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川在便利店买些生活必须品,程承在外面等得无聊,隔两秒就往便利店里看去。
一眼看到正走向收银台的木川,他没多想,大步走了进去,在售货员清点好物品后又极其顺手地点开付款码替木川付了钱,紧接着将略微沉重的购物袋提在手上,这才对着手里捏着钱包因为他一套行云流水的操作而呆滞在原地的木川招呼了一声。
“怎么不走?还要再买点什么吗?”
“呃,”木川回过神来,却只是伸出手去翻购物袋。
刚才售货员应该是把购物明细单顺手塞购物袋里了,他找了几秒钟依然没有找到,大概是装物品的过程中明细单被挤到购物袋下方去了。
程承见他埋头翻找地这么认真,还以为他是想吃刚买的雪糕,当即拿出一支来,又将包装袋撕开,这才递给木川,“吃这个?”
木川怔了两秒,倒是极其自然地接住,他嘴里含着雪糕,有些口齿不清地道了声谢。
程承没由来地被他含糊的声音逗笑了两声,却见他依然还在翻找,有些疑惑道,“还要什么吗?”
木川不好说话,只能说出关键,“钱……”得找到发票,不然怎么给程承钱。
“哦,”程承恍然大悟,“这个你直接问我就好了啊,这里面又找不到。”
木川抬起头来,疑惑地看着程承。
什么意思?难道他刚刚看岔了?其实发票根本没在里面?
程承另一只手摸进裤子口袋里面,拿出身上所有的现金放到木川手上,“身上就揣了点零钱,你先凑合着用,或者我手机转账给你?要多少?”
木川:“?”
他这才意识到是自己没有说清楚,当即摇头补充道,“不是这个意思,我想看看发票,你把你收款码发我,我转账给你。”
程承这才了然,他嘴一咧,灿烂一笑,一只手提着购物袋,另一只手附上木川肩膀,和他哥俩好般调侃道,“多大个事,就一点钱转什么帐,替室友付钱天经地义,咱俩不说这些嗷。”
木川心想这才过了多久,他就从老板变成了医生又变成了室友,不知道过两天又要变成什么。他仔细想了想,种菜的?蔬菜供应商?
但不管他是何种身份,也没有身为室友就不给钱的说法,他轻轻叹了口气,“不行,亲兄弟都要明算账。”
“谁和你兄弟。”
程承突然说了一句。
木川一愣,侧过头去看他,却见程承眼里闪烁着某种他不太明白的光彩,光彩一瞬即逝,待他再次眨眼早已消失不在,木川以为是自己看错,便没有过多在意。
他却明显感觉到程承的情绪有些不对。
程承朝他越靠越近,声音顺着清冷的晨风飘进他的耳朵里,“咱俩当然不是兄弟,咱俩是什么关系,咱俩是要共同度过无数难关的生死战友关系,更是冬天里躺一张床上互相取暖的……”
他连忙把程承嘴巴捂住,怎么感觉越说越奇怪。
程承被遮住了嘴,眼睛却不算老实,只是眉眼弯弯,看着他笑。
不知为何,他被程承的笑没由来地“烫”了一下,掌心仿佛包了一团火般焦躁,木川连忙放下手来,故作淡定地走着。
程承的嘴又不得闲,“更何况,亲兄弟还会为了利益背叛彼此呢,但我永远不会背叛你,无论何种情况,我永远向你保证。”
习惯了程承平日里嬉皮笑脸不正经的模样,现在见他这般严肃与真诚,倒是让木川生出诸多不好意思来。
木川低着头,并不说话,只是过了半晌,他主动往程承身边靠了靠,手悄然握住程承那只缠满绷带的手,指尖在程承手心轻轻捏了三下。
我知道。
而且,这个问题的答案和当初刘鹿抛出的问题答案一致,即使你背叛我,也没关系。
木川的脸皮有时候会因为自我的不自觉而显得很“厚”。
初中有次数学考试,他因为发烧头脑昏沉,忘记带笔和作图工具,分别找旁边同学借了好几次工具,后面又因为专注做题和忙着赶去医院输水而忘记归还,直到两天后那位同学实在无法忍耐而旁敲侧击地出言提醒木川时,他才恍然反应过来。
当即脸红得似东大门菜市场水灵的番茄。
他如梦初醒般羞愧地将工具全还给了那位同学,第二天又买了一大堆新文具来赔礼道歉,从那以后,他再也没有让这类事发生,而这段时间,再加上程承的无限纵容,他的“不自觉”愈发严重起来。
他的“不自觉”追根到底是因为他在某些事上缺根脑筋,没有往那方面想,自然不觉得有什么怪异,但是一旦他某一天反应过来,所有事情就会跟点鞭炮似地劈里啪啦接连不断地向他袭来。
眼前付款一事就是个导火索,点燃了他之前对程承所有白嫖事件的回忆。
仔细想来,这些天程承在家不仅任劳任怨主动承包一日三餐,甚至连家务也不让他做,而他只需要负责自己那一小片菜园以及每日吃饱喝足后窝在沙发上看电视发呆,晚上还要占程承半边床。
在外买什么东西基本上也是程承付款,甚至连购物袋都不愿意让他拿。
饶是他再木讷,也觉得不好意思了起来。
正想着,眼前却由突然出现一杯已经被插好吸管的无糖豆浆,程承一只手扫码付钱,另一只手呈现递豆浆状,顺口嘱咐道,“温热的,不烫。”
木川自觉地接过豆浆,慢吞吞道,“程承,我付钱给你吧。”
“嗯?”程承没反应过来什么意思,“除开豆浆还要什么吗?你直接告诉老板,我还没付钱。”
“不是,”木川吸了两口浓稠的豆浆,“再加两个芹菜包。”
“不是,我的意思是,我付钱给你吧,一直吃你的,住你的,怪不好意思。”刚才怎么又顺口说到吃包子那里去了,木川自己后知后觉地感叹自己有些莫名其妙。
程承将包子塑料袋整理好,放到木川手上的时候木川刚好能直接咬到包子,而不需要自己再理半天,这才说话,“怎么了,小川室友,刚才程室友的一番肺腑之言是一点没打动你是吧,咱俩这么铁的关系,还谈钱,多俗气。”
“以后呢,什么钱不钱的事情,就不要在程室友面前提了,程室友虽然穷,但是养不挑食的小川室友一辈子还是绰绰有余。小川室友要是能无丝分裂,随便裂个百八十个,程室友也依然养得起,这点小川室友放宽心。”
这都什么跟什么,木川哭笑不得,他刚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被程承突然塞了个清甜的桂花软糕,堵住了他下意识的反驳。
“程室友还在发言中,小川室友等等再发言哈。”
“你不用觉得亏欠我,你的出现对于我来说本身就是无价的回馈。事物的价值是人自己认定的,单拿一份水来说,在这里,500ml矿泉水两块钱就能买到,但是这瓶水放到沙漠正中心去,就是无价之宝。”
“当然,我不是说你是水啊,这只是个比方,我想强调的是,于我而言,你的出现就是让一直待在沙漠的我手里握了一瓶水这么简单。即使不喝,只是握着它,也能让我觉得放松了很多。”
“所以不要说给你做一日三餐,平时帮你付钱之类的小事,就算是你让我一个月倒贴你百来万我也完全愿意。”
“现在是我觉得亏欠你,我这样做也是想要以我的方式‘偿还’你,所以你不要再说给我钱这种话了,我欠你的我自己都还还不清呢。”
“可是我也不能什么都不为你做。”木川好不容易咽下去那块软糕,这才正色道。
程承挑眉笑道,又往木川那边贴了贴,“你能为我做的事情可多了。没事多牵牵我,多来找我聊聊天……”
木川知道程承表面看起来好说话,实际上认准了的事情就是十头牛都拉不回来,再说下去大概率也是无果,于是便无奈地叹了口气,倒是牵着程承的那只手力道紧了紧。
然而,现在的他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就连这样最简单的要求,他在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也无法回应程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