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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慎行(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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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三

松寿院的院墙很高,显得天空格外的窄小。

嬷嬷从内踏着小碎步出来,背佝偻着:“夫人,请吧。”

秦兰收回目光,跟着她向内走去。

踏过石板路,穿过延寿松。正堂里,柳老夫人坐得格外的高。她苍老的眼从高座上向下扫来,秦兰微微附身,行了一个再漂亮不过的礼。

“儿媳不孝,特向老夫人请罪。”

又来了——

柳老夫人厌恶地想。

她娶媳妇十年,不曾得过秦兰一句母亲。老夫人、老夫人,总是老夫人!好像时时刻刻都在提醒她,她不配有这样的儿媳,不配攀上太傅这样的亲家!

柳老夫人本名徐春婵,娘家是嘉琏县乡下的普通农户。五岁时收成不好,被父母送进了县里柳家做童养媳。

柳家也不是什么大户,只是普通耕读人家。她从五岁开始做人媳妇,深知做媳妇的苦楚。她自问,对秦兰,她徐春婵绝不曾苛刻刁难!

只是这个媳妇,出身太过高贵。

犹记得十年前儿子高中,一日从晚宴回来,喝醉了酒,烛火下脸红得像个陌生人。

“娘。”儿子拉着她,手很烫,“我们要翻身了!”

徐春婵愣了一下,只是新科探花正是得意时,话停不下来:“我要翻身了,我柳家要翻身了!你知道谁要招我做女婿吗?”

“太傅、秦太傅!当朝皇帝的老师要将独孙女嫁给我家!”

徐春婵将手抽了回来,她心慌得厉害:“什…什么?”

“哈哈……”柳和睡过去时脸上还挂着笑。

后来又听说什么金陵秦家清贵百年,太傅著书立说,朝上站着的大人们一半都叫他一声老师。

徐春婵心里觉得自己不配,哪怕柳家也不配。她想象中的媳妇不是镶金缀玉的神仙妃子,该是普普通通布衣荆钗,同自己也有话讲的小娘子。

但此事还是成了真。

一晃眼十年过去,那时心慌的感觉还是牢牢刻在心底。徐春婵看向下首的秦兰:“你还回来做什么?”

“我回来是恐柳家将有大祸,害怕天上人一怒,老夫人与非丘要受无妄之灾。”

徐春婵与儿子同住,自然对书房近来的动静有所耳闻。她冷笑:“什么大祸?要有大祸,难道不是正和了你的意?”

秦兰沉声道:“我要的是犯法者伏法,犯错者赎罪。这些事里非丘是无辜的,而您罪不至此。”

“放肆!”

一个茶碗碎在秦兰前方,秦兰向后退了两步,低头告罪:“儿媳不敢。”

只是她很快再次抬头,直视着老夫人:“老夫人不爱听,可柳和已经做下的事反悔不了,此事已然传到朝上了。”

徐春婵其实并不很懂这些,她心中一半惊,一半怕。

原以为秦兰此来是要求和离,她做足了谱想要摆她一道。可现下,徐春婵将信将疑地看她,道:“不就是写几首酸诗吗?从古至今写得人难道还少吗?”

秦兰该是想和离的。

徐春婵觉得自己这一点绝不会看错,她顺着想,便觉得自己懂了。秦兰想和离,自己与她一向不睦,她说什么柳家有罪便是在吓唬人,好唬着自己替儿子放妻。

岂料秦兰是认真地想同这位相看两厌了十年的老夫人讲道理。

“古今不同。柳和曲里写的是要将一身功名换春宵一晌,说轻点是私德不检,有心人眼里就是藐视朝廷,有负天恩。”

“今上没有儿子,我朝无太子。老夫人想,便是寻常乡绅家产无人继承,是否都要格外小心,看谁都像是觊觎自家。”

徐春婵沉默了。

秦兰继续道:“当今朝廷,柳和不仅写出那样大不敬的曲子,还搅进了王尚书一案里。朝上正在清算王致庸,恐怕下一个便该轮到柳家。”

“要真如你所说,你不和离?”徐春婵还是不信。

“我不和离。”秦兰道,“我是非丘的母亲,不能眼见她成为犯官家眷,被卖入见不得人的去处。”

正堂之后有一只小手缩了回去,柳非丘低下头去,不说话。

徐春婵问:“你想做什么?”

“我想老夫人做首告,替柳和向圣上请罪。”秦兰盯着她,“只有如此非丘才能不受牵连。”

“你做梦!”徐春婵大怒。

秦兰告罪。也不指望今日便能说服她,口说无凭,还是要看外边进展。

她在老夫人的暴怒中退下。

松寿院正堂外,有一个小小的身影一闪而过。秦兰看破不说破,只对身旁南桑说:“我们回碧涧。”

“是。”

*

延福殿内,内监们正着急。

老太监急得一把拂尘扫出了花来,一边劝下方跪着的公主,一边劝头顶坐着的皇帝。好在他有个徒弟还算懂事,分出神来叫人去请郑贤妃。

赵徵不理他,昂着头直视皇帝:“父皇圣明,王致雍按律本该秋后问斩,只是看在王侯爷和郡主的面上判了个流三千里。”

老太监再急也不敢打断公主说话,只好在一旁听着,活像只热锅上的蚂蚁。

“儿请监刑并不是一时起意。”她认真道,“此事本就与儿有关,先前围百花香寻证时儿也插手了,哪有做事做一半的道理呢?”

皇帝道:“行了,别兜圈子。”

“这事看着简单,其实复杂。朝中各方势力焦灼,您有心平衡周转,可秦党弱了、又有王党,便是再提拔了寒士,往后也要生出自己的私心来。”

赵徵向来奇装异服,今日依旧是一顶小冠,一身锦袍。她特意堵在皇帝下朝的路上,堵得皇帝尚来不及换回常服。现下父女二人不像父女,反像君臣。

赵徵的目光穿过悬挂在皇帝面前的珠帘:“儿臣斗胆,除去这些人,您还想要‘自己人’。榭中丞只能算半个,他是文官,又是世家出身,注定在意史书上身后名。”

“儿不一样。”她恭敬地跪了下去,金冠碰到地上,刺耳得人牙酸。赵徵跪得结实,额头牢牢抵住冰凉的玉砖:“儿是公主,开府可入外朝。”

殿内静得瘆人。

老太监也不转了,他早在公主跪下的一刻就带着一众人都跪了下去。殿门口,郑贤妃拦住了要通报的人,稍稍上前半步。

殿内,老太监已经上前将公主扶起。皇帝示意女儿上前,他看着面前的女儿,叹道:“我儿怎不是个男子。”

赵徵对他一笑:“可儿只是公主。”

“好了。”皇帝又叹了叹,他如今身体大不如前,早朝之后又扯了这许久,实在累了。他示意太监送赵徵出去,最后道:“想去便去试试罢。”

赵徵一丝不苟地行礼、告退。

她走出了大殿,便看见郑贤妃微笑等在门口。赵徵有些惊讶:“阿娘怎么在这儿?”

郑贤妃上前挽住她,赵徵如今已比郑贤妃高出半个头去,对此颇有些不习惯:“怎么了?”

“无事,阿娘来接你。”郑贤妃伸手理了理她头顶被压乱的碎发,好似没发觉她额头上的红印,只随口问道:“都办妥啦?”

赵徵不知怎么,忽地鼻子一酸。

“嗯。”

“那回家吧。”贤妃自然道,“备了你爱吃的栗子糕,回去让她们帮你梳个头发,换套衣裳。”

她领着赵徵往移清殿走,身后跟着三五宫女。皇城入了冬,这几日格外冷,一行人说说笑笑,好不热闹。

“呀。”有个小宫女惊叫出声。

赵徵抬头看天,一片雪花正好落在她微红的鼻尖上,须臾就化作一片冰凉。小宫女们围住她们,有人先跑回去拿伞。

赵徵握住母亲的手,心里一片轻松。

京城下雪了。

**

京城飘起今年第一场雪的时候,乐坊里唱起了新曲。

乐伎半遮面,她是此处最红的姑娘,妈妈看重新曲,只许她先唱,她自也卯足了劲。前有舞姬,后有乐师,她的词咬得十分清楚。

这场是私场,在座的都是些不大不小的官员们。有人喝到半醉,听见外边好热闹,问:“外面是怎么了?”

小厮回话里都带着些雀跃:“回老爷,是下雪啦。”

“下雪了?”有人起了雅兴,“快将窗打开,我们围炉赏雪听曲,岂不快哉?”

小厮笑着去开窗。

木窗吱呀一声,冷风卷着零星几片雪花飘进了厢房。靠窗的人都不禁缩了缩脖子,抬眼望去,雪已经下得很大了。

都说瑞雪兆丰年,只要不是雪灾,下了雪大家都高兴。

只有乐伎不大高兴,她今日首唱新曲,岂料却被初雪抢了风头,于是唱得愈发卖力。

终于有人注意到她,侧耳听了一阵,拍腿赞道:“好词!”

旁的人也都回神去听,很快有许多人赞叹:“好个‘忍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好气魄、好洒脱,作词人何许人也?”

乐伎一曲唱罢,笑盈盈回道:“是个隐士,只知其自号三慎。老爷喜欢,不如妾再唱一曲?”

场中也有少许几人沉默,直觉这词太轻狂。

末尾一个小官猛地抬头,就说怎如此耳熟,三慎三慎,可不就是柳三慎!他心下大惊,偷偷看众人,却看不出什么端倪。

小官姓董,恰是一位御史。前些时候朝上失言,被贬了三级,如今只得重穿回青衣,正愁没个功劳,却不想出来听个曲,功劳竟找上门来!

他压下心中喜意,道:“如此隐士,不得面见,实在叫人惋惜。”

乐伎会意,道:“见不得人,字却见得。老爷可要一观?”

董御史一仰头,喝尽了一杯酒:“还不速速呈来!”

滑跪orz

我不摆烂了!终于写了大纲(

第33章 慎行(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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