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讯室外的吵闹声通通落入叶锦柏的耳朵里，审讯室里还有另一个声音，他感觉自己有点分裂，同时接受两边不同声音的冲击。

陈观潮成功被面前这两个人给唬住，将自己的事全说了出来。

叶锦柏微微颔首，这时候只能假装什么都没有听到，专注于陈观潮身上。

陈观潮已然认命，就算他不说，其他同样被抓进警局的他的同学，必然也撑不了多久，到时候要是警察从他嘴里知道那些事，估计比他自己交代要严重。

他确实有霸凌过苏楉，因为那个女孩总是唯唯诺诺，看起来就很好欺负，这样的人就算受了欺负也不会反抗，是最好的下手对象。

陈观潮尽可能地将自己的恶行淡化，道：“我也没把她怎么样，就是跟我的几个兄弟一起在她那里弄了点钱花。”

他对自己的霸凌行径十分轻描淡写，大约在他的眼里，弱肉强食很正常。

“苏楉身上有过不同程度的伤。”翟知臣看着他，眼神有些冷“这就是你说的只是弄了点钱来花？”

陈观潮脸色白了又白，犹豫许久才再次开口：“我不是有意要为难她，有时候他不听话，我那几个兄弟吧，脾气可能有那么点暴躁，但是我们有注意分寸，没有真的把她怎么样。”

“人越是心虚，说的话就越多。”叶锦柏微微抬眼，朝面前的年轻人露出一个不达眼底的笑容“你说呢？”

陈观潮噎住。

翟知臣：“可想清楚了，你那几位兄弟可已经把该说的都已经说了，他们承认是你带头霸凌苏楉，他们其实什么都不知道，都是因为听你的话……”

“放屁。”陈观潮怒骂了一声“抢来的钱他们不是也花了吗？现在倒是把自己摘得一干二净，哪有这样的好事？”

翟知臣不受影响地把自己的话说下去：“你说我该不该相信他们说的话？”

陈观潮已经被对方不断的输出给洗了脑，最终把自己做过的一切都给供出来，不管是自己还是那群所谓的兄弟。

“你们就只欺负过苏楉一个学生？”叶锦柏好奇“为什么？她们得罪过你们？”

陈观潮垂下目光不说话。

“是因为周圆颖吗？”叶锦柏开口问“可我很好奇，周圆颖跟苏楉不是朋友吗？你干嘛要针对她的朋友？”

“她算什么朋友？”陈观潮唾弃了一声“她这种人表面跟谁都处得挺好，实际上表面一套背面一套，黑心得很。”

翟知臣狐疑地看着他：“你怎么知道？”

“我就是知道。”

叶锦柏：“周圆颖告诉你的？”

“我就是知道。”陈观潮凝起双眉。

翟知臣还想问下去，耳机里忽然传来蓝熙盈的声音：“老大，门卫那边说收到一个送到我们组的快递，是一个半人大的玩偶。”

本来听到快递翟知臣没什么反应，听到玩偶时脸色便变了。

蓝熙盈继续补充：“我对比过了，那个玩偶汤媛玉他们的那些照片里的其中一个。”

翟知臣按了一下耳机，跟身旁的副组长对视了一眼：“出去看看。”

叶锦柏点了点头。

走廊里，两只小鬼从吵架演变成打架，闹得很凶。

叶锦柏从她们身边经过，趁翟知臣不注意，顺手揪住小乖的后领，将她拎起来带走。

小乖在半空中挣扎，伸长手想要跟周圆颖拼个高下，最终却敌不过叶锦柏，挣脱不下来。

周圆颖眼睁睁看着小乖被拎走，也没有追上来，就这样默默地看着。

叶胤铧比他们更快一步到楼下，带着小刘拿着工具就下了楼。

正巧这时候陆黎和方宇泽他们也回来了，跟叶胤铧一块研究那只玩偶。

等叶锦柏他们下到楼下时，叶胤铧已经将玩偶给拆了，从里面拆出一具尸体，跟先前那样，还是一具被分尸的尸体。

蓝熙盈抱着电脑跑下来，看到两位组长忙跟他们打招呼。

翟知臣摆了摆手，目光放在两位法医身上。

“从面相上看，死者是苏楉。”叶胤铧开始初步检查“死亡原因跟前两名死者一样，都是机械性窒息，死亡时间是昨天凌晨三点左右。”

叶锦柏将小乖放下，将那玩偶以及尸体从头到尾观察一遍，他没看见苏楉，也没有看到黑雾，苏楉跟汤媛玉一样，什么都没有留下。

真奇怪，为什么只有周圆颖还在？

做完初步检查，叶胤铧让小刘将尸体带回法医室。

叶胤铧站起来，朝翟知臣两人点了点头，转身往楼里走进去，小乖蹦蹦跳跳跟在他身后。

蓝熙盈沉默，现在苏楉的尸体已经出现，也就是说她之前的猜测全部作废。

方宇泽留意到她的情绪变化，凑到她身边去：“小妹妹？心情不好呀？”

蓝熙盈摇摇头表示自己没事。

方宇泽：“别呀，有什么事尽管说出来，憋在心里多难受？”

小蓝同学：“……”

翟知臣把目光放到门卫身上，询问他这快递的情况。

门卫回答：“就半个小时前，有一个快递员将这个玩偶送过来，说这快递是送到诡案调查组去的，让我帮忙转交。”

送入警局的快件都得过安检，这玩偶就是在过安检的时候发现了问题。

小乖左看看右看看，好像对什么都很好奇。

周圆颖没有跟上来，她不在这，也就不用担心这两只小鬼再次打起来，叶锦柏也就没再管她。

叶锦柏现场检查了一遍，没有发现快递单：“那个送快递的长什么样？”

门卫微微皱眉，思考了一会：“瘦瘦高高的，比我还高一点吧，听声音有点沙，戴着口罩和快递帽，看不清脸，快递送得很急，匆匆把东西放下就走了。”

毕竟是警局的门卫，遇到这种事情也会相对冷静许多。

一旁的蓝熙盈已经将监控调了出来，交给两位组长。

监控里，穿着快递服的快递员抱着一只灰熊玩偶出现在警局大门前，目光定在门卫的方向，走过去将玩偶交给他。

“我没有查到任何快递单号。”蓝熙盈道“这个快递员以及这个快递都是假的，他故意把这个玩偶送到我们这里来。”

直接把尸体送到警局，挑衅之意可谓是直接摆到明面上来了。

陆黎皱眉：“这个凶手太狂妄了！”

叶锦柏将手里平板递给一旁的翟知臣：“仔细看他抱着玩偶的姿势。”

闻言，蓝熙盈也凑过来看监控，他们这才留意到那个快递员抱着熊玩偶的姿势，有点像是在抱一个孩子，联想到玩偶里面的尸体，众人打了个寒颤。

如果说，这个凶手是把玩偶里面的尸体当成自己的孩子来对待，那么……

想想就觉得让人寒颤。

“身高大概一八零左右。”方宇泽看着监控里的那个快递员“他走路姿势好像有些问题，好像有一只脚受伤了。”

说到走路有问题，众人瞬间想到腿上有伤的韩有磐。

蓝熙盈疑惑：“可方医生和陆姐姐不是才从韩有磐那边回来吗？他应该没有那个时间跑这么个来回吧？”

陆黎：“我们已经离开韩有磐那里很久了。”

方宇泽点点头：“我们离开韩有磐家后又去了一趟三中，在那里确认一遍跟韩有磐有关的事情，发现韩有磐有个儿子，跟这三姐妹也有点关系。”

蓝熙盈有些意外：“儿子还有跟汤媛玉她们有关系？”

她知道韩有磐有个儿子，叫韩桦程，也知道韩桦程人也在三中上学，但是并没有查到任何韩桦程跟汤媛玉她们的关系。

方宇泽点点头：“我们查到有人看到韩桦程跟汤媛玉和程胥有过接触。”

蓝熙盈疑惑：“程胥跟周圆颖是情侣啊，虽然还有蔡霖是三角恋关系，但是汤媛玉和韩桦程跟他们有什么关系？”

“我们也疑惑。”方宇泽顿了顿“但是程胥和韩桦程都请假了，人都不在学校，所以我们打算先回来看看。”

但没想到才到家门口，又多了一名死者。

方宇泽有些担心：“这个凶手杀人的频率有些太快，甚至直接开始挑衅警方，我担心接下来他会越来越不可控。”

周圆颖死的时候凶手尚且稚嫩，轮到汤媛玉杀手手法已然成熟，还给死者家属送信，玩弄死者家属的情绪，再到现在光明正大地挑衅警方……

“杀人是会上瘾的。”叶锦柏摇了摇头。

翟知臣看了他一眼。

他什么都没说，但是叶锦柏能够看得出来，他是不赞成自己说这话，同时也认为自己不应该在众人面前说这些话。

叶锦柏乖乖闭上嘴。

关在审讯室那几位已经全部招供，顺便将其他参与霸凌的学生也全招了出来。

已经有刑警去找那些学生，他们也会为自己做过的事情付出代价。

蓝熙盈将韩有磐店附近的监控查了一遍，没有韩有磐离开过那家店的痕迹。

陆黎道：“这不能说明韩有磐真的没离开过，他这个人不可信。”

一个向学生售卖答案，放任学生误入歧途的老师，她对这人始终保有怀疑。

“这个凶手真的跟苏楉没有关系吗？”蓝熙盈蹙眉，她还不太想放弃“说不定凶手是苏楉一个至关重要的人，他知道苏楉在学校受到欺负，所以在帮苏楉报仇。”

陆黎：“报仇为什么要把苏楉给杀了？”

小蓝同学答不上来。

叶锦柏：“要真的是为了给苏楉报仇，最先该找的是直接霸凌她的人，也就是审讯室里面那几位。”

而现在，死的人是汤媛玉三个女孩，那几个霸凌者却毫发无损等着他们去找，怎么看都不对劲。

蓝熙盈这回是终于还是放弃自己心里想法，认了命。

陆黎站起来拍了拍她的脑门，以作安慰。

方宇泽：“汤媛玉三人在本班的关系网不算复杂，但是跟其他班有些混乱，还牵扯出不少线头，但就目前的情况来看，其实没有和谁的关系闹到要取其性命的程度。”

这才是最奇怪的地方，他们查这个案子扯出早恋三角恋、师生非法交易、校园霸凌等等，但是就是没有查到有谁跟他们的仇怨深到要死要活，没有人有动机要杀害她们。

“动手杀人之前还要先绑架她们，之后再一个接一个抛尸。”方宇泽敲了敲桌子“我看不明白凶手到底想干什么。”

翟知臣：“或许跟仇怨没有关系，凶手跟周圆颖三人未必有仇。”

陆黎：“凶手这么心狠手辣，没有仇怨的话何必做到这种程度？”

小乖爬到桌子上，她看着这几个人在做案情分析，她越听越混乱，就想戳叶锦柏，让他理理自己。

结果当然还是从对方身体里穿过，只要叶锦柏不想，她永远没办法碰到他。

在审讯室外的时间拎她拎得这么顺手，可现在自己想碰他一下都不行，小乖抱起胳膊生闷气。

这时，叶胤铧回来了，就他自己一个人，小刘已经被发配去应付苏楉的父母。

苏以谦和张凝平时对孩子的关注不够，但毕竟一个是亲生父亲，另一个又一块生活了这么久，不可能没有感情，得知苏楉已经死了这件事，他们都很难过。

叶法医一如既往地讨厌这些场面，所以将那两人扔给小刘照看，自己拿着尸检报告回到办公室。

苏楉的尸检报告跟汤媛玉差不多，她的手腕上也有约束伤，并且伤痕比汤媛玉要严重。

叶胤铧道：“在苏楉的胃容物里查到一些没消化完的馒头，她嘴角也有伤，应该是被人强行塞过馒头。”

馒头可能是凶手给死者吃的，他需要死者活着，等他来安排死亡。

叶胤铧将尸检报告放下后，拿起警局门口的监控，看了一会之后才开口：“这人的腿不像是半月板受伤。”

先前看出快递员走路姿势有问题，众人便把目光都集中到韩有磐身上，这会儿叶胤铧推翻了他们的猜测。

叶锦柏问：“能不能看出是哪里有问题，还是说他是装的？”

叶胤铧沉默了许久：“暂时看不出来什么，给我些时间。”

叶锦柏沉默，他在担心学校里的其他学生。

这个凶手比他们想象中要狠戾太多，他担心凶手还会继续动手，还会有更多的学生受害。

方宇泽：“死者身上还是没有发现其他人的DNA吗？”

叶胤铧无奈摇头，凶手很谨慎，什么都没有留下。

翟知臣：“那个韩桦程呢？又是什么情况？”

“韩桦程在准备转学。”蓝熙盈查到了最新的消息“我刚发现韩桦程在准备转学手续，似乎准备转到市实验中学去。”

市实验中学是圣都市最好的中学，升学率高达百分之九十九，很多学生挤破头都想去那里，但是市实验中学要求的分数太高，不够高就只能用钱去填，所以很多家庭无法支持自己的孩子去那里上学。

翟知臣：“韩桦程的成绩很好？”

“年级前十。”蓝熙盈将他的成绩单调出来“他这个成绩转去市实验中学，学费应该不会过贵，我看他的转校申请理由是为了配合家长工作调动。”

在办理完转学之前，韩桦程人应该都不会在学校出现，要想找他就只能去他家里找。

翟知臣：“韩桦程跟程胥他们有没有金钱往来？”

“暂时没有发现。”蓝熙盈回答，答完又问“组长你怀疑他们之间也有非法交易关系？”

翟知臣摇了摇头：“只是问问。”

蓝熙盈慎重地点头：“那我再查详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