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暗道里,能听见许多虫子窸窸窣窣的爬行声。暗道越走越亮,是那些虫子在发光。
暗道尽头处竟出现一汪湖水,湖中央有一座低矮的红房子。
余影看着那座突然出现的红房子,道:“那个‘阿团’不会就住在这里吧?”
安兰玉拍了一下余影:“‘阿团’是你能叫的吗?”
“……”
“她叫钱团圆。”
“……好寓意,好名字。”
余影第一次见地下湖,以及地下湖景房,心中不免诧异:“我们该怎么进去?”
湖中房与岸边之间没有任何联通的地方,那房子就像长在水里的莲花一样,独立长出水面。
安兰玉似乎看懂了余影脸上的疑惑,道:“阿团好客,怎么会忍心让你有门而不可走呢。”
余影心道:“还贴心地在门口恐吓说‘要带礼物’,原来是好客啊。要是有人白给我送礼,我比她还好客。”
余影正打算问她怎么走时,就见安兰玉直直地往前走,走到岸边也没有要停下来的样子,抬起一脚就往湖水里走。
这下好了,余影背上背着个昏迷不醒的人,现在还要去水里拉人,可愁死余影了。
但想象中安兰玉落水的情形并没有发生,而是她安稳地站在了湖面上。”
“原来她会轻功水上漂?!”余影心头一惊。
安兰玉转过身,向他招手:“快来。”
“水上漂我不会啊。”
“……你来不来。”
余影闻声,赶忙向前走去,安兰玉则继续往前走了。
余影终于看清——原来安兰玉脚下踩着莲花,一开始的莲花被她踩在水面下,余影看不到,后来,随着安兰玉往前走,她身后被她踩过的莲花一朵一朵的浮出水面——真真一个步步生莲!
余影走了上去,踩下去的感觉却像是走在地面上,稳稳当当。
莲花路对面那头的门被人打开了。
“安姐姐,你怎么来啦?”门内出来个拿着紫砂壶具的女孩。
“小阿团啊,好久不见了,有没有想姐姐呀~哦?又出来浇你的花了吗?”安兰玉走到湖中央的红房子里,也从房间里拿出一个紫砂壶。
钱团圆将紫砂壶里的水往湖里倒,笑嘻嘻道:“姐姐我可想你了。上次你给我带的黑加夹可好用了,一夹头上,头发就全变黑了。我就念着姐姐下次什么时候再来呢。”
那紫砂壶倒出的水幽幽发着绿色荧光,绿水在湖里迅速扩散,沾到它的莲花收了花瓣,变成花苞,沉到湖底。
余影站在离钱团圆一朵莲花的距离处,呆呆看着,傻了眼。
钱团圆壶里的水倒完了,抬头道:“姐姐还带了个痴傻的来啊。”
“?”余影感觉自己被骂了——不是感觉!
他面前的那朵莲花已经沉到湖底,余影赶忙跳上岸去。
安兰玉帮她把另一个壶里的水倒在湖里,笑道:“姐姐遇到了个稀奇的,想请你看看是怎么个事儿。”
一听到“稀奇”字,钱团圆眼里闪出星光,她道:“来来来,进来说。”
房间里,一个巨大的黑色山羊头摆在架子的最高处,仔细一看,那山羊头没有眼睛,脸上两个大窟窿。
沿着架子往下看去,五颜六色的小物件摆在上面:蓝色的海螺、朱红的食蚁骨、被墨绿色的封条包裹的水箱盒……还有好多余影认不出的奇珍异宝,是那本《灵源》书上也未曾记载的,看得余影不知今夕何夕。
“原来是这样。”钱团圆的手在床板上轻轻地敲着。
方夏躺在床上。
余影跟她解释完事情的来龙去脉后道:“团圆,你知道怎么样才能让夏醒过来吗?”
“还能怎么样,以毒攻毒呗。”
“以毒攻毒?”
“他这样,显然是掉梦里去了。那虫药大概是一种阵法,伤不了他的身体,却能够把他的魂魄困住,从里面不好出去,但可以从外面打通,跟‘梦灵’有点像,好在不如它厉害,只要有外力介入,这阵法便可破——你去他梦中,把他捞出来就好了。”
“我要怎么去他的梦中?让我也吃一颗那个小球?”
“是啊——对了,你是怎么进来的?”
“吃了牵牛花后变小了进来的,怎么了?”
“牵牛花单吃没用,配的什么?”
余影:“嗯?”
安兰玉道:“我加了‘水离火’。”
敢情余影之前吃出的甜味是因为加了东西啊。
钱团圆点点头:“这玩意儿跟那虫药相克,余影先吃水离火再吃虫药的话,恐怕会对虫药制出的梦境产生影响,换句话说——余影,你这时再进方夏梦里的话,会有不可预知的‘因果’产生。”
“试试呗,反正死不了。”余影从方夏口袋里摸出那包黑色塑料袋,拿出一颗金黄色的小球,一口吞了下去。
现在,方春过有两个消息——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
方春过没有选择可以先听哪个的机会,因为两个消息是一起来的。
好消息是:他的好哥哥跟他一起穿越了,他不再是孤身一人。
坏消息是:他的哥哥变成了……姐姐?
在见到方春过后,余景三终于知道之前那股子被叫姑娘的别扭劲儿从何而来了——他是余影啊!他不是姑娘啊!
他想起来了,全都想起来了!
那个“水离火”带来的“因果效应”果真不可预测——连性别都出乎意料。
不只是改变了性别,余景三还完全不记得自己是“余影”了,甚至连自己身为“余景三”的记忆也没有了。
也就是说,在遇见方春过之前,他既不是余景三,也不是余影,他的记忆是白纸一片,只是凭着本能在这个世界上生存、对自家小姐好。
他遇见了方春过之后,他的记忆就像洪水泻闸般,全部涌入他的脑中,而方春过,便是这开闸之人。
现在,他要开始扮演“余景三”了——不,他就是余景三。
“你是……余影?!”
“是我。”余景三给了正在怀疑人生的方春过一个肯定的回答。
“你怎么也来了?你怎么变成了这样?”方春过心里还有许多问题想问,但一时间又没办法全都说出口,他心中焦急。
“没事的,一点小问题,不碍事。总之,我是来带你回去的。”
“怎么回去?”
“还不知道。”余景三肯定地回答道。
“……”方春过也没了脾气,他就知道……
余景三摸了摸鼻子,道:“反正我们现在虫药造的阵里,不会真的死,就跟着剧情走呗。”
方春过思忖道:“阵?所以说,我们所在的地方并不是真实存在的——那我们的存在也不会对未来世界有影响吧。”
方春过怕在过去的历史里因自己的存在、自己的行为,而产生蝴蝶效应,对未来有不好的影响,听了余景三的话,他才放心下来。
“原来你家小妹与我朋友认识啊。”路泳看着远处低头交谈的俩人道。
堂韵摇了摇头:“景三第一次跟我出远门,应该不认识什么外人。”
路泳笑道:“难道是一见如故?”
堂韵没听路泳打趣,朝余景三走去。
“余景三!”
余景三猛一回头,堂韵就站在他后面。
“小姐……”
“这位是?你们认识?”堂韵指向余景三旁边的书面小生问道。
“我们……该认识吗?”余景三眼神慌乱,声音小如蚊虫。
“什么?”堂韵没听清余景三刚刚说了什么。
“我们认识。”方春过答话。
路泳走上前来,自然地将手搭在方春过肩上,对堂韵道:“这是我朋友,方春过,画技了得,今天跟他出来游玩,正好叫他来看看这绿波桥头‘夕阳无限好’的景象。”
堂韵拱手道:“原来是方大师,久仰大名。”
“哪里哪里,”方春过摆摆手,“之前为余姑娘画过画,故而认识。”
余景三一呛。
堂韵看着余景三,抬高了音调:“好你个余景三,居然能找到方大师画画,还不告诉我。”
余景三不知道怎么解释,只好道:“这不……忘了吗。”是真忘了——不对,应该是方夏现场编的,根本就没有这回事吧!
路泳道:“正巧,方兄的池台画展刚开张,堂姑娘若有兴致,不妨与我们一同去参观参观。”
“多谢公子好意,只是不巧,我与小妹还有事要忙,”堂韵抬起余景三的衣袖,“小妹的衣服一时半会儿也干不了,黄昏已过,恐怕夜晚风凉,我们就先回去了。画展之事,改日我与小妹定登门道喜。”
说罢,堂韵便与路泳告别,带上余景三离开了。
余景三走之前小声对方春过说道:“夏,有事来信,堂翼将军堂府。”
方春过点头,道:“好——记住了,我现在的名字是方春过。”
“知道了!”余景三朝他眨了眨眼睛,然后转头跟上她家小姐。
走了许久,余景三已经看不到河水的影子了,而天也早就沉了下来。
余景三用之前算命骗来的钱,在路边商摊上挑了盏纱灯。他之前还没有余景三的记忆,他家小姐叫她出来摆摊,摆他的拿手活——算命,他只好连猜带蒙地在廊桥上说些吉祥话,以至于不被人砸了摊子,又不会在堂韵眼前掉出马甲。
树林漆黑,秋风穿过一片片树叶,来到余景三面前。
她们尽量避开小路,走大路。
“虚伪狡诈,小心他们。”堂韵突然道。
“?”
“我是说路泳,那个方春过我不清楚,但跟路泳走那么近的,一定也不是什么好人。”
“?”你家小妹还跟方春过睡过同一张床呢,是不是好人?
这么说好像又有哪里不对,余景三也不好说出来,入阵之事,能与谁说?
他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堂韵往周围看了看,确认四下无人,才开口道:“路泳帮我们不假,但目的绝不单纯——他仗着自己父亲,经常欺压百姓,整日里游手好闲,不务正业,常去烟花巷柳之地寻欢作乐。可惜——他遇到了我,他的好日子该到头了。”
行侠仗义、劫富济贫的堂大侠,这次的任务目标便是路泳——任务第一步:接近目标对象。算是圆满完成了。
“余景三,带你去看看咱东家。”
“不是要回去换衣服吗?”
“找东家要。”
宿敌就是宿敌啊。
第9章 淑遇佳人,错错错(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