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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祭认识姬无是在他从污染实验室逃走以后。

姬无天生自在，无拘无束，闲云野鹤一般的过活。人越是缺少什么就会越渴求什么，理所应当的，身在牢笼之中的人总会把目光投向那个自由散漫的人。

姬疏影性格冷淡，惜字如金。

他的温柔体贴总是默不作声。

李祭因为雾的缘故总是头痛。

姬无就给他吹笛子，给他弹琴，用一把小锤擂一面小小的鼓。

李祭很喜欢万壑松风金声玉振的剑鸣声，姬无就总是给他舞剑。

时间长了，那个冷漠的青年似乎慢慢敞开心扉。

姬无告诉他万壑松风金声玉振本是两把古琴的名字，只是年少时父亲要他学剑，他不喜欢，于是父亲生气便把那两把古琴给砸了。他一直不能忘怀，后来便把那两把古琴的名字给剑用上。

算是一种无声的反抗。

姬无同他说很多很多，告诉他不为人知的名字，给他解释他的字的意思，同他说他薄幸的父亲，看破红尘遁入空门的母亲。

姬无知道他喜欢新鲜，总是会做一些小玩意给他，公输氏的后人，多是能人巧匠，做什么都精巧又漂亮。

李祭最喜欢的是一个铁方块，看似平平无奇，其实变化万千。姬无一闲下来就捣鼓那个小铁块，做的巧夺天工，彼时李祭还不知道那样一件倾注公输后人心血的东西能值多少钱。

有天他们在一个小小山崖下堆柴火烤地瓜吃，姬无望着幽静的山谷，想起李祭已经及冠，于是突然说要给他取字。

左思右想，姬无说，不如就叫寒商吧，指代的是秋风。

寒商，李寒商。

李寒商和姬疏影第一次见面，就是在一个萧瑟的秋夜，李祭淌水而过，在冰凉的海里泡了好几天，脸是惨白，唇却鲜红，如同水中艳鬼一样爬上岸来。

他重获新生的第一天在岸边遇到一个弹琴的青年，他听琴听的入迷，都忘记要继续逃跑。

一曲终了，他喃喃自语道：“......真好听。”

还来不及攀谈，周围顿时狂风大作，把两个人吹的东倒西歪，跌在了一块儿，姬无当了他的肉垫子一路从岸边滚进海里去。

两个人被那一阵风按死在海水里，令李祭惊奇的是，这个只一面之缘的人却一直保护他。

他们两个又在海里飘了一天一夜才死里逃生。

原以为这一切都是恩赐，却原来只不过是一个圈套罢了。

李祭快意恩仇，平生不恨任何人。

他恨的人早都黄泉枯骨，就算侥幸又活了过来也是生不如死，一辈子都在他的阴影之下。

只有那么一个，他恨的咬牙切齿。

只要一想起，都会忍不住气血翻涌。

坐在轮椅上的李祭回过神，忽然转头去看他。

姬无此时还显得青涩，长相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那股子冷冷淡淡的劲儿，让他显得特别招人。

但李祭看见他的脸就恶心。

于是一脸嫌恶的移开了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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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祭在宿舍窝着养伤，沈霸天很关心自己未来老大，除了日常送吃的来，还送了几本古书给李祭翻阅以打发时间。

但是沈霸天的品味蛮抽象的。

李祭今天看的这本还是挺抽象的，名字叫做《西部种地指南》。

中午，刚训练完就风风火火跑来找李祭的沈霸天笑容十分灿烂，动作麻溜的就开始布菜。

“李哥，饭给你带来啦，你最近好点了没？”

他来得太勤，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才是李祭的室友。

李祭面无表情地用筷子戳了戳盘子里绿油油的蔬菜，微微抬眼，说道：“你最近好像很高兴？”

“是啊，李哥，你是不知道，我沾了你的光。现在班上的同学对我态度可好了。以前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军校生比起其他人来说更为纯粹，谁拳头大谁就是道理，家世财富反倒都是其次。沈霸天花钱走后门进来的，自然被人看不起。

李祭是少有的特招生，到校第一天课还没上先给大魔头一个脑瓜崩，自然被很多人崇拜。

而现在沈霸天和李祭显然关系好，所以也被人高看一眼。

李祭无语，“就这点事你高兴这么久？”

李祭对他狐假虎威的做派没什么表示。

“高兴啊。以前上课我都难熬死了，大家都看不起我，也没人跟我说话。”鸡窝头委屈的库库炫饭。

李祭看了他一眼，没回话。

过了会儿，沈霸天又起了新的话头，“还有啊，李哥，你室友也真的很厉害啊。战术课回回测试都是他拿第一。大家都穿战斗服，偏偏他穿套装逼的要死的华服，每次还赢的轻轻松松的。”

就在沈霸天说话间，宿舍门被推开，装逼的要死的公输言本人手里提着饭，面无表情地扫了他一眼。

沈霸天，“......”

不是，怎么回事儿啊？他有百分百蛐蛐被本人听见debuff吗？

“哈哈、哈哈哈、公输、公输同学，你回来啦。”沈霸天笑容尴尬，身体僵硬地站了起来，动作间带倒了凳子。

姬无照旧不给鸡窝头眼神。

宿舍里只有一张饭桌，姬无把打包的饭菜放在桌上，目光不经意间落在了沈霸天给李祭带的饭菜上。

三菜一汤，还算丰盛。但有两道菜李祭都不动筷子。

姬无不动声色的布菜，随后坐下吃饭。

沈霸天受了冷遇也不在意，笑嘻嘻地坐了下来，看了一眼姬无的菜，夸张地说道：“嚯，公输同学，你怎么吃的比我还多啊！”

姬无不理他，把菜推到李祭面前，眉眼微垂，竟然有点躲闪的意思，他语气有些生涩地开口道：“吃吗？”

李祭挑眉，阴阳怪气的‘哦？’了一声，用筷子戳了戳那几个盘子，漂亮沉郁的眼生出一点锋利的艳色，几乎锋利到要生出攻击性。

“你在里面加什么东西了？”李祭问道。

姬无脸上那点好颜色一下子散了，他夹了一筷子到自己碗里，冷淡道：“没有。”

............

一片青灰色的，朦胧的雾缠绕在少年右手手腕之间，微小的色散正以缓慢的速度向四周蔓延。

只需要几年的时间，这青灰色的雾就会遍布全身，将他整个人都吞噬。

少年面无表情地将右手手腕的绷带拆开又缠上，几日前糜烂的血肉正以惊人的速度在恢复，他的右手已经光洁如初。

——只是身体其他地方仍痛的牙齿打颤。

太慢了，还是太慢了。

蠕动的色块带来一股冷意，李祭时常会感觉到饥饿。

并非是缺少食物的饥饿，而是身体的某种东西缺少某种营养而产生的饥饿感。更多的是......虚无感。

他知道他要吃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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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山吹来的凉风带着一点死意，远远的有一片乌鸦啼叫着飞上高空。

在联邦学院机甲工作室的后面有一栋五边形的纯黑晶建筑，在阳光的照耀下反射着耀眼的光。

那是联邦的民间任务执行处。

污染降临，墙内战斗任务也相当繁重，联邦防线长期人手不足，更腾不出手来处理墙内任务。

因此联邦政府设立了民间任务执行处，发布一些腾不出手来处理的任务，交给民间的自由组织和自由人士。

接这些任务的多数是雇佣兵团和需要锻炼的军校生。

任务执行处里的画风相当清奇，各种恐怖抽象的污染物要么被人扛在肩上，要么关在笼子里像小兽一样拼命乱撞，要么收纳在特殊的盒子里散发着某种恐怖气息。随处可见的是各种碎尸，检查员穿着防护服在验收污染资源。

本来应该阴森恐怖的地方但意外的充斥着烟火气，一堆人像看热闹似的围在各种污染物的附近热烈讨论着。

除了官方悬赏以外，任务执行处也有回收部，民众可以自行将弄到的污染资源进行兑换，因此回收部反而是记录新型变异物种的最佳场所。

——你永远不会知道人民群众都能搞来些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

尤其是年轻爱折腾又不缺钱的军校生最为夸张，看什么都好奇，就算那东西一看就不值钱，也会费大工夫倒贴钱把它扛回来。

李祭穿着一身宽松的病号服，整个人死气沉沉的往那一站，一瞬间，原本在挤在讨论污染物的军校生都下意识噤声，为他让出一条路来。

待他走过去之后，才传来一点窃窃私语。

“这个人......该不会就是那个联合作战系H班的神仙吧？把大魔头脸上炸开花的那个？”

“我看很像，你看他浑身都是绷带，木乃伊似的，而且看着就很凶啊，绝对不是常人......”

“我听说他好像是个贫民区来的特招生，估计是来接任务赚钱还贷款的吧？”

“你不知道吗？他的贷款大魔头给他还了啊，真是神人，我第一次看见有人惹了大魔头还能活的好好的......”

靛蓝色的半透明任务版有两层楼那么高，版面之下有一排悬空的新型系统。

李祭微微抬眼，在任务版上扫了一眼，报酬丰厚的悬赏基本都是在防护墙外，正合他意。

少年刚要在系统上操作，一只手突然的从他身后伸了过去，‘咚’的一声拍在了系统屏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