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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绾心(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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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

对秦兰而言和离是不现实的,且无用。

离开了柳府,她有父有母,自然要回秦家。按律,婚姻要遵父母之命,而她母亲那样的人,怎能坐看她老死闺中?

何况还有欢娘,秦兰眼神微闪,她还有更大的野心。只是她无权势,甚至秦家也岌岌可危,她有的,只有一点所谓才女的名声。

除此之外,若想废掉这四方墙的禁锢,她要与千百年来的礼教做斗争,甚至要驳斥先圣之言,为世所不容。而女子身体也有弱势,要遭生育之苦,女侠女将也是只有话本子才有的人物。她无理也无力,拿什么去推翻这一切?

至此,这些念头都已经在脑海里转了千百回。自带欢娘回府后,她便反复在想,都不可行,是以一直按耐、压抑。

但不可行便不为吗?

既非一代之功,那从我开始,也好为往后英豪人才开路。

她打定了主意,沉沉睡去。

欢娘睁眼,昨日不知何时入睡,已是翌日近午时。

初禾捧着水盆进来,自然地半跪在塌前将帕子打湿,拧至半干递上欢娘面前。

欢娘看着她有些愣神,初禾却以为她尚未睡醒,自己拿了帕子,轻柔地替她擦拭。边擦边道:“姨娘注意身子,莫太过劳神。”

初禾不知道欢娘一个姨娘为什么要劳心劳力,仿佛还有很多烦恼。

夫人将她从那不可说的去处里救了出来,养在府里锦衣玉食,贱籍变良籍,这样的人生,初禾等丫鬟想都不敢想,也不会去想。

她止住自己的杂念,再次将帕子打湿。

欢娘却好像忽然醒过神来,她握住初禾的手,后者有些诧异地抬眼看向她:“姨娘?”

欢娘的嘴动了动,又松开了手,最后只说:“我自己来。”

“是。”初禾将帕子递上。

欢娘用过了朝食,听见隔壁院子里有些嘈杂,问:“隔壁怎么了?”

初禾也听了一会儿,回道:“莫不是大娘又来了?”

欢娘看了她一眼:“大娘?”

*

柳非丘又来找涂绾心。

她周岁时便被老夫人抱去身边抚养,生下来就与生母分离,甚至不知自己生母是谁。

而她三岁时生了一场大病,老夫人请来一位‘高僧’,高僧说她七岁生辰前尚有一大劫,在此之前因命格特殊,未免相冲不该有母。老夫人深信不疑,她便长到七岁也没有亲娘。

好不容易过了七岁生辰,老夫人对她的看管终于略微松了些。她才能全府地乱跑。

柳非丘看着对面沉默的涂绾心,想,她虽然不说话却看得出来是个温柔的长辈。有时梦里见到一个模糊的身影,看不清面容,只是轻轻抱着还是婴孩的自己,臂弯里很温暖。

柳非丘从怀里掏出一个小棋盘,问:“姨娘会下棋吗?”

这句话没有得到回应,她也不气馁,自问自答道:“不会也没关系。我会,我来教姨娘吧。”

涂绾心没有说话,却看向了桌面。

小孩一口气讲完规则,喝了一盏果茶,有些雀跃地问她:“姨娘试试?”说完将黑子放到涂绾心手边,自己拿了白子,道:“姨娘先下。”

房中众人皆悄悄看向涂绾心,迎春更是一口气提到了心口,面上露出紧张。

涂绾心没有管她们,只是看着那一碟黑子许久。久到对面小女孩眼里的光彩都要暗淡下去,才慢慢伸手,拿起了一粒黑子,犹豫片刻放到了正中。

柳非丘努力想压住上翘的嘴角,也拿了一粒白子,很快下在了黑子附近。

**

秦兰正要出府。

南桑替她整理衣裙,门外却进来一个丫鬟:“夫人,欢姨娘院里来人了。”

她看向门口,进来的正是初禾。

初禾先是行礼,道:“夫人,姨娘想学一学管帐等庶务。特叫奴婢来问问,夫人这儿有没有什么合适的人与产业,不拘身份,只要愿意教她就好。”

南桑吃了一惊,得亏来人是欢娘院里的,要是在寻常人家,妾向主母说想学庶务。嘶,可这又是为什么呢?

“姨娘说她不能一直这样,什么也不做,白吃夫人的米。且她有想做的事,虽无从下手,却觉得人还是先该有事忙,学些实在的本领。她说夫人定能明白。”

这话说的云里雾里,什么想做的事,什么定能明白,南桑有些疑惑地看向秦兰。

秦兰的嘴角却微微弯起,她道:“好。等我回来就安排人去教她,你与她说,不必心急,慢慢来。”

秦兰的心情很好,且身上好像多了一些什么。

她下车,又走上了那座茶楼。

再打开包厢的门,里边的夫人们还是从前那几位,抬脸看她,秦兰也在看她们。她们的脸不再像年轻时那般饱满娇嫩,每个人的眼里都装着情绪与算计。

有人求前程,有人求名声,有人来交换情报,或许还有那么两个纯粹是为了诗书而来。秦兰看着这些往日里厌烦的东西,第一次真心露出笑容,道:“我来晚了。”

夫人们笑着,或打趣,或客气,一派友好之景。只有谢夫人--卢臻贞狐疑地看了她一眼,多年的相识使她下意识地觉得有什么不一样了。

秦兰在她身边坐下,先与夫人们寒暄几句,才道:“今日有件正事,想与诸位商量。”

众人皆看向她,包厢里一时安静了。

她继续:“我想在京中办个女学。”

“我做主讲,若是各位或是各位认识的人里,有能人,也可招来做先生。只是先说好,我这女学,想办得有些新意,女四书是不读的。”

“我讲诗文,三娘若愿意,可来讲史。旁的我还想着找些擅算学、律法的,总之凡有用的,都可来讲学。”

卢臻贞先亮了眼,赞道:“这个好!不似现如今京里那些老掉牙的女学,成天请几个酸腐的女师傅讲什么女诫女训。你这女学若办起来了,我第一个送雯娘来!”

那位被点名的骆三娘坐在角落,头上空空荡荡只有一支桃木簪,闻言也隐隐有些激动,看向秦兰:“蒙追鹤不弃,我定是愿意来的。”

剩下的夫人们却多有犹疑之色,有人问:“诗文经史,我家也不是那等迂腐的,女孩子也是该读些的。可律法算学,学来做什么呢?”

更有自认清高的,质疑:“莫不是为了庶务?别学了满身铜臭和汲汲营营的算计才好!我家自有管事的丫鬟嬷嬷,用不着冰清玉洁的女儿家去学那些。”

秦兰也不生气,只解释:“并不要所有人都学。诗词、经义、兵史、算学、律法等,总计五至六科,每人只需从中选两至三门即可。”

质疑的声音少了一些,只选两到三门,那便完全可以只学些诗书,不需管旁的那些。

郑姝在一旁听得认真。

她在心里盘算,柳夫人才女的名声在外,骆娘子也是家学渊源,在座的夫人们更多是出身望族,起码也清贵。若入了学,便能结识到世家女儿,自己再努努力,好好学,将来也不愁出路。

她今日是与郑夫人一同来的,心下拿定了主意,看向母亲,却见郑夫人面上并不平静。

郑夫人没有管女儿。

她家的伯爵位是因家中小姑子早年被选入宫中,一步步从宫女做到了贤妃娘娘。然一家人都是泥腿子出身,公公早年参军,有个百夫长的名头,丈夫与她娘家都只是县里小吏。

可她家最被诟病的,却是她婆婆曾是个稳婆。稳婆乃三姑六婆之一,这出身已经不能说是低微,甚至有些卑贱。她家女眷也因此多被排挤,向来不愿与这些‘世家女’们交往。

郑夫人看着秦兰,想着刚刚听到的那句‘凡是有用’。她不拦着女儿‘上进’,可其实打心底是不赞成的。

郑夫人一直是愤慨的。既然如此看不起稳婆,怎么生子时也不见她们神通广大,自个儿便能平平安安地过去呢?稳婆手里救了多少性命!多么有用!

郑姝有些惊讶地看着自己阿娘,她今天虽然强拉了母亲来,却也知道家里人一向不喜欢这些场合,便是来了,也多半只是坐着当个摆设。没想到她竟然一反常态,开口说话了!

“听夫人的意思,凡有用的,都可另开一科?”

这声音有些陌生,秦兰看到这位夫人坐在郑姝边上,心下了然:“正是。不过究竟有用否,又是否能开设,还需与各位一同商讨。”

郑姝看向自家阿娘,忽然生出一种极不好的预感。她拉了拉郑夫人的袖子,可已经晚了。

郑夫人这句话已经憋在心底多年,说得又快又清楚:“我婆母家中是郎中,自幼习医。家道中落后做了稳婆,专长妇科。不知夫人觉得,可有用否?”

她说话时还特意抬高了音量,屋里众人皆听得清清楚楚。有人讶异,也有人皱眉,郑姝拦不住母亲,只好忐忑地看向秦兰。

秦兰也有些惊讶,她略想了想,很快道:“医科?”

郑夫人打断她:“专精妇科。”

“我觉得可开。”秦兰看着她道,“只要老夫人愿意,不过还要与诸位夫人商议。”

方才那位清高的夫人第一个开口:“我不愿意!三姑六婆,一向是下九流的生意。怎么能让清白女儿家接触?柳夫人莫不是魔怔了?”

秦兰平静道:“是人就会生病。儒生也多有看医书的,一向有儒医的说法。稳婆替妇人接生,问诊妇科不比男子更方便?在我眼里稳婆与儒医,全是一样的,并没有高低。”

那位夫人气急:“此非正道!”

“怎非正道?”秦兰反问道,“男人治病与女人治病,都是救人,为什么一个就是救死扶伤医者仁心,一个却是三姑六婆的下九流?”

说得好!

郑夫人觉得自己心里藏着的话正是这个意思,人果然还是该读书。她看向女儿,虽说这女儿脑子有些轴,性子也倔,可攀上这位夫人倒也不算错。

郑姝被母亲赞赏的目光看得心里发毛,这是怎么了?

那边那位夫人已经站起了身,气冲冲地拂袖而去了。也不止她一人,另有三四位平时与她交好或是家风保守的也一同离去。

厅里剩下的十二三人,一半皆是面露犹疑。她们也并不赞成秦兰方才的说法,只是或与秦家交好,或是觉得这事还可观望。开就开了,不学不就是了?

秦兰一一看向留下来的众人,继续道:“留下的夫人们,我便当诸位有意参与此事。另有些细则与诸位商议。”

第一部分结束啦!下章解锁新人物

第13章 绾心(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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