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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引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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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狗不需要墓碑,狂奔到腐烂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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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字路在通南县商业圈的正中心,是一条各种门店装修十分猎奇的街道。

半透明的玻璃被冷暖色调鲜艳而激烈的碰撞在了一起,以拳套上的赤色为主色调,整片玻璃被街头涂鸦风格极其浓烈的红所弥漫,缠带飘在直拳的手臂上,肌肉的轮廓像是被裹上一层色彩斑斓的泡沫。

十分有品位并且相当抓眼的涂鸦,充满了一种未被驯服的野性。

拳馆二楼是相当大的开放式娱乐/场所。

台球桌、酒台、舞厅歌厅和谐的融合在了一起。

灯光扑朔,烟雾缭绕。

斑斓的色彩和白蒙蒙的雾色凑在一起,更加显出一种声色犬马的极度暧昧。

酒台前面的大软皮沙发上坐着一群人,摇骰子的、泡妞的、喝酒的、调情的……各色人马俱全,动静响亮得不行。

“哥儿几个,听说幺鸡最近被放出来了?”

“幺鸡是谁,怎么没听你们提过?”陈清许叼着块西瓜,随口问。

“小外甥,那时你还在妈妈怀里吃奶呢。”说话那人笑了两声,体型五大三粗的,腱子肉从脚裸开始一直爬到了脖颈下发才遗憾的停住了,远看在灯光下像一颗闪亮的光头大灯泡,近看又发现滋溜亮的大灯泡顶端还留了一簇赤红的小辫儿编在一起。

像是擦得锃亮的瓷砖上掉了一揪老鼠毛,算是时下十分新潮的发型。

“彭老三,你欠呢。”陈清许立马锤了他一拳,笑骂道,“我就比四哥小五岁,少他妈唬人了。”

“一放高利贷的,蹲号子之前跟四儿有点摩擦,说起来不还是因为女人那点事儿嘛。”这事不知道都过去多少年了,彭老三现在想起了还是唏嘘,“你说说陈涉这张脸。”

“老陈家基因好,没办法。”陈清许意味不明的撂了一句,不知道想起什么,神神秘秘的压着嗓子,“话说,四哥最近是不是换口味了?”

“怎么?”彭老三听到这话来神了,弓着腰凑近。

周端雅正好坐在陈清许旁边靠着玩手机,白光打在她脸上,显得人十分清冷。

其实她压根就不算是这个圈子里的人,只能说算是陈清许的半个小青梅,也不知道药厂家的千金大小姐没事非得跟他们凑一堆干什么。

明面上也大家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这妞长得漂亮背景也大,嘴最欠的也不过是骂两句“脸上一股傲慢气儿的那娘们”。

“那娘们”听到这话在底下毫不客气的踢了陈清许一脚,白色的硬皮皮鞋正好卡在他小腿的青筋上。

“嗷!”

整场瞬间就听到了陈清许那声惨烈的喊叫,划破喧哗的人群,震得人耳膜都在颤。

角落里窝在沙发上补觉的人终于被这下鬼叫吵醒了。

一秒。

两秒。

削薄的身影慢吞吞的坐了起来,压眉扫了一眼,二话不说拿起盖在脸上的帽子隔空精准的扔在陈清许的头上:“你又弄什么死动静?”

他刚开口,软沙发上的这群人下意识的都停住动作看了过来。

灯光扑朔迷离,照在他硬线条的脸上,显得山陵起伏,丘壑深沉。

这是就算不做任何表情都显得极有戾气的一张脸。

“舅!她踢我!”陈清许一张嘴就是告状。

“乱说话,自作自受。”周端雅微笑。

陈涉身上很凉,昨天夜里在郊外吹了一晚上冷风,说话都带着一股透彻的寒气,他不耐烦的看了陈清许一眼:“你在这干嘛?你是没妈还是没家?”

“……”陈清许干巴巴道,“我校服还没找回来。”

“不是在你们学校?”陈涉没看他,一手掏电话,一手撬开了一瓶啤酒。

刚睡醒的味蕾甚至还没尝到什么酒精味儿,带着泡沫的液体就顺着上下滚动的喉结滑到胃里去了。

水珠顺着粗粝的锁骨滑到起伏的胸口里。

陈清许幽幽的看着他,半晌道:“哦,你说那小美女啊。”

陈涉贴在屏幕上的眼睛给他施舍了一个看神经病的眼神。

“是,我给你的校服外套是在那没见过的小美女身上,”陈清许露出八颗牙齿笑道,“人家不打算还我呢。”

“?”

陈涉咽了一口啤酒,刚想骂他两句,齿尖上下一碰撞,突然就想起来了在后巷醒酒的时候从楼上跳下来的那个女疯子。

那双漆黑又带刺的眼睛,倒出凄凉的月光,像是金属品一样的冷冷的白色,刀子一般割开人的视线。

这样一双浓烈的眼睛,安在她那张洁白又稚嫩的脸上就像是矛盾体。

“哦。”陈涉淡淡的拖了个长音,点了根烟咬在齿尖,“原来那疯子是你们学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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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右眼皮已经跳了一整天了。”王晓琳摸着下巴,“左眼跳财,右眼跳灾呢。”

“你很闲吗?”别栀子现在也懒得装礼貌了,一只手按着右眼皮,物理改命,“我十天里跳八回。”

“你是不是倒霉了吧我就问。”

“不信。”

别栀子确实天生就属于那种不太信这种东西的人。

十字路后街有一条鸭肠小巷,到处都是戴墨镜、举白旗招摇撞骗的,她每次去棋牌室抓人,都会被这群李半仙陈半仙张瞎子一个劲儿的捏着手心看手相。

别栀子知道自己不是什么好命,所以从来不听半句醒世箴言。

但是直到课代表拿着她没及格的卷子把她喊到了生物老师办公室,她发现她的右眼皮跳得更欢了。

“栀子同学啊,你能不能把在花在语文身上的功夫分一点点在生物上面呢?”

“你说说你文科这么好,选全理干什么呢?”

“生物这么差还能考第二名,你是在等着我夸你吗?”

生物老师是个长相很温柔的女性,很擅长使用反问的句式,每句话恰到好处的带着凌厉的针感,总是给人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基于别栀子的生物水平,这也是她最怕碰上面的老师。

“对不起老师,下次不会了。”别栀子垂下头,顶光打在她的黑发上,与这个人乖顺的气质似乎很好的融合在了一起。

她就和生物老师在大多数学生的评价表后面写的话术一样。

爱读书、乖巧、内敛、文静。

“你知道的,我们县城的教育质量本来就不高,”生物老师姓林,听说是什么985名校毕业的高材生,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来一个小县城教书,但至少她来到这里的第一天,就能看出这个地区的教育资源的贫瘠,“你得一直保持在年级前十五才有一个像样的大学上。”

“好的,我会好好学的。”

“如果生物一直这样下去……”林老师停顿了一瞬,抬了抬镜框,冷冷的流光从边缘一种延伸到了她的太阳穴边,她笑道,“跟不上快班的进度,我建议你转回普通班。”

林老师是出了名的功利主义者。

可能她早就经历过了过人的厮杀,对待高三学生的时候才更加不会手下留情。

办公室里十分安静,风从窗口往闷热又狭窄的办公室里送了一点凉意进来。

“总成绩是学校分班的唯一标准。”别栀子抬头看向她,黑黑的瞳孔里一点表情也没有,“您有什么资格提出这样的建议?”

林老师一愣,没想到她会这么问:“栀子同学,这只是基于你跟不上进度的一个小意见而已。”

“谢谢老师。”别栀子顺下眼皮,好像刚刚那句带着点刺的反问句只是林老师回错了意一样。

林老师这才发现,这孩子似乎长了一双熟悉又浓烈的眼睛。

直到别栀子走出办公室,她才想起来为什么熟悉。

她当年在首都上大学的时候,周围那群铆足了劲往上爬的天骄之子们,似乎也人人都有这样一双浓烈得宛如火山一样的眼睛。

等到红笔在生物试卷底端划过最后一条线的时候,夜幕已经静悄悄了。

别栀子的右眼皮像是发动机一样,一直也不见好。

这个点高一高二早就放学走了,零零碎碎的一点学生也步伐匆匆。

巷子里只剩下她的鞋底摩擦水泥地面的脚步声。

突然,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深巷的尽头。

夜色下,院子里蜿蜒出来的苍天树枝,在风中摆动着。

“栀子同学,这么晚了还不回家呀?”周端雅靠在深巷的路灯底下,天蓝色的蛋糕短裙里面延伸出一双笔直白皙的长腿,茶色的头发温柔的搭在肩膀上。

她身后站着几个男人,高矮胖瘦都有,皮夹克、纹身、柳丁、五颜六色的杂毛。

这些可不是什么好元素。

十分赤裸裸的来者不善。

别栀子在五米开外的地方停下了脚步,脑海里警报疯响。

她什么时候得罪过周端雅?

被生物错题填满了的脑子生锈了一样摆在头盖骨里。

别栀子下意识的紧了紧后槽牙。

她一向离学校里这群风云人物远远的,即使在一个班也没跟这位校花说过两句话。

别栀子没想明白,但并不妨碍她转身就跑。

身后没有继续追击的脚步声。

月亮挂在青黑的天幕上,铜钱大小泛着白黄色的湿晕,落在底下像是一层银白色的纱。

下一秒她算是知道周端雅专门带人来堵她为什么又不继续追了。

别栀子骤然停下脚步。

黑暗里,一根突如其来的木棍抵住了她的肩膀,细长破碎的木棍却像是一条相扣的重锁,那人握在手里淡淡的点在她身上,就让人没办法再前进半步。

夏风穿堂而过,掀起宽大的校服下厚重的衣摆。

落到鼻端是一股融在皮肤上的软红利群和机油交杂的气息。

银纱落在巷口,这是一个比那天晚上要更明亮的夜。

他从黑暗里慢悠悠的走出来,像是一条劲瘦又锋利的刀影,高大修长的身形像沉沉大山一样,遮天蔽日。

外扩的颧骨划下利落的线条,黑漆漆的瞳孔倒映着唇齿间的猩红火光。

肌肉蓬勃,但整个人却显得十分削薄。

别栀子下意识的后退了两步,退出了阴影的范围。

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人,那样突如其来的战栗的滋味,让整个人从头麻到了尾。

是一种冷的,硬的,有重量感的锋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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