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又见面了，小姑娘。”小贩的语气不同白天时的畏缩谄媚，反而满是阴险的意味。

柳稚伸手握紧了腰间挂着的桃铃，警惕地向后退了几步：“你怎么会在这里？”

那人依旧不紧不慢地靠近柳稚：“你怎么这么怕我，我卖给你的胭脂，可还好用？”

白天柳稚把胭脂放随身携带的小布包里之后，就忘了拿出来，现在也一直带在身边。难道那盒胭脂有问题？她把它掏出来，凑近闻了闻，只闻见扑鼻的香味，并没有其他异样。

“这香料可是我花了好几年时间炼制而成，叫做百里留痕香。那些女人只要一沾染上，我就能闻着这香味找到她。”那人一边很得意地说着，一边从袖口掏出一把匕首猛地刺向柳稚。

幸好柳稚反应较快，一闪身躲到了旁边，桃铃化作一把长剑，剑身在月光下泛着寒光。她将剑举起挡在身前，却并没有进攻的意思。

“这一切，都是你做的？你为什么要杀了他们？”柳稚问。

“哼，与你无关，你只要乖乖受死，然后让我取走你的那颗心，就够了。”男人没有回答柳稚的问题，只是再次举起匕首直冲柳稚而去。

长剑短刃相抵，发出刺耳的金属碰撞声，柳稚可以感受到此人并不是只有蛮力的门外汉，是有点身手的。她虽精于法术，未曾精修过剑道，但也可以游刃有余地与他过上几个来回。

男人没想到柳稚竟然不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待宰羔羊，眼看在武力上不能一招制胜，于是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把粉末，洒向柳稚的面门。

居然耍阴招！柳稚躲闪不及，虽然立马屏住呼吸向后退去，但是已经吸了几口粉尘进去。她把剑撑在地上，立刻感觉头脑开始发晕。

“没想到你还挺难应付的，若是早点乖乖就擒，何必吃这苦头！”男人收了匕首，走到柳稚面前，看着她逐渐无力瘫倒在地。

柳稚想要调动内力施法，却发现全身上下一点力气也使不出来，只能等着意识逐渐消散。难道就要这样草草地结束这一生了么？

就在这时，一阵熟悉的声音响起。

“柳姐姐，你在哪里啊？我给你采了好多好吃的果子！”是阿煦的声音。

阿煦在桥上等了一会，见柳稚还没来，又瞧见附近的一棵果树上结满了红艳艳的果子，于是便想着摘几个送给柳稚。谁想到自己尝了一个后，觉得甜津津凉丝丝的，馋劲上来了，就边摘边尝，这会子才慢悠悠地走回来。

男人扭头看去，阿煦见他的柳姐姐倒在地上不省人事，旁边还站着一个一看就不像好的男人，怀里的果子咕咚咕咚地掉在了地上。

“柳姐姐！你怎么了柳姐姐，快醒醒啊！”阿煦冲过去把柳稚扶起来，摇晃着她的身子，焦急地喊道。

那小贩见了阿煦，却迟疑着没有动手，只是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着。阿煦抱着柳稚，抬起头瞪着男人，眼睛通红：“你是谁，你对刘姐姐做了什么？你这个坏人！”

“我……”男人有些语塞，“你是不是叫高煦？”

阿煦的表情由愤怒转为吃惊，他原名确是叫高煦没错，听娘说，是他爹给他取的。只是在阿煦的记忆里，爹这个人从来就没有具体的形象，对于他来说，还不如一颗用彩色糖纸包裹着的糖果来得实在。

他低沉的嗓音带着怀疑：“你怎么知道，你认识我？”

男人登时红了眼眶，心中纵有千万话语要说，此时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是喃喃着：“阿煦……”

等到柳稚悠悠转醒，发现自己还活着，正躺在王府中自己的房间里。时错坐在床边的一张竹椅上，正背对着她在和什么人说话，她眨了眨眼睛，发现那人正是阿煦。

“阿煦……”她开口，支撑着要坐起来，嗓音有点干哑。

屋内两人注意到她的动静，时错赶忙帮她垫好靠枕，关心地问道：“怎么样，感觉有哪里不舒服吗？”

“柳姐姐，你有没有哪里受伤？”阿煦脸上带着担忧。

她摇摇头，除了还有些头晕外，并没有其他不适。

“昨天，我在桥上遇到的那个小贩呢？”她突然想到了什么，问道。

阿煦面露难色，似乎有什么不方便说的话。平时，他一有什么事就会劈里啪啦地一股脑儿全告诉柳稚，有些事连季无陵都不知道，但他对柳稚总是毫无保留。如今他这副模样，倒是第一次见。

于是柳稚便去看时错，时错看着她急切的眼神，于是说：“那个人……是高煦的爹。高煦昨天晚上把你送到王府门口时，他已经走了。我们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那个人是阿煦的爹？”柳稚讶异道。关于阿煦的身世，只有捡他回来的季无陵知道，阿煦自己也只记得娘长什么样，这突然冒出来一个爹，很难叫人不感到惊诧。

她突然犹豫起来，要不要告知时错，那人便是临云镇惨案的凶手。毕竟阿煦好不容易和亲人相见，如果让他知道他爹是一个十恶不赦的杀人魔，这小孩不知该作何感想。

但实际上，阿煦对自己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爹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情感，更别谈想要包庇他了。他更在乎柳稚的安危。

“对不起柳姐姐，我爹他，居然想要伤害你……”

阿煦低着头，小声地说。

“这不是你的错，阿煦。他虽然是你的爹，但是你是在红雨谷中长大的，是我和尊上将你带大的。”柳稚拉过阿煦的手，安抚地揉了揉他的手指。

“但是他为什么要杀你？”时错问。

柳稚看了一眼阿煦，阿煦似乎明白了什么，拍拍胸脯：“柳姐姐，你只管说吧，我没事的。”

“我们之前买的那盒胭脂，他似乎就是跟着胭脂的香味找到我的。”柳稚说。

时错：“离这么远，他也能闻到？”

柳稚点点头：“而且，从他说的话来看，之前的几个死者也是被他用这个方法跟踪的。只是我有一点想不通……”

“什么事？”

“阿煦如今这副身体，是谷主借了一名青年男子的躯壳，让阿煦还魂。只是那人如何得知这就是阿煦的？”

早在阿煦三四岁的时候，其实他就已经冻死在一个冬夜里。季无陵把他捡回来的时候，只剩一缕魂魄还徘徊着不肯离去。

后来季无陵找到了一名练功走火入魔的剑修，在他将死之际将阿煦的魂魄注入其中，因此阿煦才得以活到现在。

听完这些，时错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其实刚刚，我听镇子上的人说了一件事。”

临云镇虽小，但也出过奇人。早在十年前 ，不知从哪里来了一位叫花子，每天在街上卖艺乞讨。

那叫花子不耍刀不喷火，只消用眼睛一瞧，用鼻子一闻，便可以知道你去过哪里，包袱里装的是什么东西。一时间，这叫花子远近闻名，许多人来听说了他的过人本领，都想过来见识见识。

王老爷曾经有一个女儿，年方十八，待嫁闺中，生性顽皮好动，也随众人去瞧那叫花子。那叫花子见王小姐年轻貌美，对她说了几句流氓话，惹怒了这位坏脾气的小姐。于是后来再没人见过那叫花子，据说是叫人打残抑或打死了。

再后来，王小姐大病一场，请了多少名医也治不好，终是香消玉殒了。王老爷悲痛不已，幸而老年得了一子，便是时错他们见到的那黄毛小儿。

“时大哥的意思是，阿煦的爹，也许和这个叫花子有点关联？”柳稚问。

时错：“这么看来，也不是没有可能。只是这叫花子没得蹊跷，我们要想知道事实到底如何，还得再去找那小贩。”

阿煦：“柳姐姐，时大哥，我也想帮你们一起找。”

没想到阿煦年岁虽小，但是遇事却也能如此镇静，若不是身世非常，将来倒也能有一番作为。

时错：“我们先和居洲他们一起去四处找找有没有小贩的踪迹，阿稚，你先好好休息。”

“现下我已无大碍，我和你们一道。那胭脂还在我这里，他可能再循着香味来找我。”柳稚说着便要起身。

见她执意如此，时错只好答应：“那你小心一点，紧跟着我。”

“嗯。”

打开门，苍古派其他弟子正都围在外面，他们对柳稚倒不甚关心，注意力全在时错和高煦身上。高煦似乎很害怕他们，一见了他们便躲在柳稚身后。

“时师兄，这位又是谁？”居洲指着高煦问。

“这是柳姑娘的朋友，也是来帮我们的。”时错道。

显然林荣生并不买账，他修为虽不及时错，但也察觉到高煦身上有一股死气，再加上他脸色灰白又畏光，看起来就不是寻常人。他走到高煦身旁，绕着他转了一圈，将人从头到尾仔仔细细瞧了一遍，说：“依我看，这位小友，倒不像个大活人呐！”

“活人死人又有什么关系，林师兄只要知道，这位小兄弟比你的用处大得多了就行。我看林师兄你啊，还是早早搬了藤椅，逗你的雀儿去吧！”时错不给他面子，直接从众人中间开了一条道。

那边林荣生正急赤白脸地要跟他理论一番，时错却毫不在意地说道：“诸位，临云镇惨案的凶手，我们已大致确定了身份。稍后我们会给出那人的画像，还要劳烦大家务必找寻到此人。”

昨晚由于柳稚的出现，所以并没有百姓受到戕害，要想尽早让临云镇早日摆脱杀人掏心的阴霾，快点找到阿煦的爹才是当下第一要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