一起离开，曹操则是看着眼前的这个儿子，深深叹了口气。

然后十七岁的曹植随着曹操一起赶赴了赤壁战场。

根据荀彧查出的结果来看，是刘备当初在邺城留下了一招后手，邺城有人暗中帮他苦心设局，所以才导致曹冲遭此横祸。只是刘备为何要这么做的原因荀彧还尚未查明。

曹操收到荀彧的信以后，亲率五千骑兵从襄阳城出发追了刘备三百里，一直追到了当阳长坂，大破其军，随即占据江陵。

荀彧信中还多了一句话，当心刘备会与江东的孙权结盟。而这话，却是司马懿告知荀彧的。

婚礼那天是司马懿初次领略到了年轻帝王的城府，包括后来让司马防暗中策应刘备，无论是司马防还是刘备，他们都是天子抛出的诱饵。

很显然皇上在赌，而人心就是他用来博弈的棋子。

现在曹冲的死彻底搅混了邺城的水。荀彧的手段虽说比曹操温和，可毕竟也会查到一些线索。既然浑水才能摸鱼，不如就让水变得更混些。

所以司马懿主动向荀彧坦白了身份，自己就是害死曹冲的凶手，与此同时他也爆出来另一个消息，刘备意欲和孙权联手，而且官渡的局面不久后将会在赤壁再现。

“你是怎么知道的？”荀彧询问道。

“令君有所不知，这都是我算出来的。”司马懿笑了笑，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说出了什么惊人的话语。

这一连串的重磅消息抛出来，听得荀彧脑袋都要炸了。现在他信与不信司马懿的话倒是其次，问题是接下来他要怎么和曹操解释这个事情。

可他又能怎么说？是天子默许了司马家对曹冲的暗害，还是赤壁之战曹操或许重蹈袁绍的覆辙，抑或是司马懿居然也掌握了神鬼手段？

上述的信息无论真假，每一条单拎出来都很炸裂。荀彧斟酌再三，总算给曹操回了一封模棱两可的信，并且把这偌大的黑锅全推到了刘备身上，总之防备孙刘联合总是没错的。

与此同时刘备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兄长莫非是着凉了？”两位兄弟疑惑地看了看燥热的天气，却还是关切地问道。

“无碍。”刘备摆了摆手，表示自己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