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渊一惊,整体的神经都揪了起来,感受到那卷沉甸甸的东西砸在小腹。
“我喜欢诚实的孩子,接下来的问题,要是回答得我高兴了,还有奖励。”
他仰头倒在靠枕上,歪斜着身体瞧向男生:
“那我再问你,今天上午见到我,为什么跑了?害怕我,还是觉得恶心?”
“不,是没想到我们会在一个学校里。”
这话说出来,都叫晏卿文静止了几秒钟。
他眼中有光跃动,似乎是头顶的灯球折在脸上的。
“我可比你年纪大多了,小朋友,”晏卿文笑了笑:“哎,你们专业有没有特别好看的omega?”
“有。”
“和我比呢?”
晏卿文冲他眨了眨眼。
秦渊的脸色似乎又发生了变化。
“不是一样的。”他说。
这个答案含糊又奇怪,所幸晏卿文只是为了逗他,没纠结这句话顺耳与否,一边沉浸在他身上,并非浓郁,而是清冽、沁人心脾。
“那个omega是什么味道?”
晏卿文随意问出口。
秦渊貌似对这个问题很茫然,不加思考便张嘴回答:
“我不知道。”
“那我是什么味道?这你总知道了吧。”
玫瑰。
秦渊的脑海瞬间蹦出这么一个物象,而且还不应该被任何其他颜色沾染,必须是红艳的。
不含蓄,不扭捏,饱满且热烈,即使一枝独秀,也犹如身在一大亩玫瑰原野。
“我的工作时间快结束了,晏少,请再找别人陪你吧。”
他这么推脱,可晏卿文又怎么会轻易放过他。
omega圈住他的手腕:“刚才加的钱还不够?我这里还有。”
说着,他便递过去一个眼神,保镖瞬间又拿出两沓现金。
“抱歉,不是钱的问题,这个也还你,我明天还有课,你也不要这么晚回家。”
秦渊居然把之前那些钱从衣角顺了出来,搁在桌角。
“等下呀……”晏卿文换成了两只手拽着他:“你想让我回家,可是我喝了酒又没有办法开车哎,你既然关心我,那就送佛送到西呗。”
秦渊起身的动作顿住,转眼锁定到他的脸,仿佛是想窥探出他言辞之外有什么用意。
“用你的电话,帮我朋友打个电话让他来接我,不然我走不了。”
他语调可怜兮兮,和平时有气无力却又扎死人的动静大相径庭。
带了这么多钱,打个车或者叫代驾都不是问题,况且身后这么一个五大三粗的保镖在,还不能保证他安全到家吗?
秦渊不信,可是他现在急着离开,也想知道对方究竟想做什么,便摇摆起来。
“帮帮忙嘛,我知道你们这里上班是可以带手机的。”
对上晏卿文狡诈的眼神,秦渊还是掏出了手机。
晏卿文报了一串手机号码。
秦渊听过一遍就能记住,一字不落地输入进去,拨号振铃,近在咫尺的耳畔,手机铃声响起。
音乐声离他很近,所以隔开了周围的劲歌舞曲。
晏卿文站了起来,从兜里掏出自己的手机,挂断了电话。
[您好,您拨打的用户正在通话中,请稍后再……]
听到这样的提示音,沙发上的人顷刻间呆住。
“现在我有你的号码咯。”
omega微微一笑,在保镖手里拿过现金,随手扔在了桌角,然后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去。
秦渊盯着手机屏幕上的那串号码,又把视线转移到桌子上的钱,神情晦暗不明。
一转眼,晏卿文就站在酒吧门前,他穿着薄衣,抵挡不住夜里萧瑟的秋风。
他将秦渊的号码保存之后,便给列表中的另一个人打过去。
“喂。”对面出乎意料地秒接。
晏卿文吸了吸鼻子:“鹤年哥,我的外套今天是不是落在你车上啦?”
“嗯,怎么,你难道还缺这么一件衣服?”
“那你也不能打算就这么昧下了呀?晚上有点凉,你现在给我送回来吧,我在TIME。”
谈鹤年听着他颐指气使的语气,无奈地笑出声:“这都什么时候了,祖宗?”
“这才几点,你又没睡,我给你五分钟,外面好冷啊。”
他哈出一口气搓搓手,就把电话挂了。
谈鹤年开着他那辆拉风的跑车,来得很快。
alpha裹着风衣,下车把外套披在他肩头。
“不是冷么,抓紧上去。”
他的态度看似很冰冷,可晏卿文也不甚在乎,哼着歌坐上副驾驶。
他们两个今天在餐厅里闹了那么大的别扭,然而晏卿文一个电话,男人不还是来了吗?
车子扬长而去,留下一股迅速融入黑夜的卷曲尾气。
而凝视着车尾气的,似有一道直直的视线,漆黑角落中,对应白色T恤以及牛仔裤的身影。
秦渊胸前悬挂着有线耳机,一只塞在左耳,另外的那个自然垂下,隐约可以听到里面的乐曲声。
头顶,没剩几片叶子的枝干被风摧残摇动,沙沙作响。
[锋利的刃上还涂着毒药!——好,毒药,发挥你的药性吧!]
[这是他的报应,这酒是他调的,尊贵的哈姆雷特啊,让我们互相宽恕吧!我不怪你杀……]
“什么鬼东西。”晏卿文伸出手指按下去,换了一个流行乐电台,还不忘出言调笑他:“你现在喜欢听评书啊?”
“随机搜索的,坐别人车还这么多要求。”
“怎么,我未婚夫我还管不了?”晏卿文扭脸盯着他。
谈鹤年稍稍停顿,握紧方向盘:“你这是喝了多少?”
“我没喝醉。”
“打个巴掌再给个甜枣的战略不适合我,何况现在连一天都没过去,你当耍猴玩?”
“不能这样说哦,哪有你这么高的小猴子。”
晏卿文笑嘻嘻地打岔,他撑着自己的额头,望向窗外的灯火霓虹。
明明很耀眼,但他总觉得冰凉,所有事物,都是用金钱堆积起来的温度。
导航结束。
“欸,到后门去。”
晏卿文按住他准备熄火的手。
谈鹤年瞥他一眼:“我这么拿不出手?”
“我爸今天刚从寺庙里苦修回来,要是被他发现我偷偷跑出去喝酒,还不得关我禁闭啊。”
“周叔叔可不舍得。”
嘴上这么说,谈鹤年还是绕到后门的路边停了车。
晏卿文冲他摆了摆手,便推开车门。
omega前脚刚跨进后院花圃的小路,不远处的照明灯倏地亮了。
他条件反射地抬起手背贴在眼皮挡光,嘴角一扯。
“你看!爸!我没说错吧!!”尖利的嗓音传来。
又是周骏飞那个死公鸭嗓,晏卿文忍不住白眼一翻。
“爸,你怎么还没睡呀?”他十分坦荡地开口:“我就出去在马路上散个步,用不着这么大阵仗迎接吧。”
他的目光落在周骏飞脸上。
周骏飞像是终于握到了他的把柄:
“你少装蒜!拿我们当傻子糊弄啊!又不是一天两天了,带着爸向大师给你求的佛珠,还明目张胆地去那种灯红酒绿的污秽场合!”
“自己脏就别在这里熏别人了,不是所有人都跟你一样哦,大晚上地喊爸起来,就是为了让他听你做自我介绍吗?”
晏卿文从容地抱臂看着他,打了个哈欠——
“好困啊,爸,能让我回去睡觉吗?”
周际青还未开口,急躁的周骏飞再次开口:“爸!不能被他骗了!他身上这么浓的酒味,肯定又是跟那个姓危的去鬼混了!”
“你没完了是吧。”
omega先是冷脸朝周骏飞,而后转头贴上去挽着老爸的胳膊:
“爸的手这么凉,要是想诬陷我盘问我,也先进屋去,外面这么凉,不是你亲爹你不心疼,我还心疼呢。”
眼见周际青被他哄得团团转,何曼芸不再坐以待毙,只要将祸水引到晏卿文头上,那么她儿子今天出的丑也能被平反了。
女人张了张嘴,搬弄是非的话却被推门而来的身影噎回去。
她们母子二人的表情顿时凝住。
那不是危瓒。
谈鹤年款款走来。
“小迷糊虫,手机又忘记拿了。”
男人说完,就掀起眼皮,看到台阶上站着的三人,目光浮现过一丝疑惑。
“周叔叔,这么晚了,你们在这儿做什么?”
这话把周际青问得无地自容,咬了咬后槽牙:“没事,我怕文文害怕,来接他回屋,既然是你陪着,那叔叔就放心了。”
“我当然会保护好文文的,叔叔晚安,我先告辞了。”
现在才十一点多,算不上晚,周际青白天刚说完同意他们自由恋爱,此刻没办法表现出丝毫不满。
晏卿文进屋,瞬间暖了全身,就把外套脱了下来。
身后的周际青脸色不大好看:
“文文,你们毕竟还没有订婚,还是保持些距离,太晚了,omega可得要学会保护自己。”
“知道啦爸,就在咱们家门外的马路上走走嘛,聊聊天,能有什么事儿,我可睡觉去咯。”晏卿文扭头上楼。
周际青看着他的背影,舒出一口气。
旁边的何曼芸打了个手势不让儿子说话,自己凑上去。
“际青,咱们也回房休息吧。”她的声音温柔小意,作为初恋白月光,当初她就是这么俘获到的男人心。
可是现在的周际青带着被耽误睡眠的愠怒和与未来女婿非正式见面的尴尬,没什么好气地甩开她的胳膊,指着周骏飞的鼻子斥责道:
“买卖干不好,心里还天天想着这些邪门歪道,我看你是待在办公室里太舒服了,明天,你就给我收拾东西滚去工地上。”
“不是,爸……”周骏飞没能为自己辩解,对方已经走了。
母子两人留在客厅,周骏飞急得团团转。
“怎么办啊妈!”他抓了一把头发:“这个谈鹤年到底是怎么冒出来的?他们两个认识这么多年了,从来没提过结婚的事,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难道晏卿文知道了咱们的计划?”
“小点声!你慌什么。”
何曼芸对他略显不耐烦,干脆坐在沙发上。
“尽管你表弟学历高,靠自己的努力考进了重点企业任职,但像晏卿文这么心比天高的人,哪里能看得上他?”
“你爸爸的意思,只要把他嫁出去,不管是谁,他都变成了外人,肯定没办法再跟你抢瑞臻的继承权。”
“况且,你爸爸让你去工地磨练,也未必是坏事,你要能在基层做出点名堂,立下威信,也对你以后的晋升有很大作用,别急,下次做事别冲动,等过去这段时间,你爸爸气消了就好。”
女人安慰他:
“睡觉去吧,有妈在呢。”
他们一前一后各自离开,客厅瞬间安静,不久,另一侧的楼梯转角处,影子被拉长印在地毯。
云妈正要上去给他送牛奶,脚步顿在一半。
晏卿文套着睡衣袖子的胳膊探上去,握住牛奶杯把手,凑到嘴边抿了一小口,视线放在客厅的中心,他似乎可以想象到那对母子暗中勾结的阴险嘴脸。
云妈见他微微扬起下巴,面若冷霜,毫不拖泥带水地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