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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引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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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风凉凉的,落在身上掀起一片的鸡皮疙瘩。

别栀子也是脑子一热,跳下来的时候什么都没想。

现在回过神来只余下背脊发凉的后怕和一身撕裂的痛感,在不断的提醒着她刚刚干了一件离经叛道的大事。

县城到了这个点已经算晚了,家家户户灯光零星的熄灭,街边路灯却一盏接着一盏亮起,像是戏剧演到了最终章。

大街上,一边是染着五颜六色的杂毛溜子蹲在地上吞云吐雾,一边是摇摇晃晃站着又抱酒瓶对人憨笑的中年大叔,两个群体各执一边,形成了这条街上势均力敌的两大治安关照对象。

不过通南县稍显薄弱的治安也不是处处都能关照到的。

这块儿还是老筒子楼居多,红砖的、黄水泥的,黑乎乎的走廊曲折连接,在有限的空间里最大程度的紧促的拥在了一起。在上面派人下来整顿之前,这里纯粹就是无良开发商的乐园。

直到目前为止,还有些偷工减料、地基不稳的筒子楼依然烂在街边无人问津。

虽然顶都塌陷了,但好在找准角度也能勉强算是个遮风挡雨的好去处,无人居住的老筒子楼瞬间又成了一群无家可归的流浪汉的金窝银窝。

一到夜晚,就像是地府门打开了似的,什么妖魔鬼怪都跑了出来。

别栀子低着头加速往外走,也不敢在这儿多逗留。

不算上街边的拉人的摩的师傅,药房永远是这条街最后一个关门的产业。

“哟,栀子?你这是怎么了?”王晓琳是她高三分班的新同桌,经常跟她妈一块在风和药房守夜班,看到别栀子大晚上一个人坐在药房门口时,顿时给吓了一大跳。

别栀子身上就穿了一件单薄的睡衣。

王晓琳的视线在她身上粗略的扫了一圈。

手腕、手肘、小腿那里遍布着不同程度的擦伤,还有不少细碎的石子镶嵌在了皮肉里,红里透黑,膝盖肿起一大块青紫色的淤青。

灰扑扑的,看起来狼狈极了。

“呃,你来买药的吗?”王晓琳跟这位风云人物其实也不太熟,还想说点什么却欲言又止。

别栀子抬起头,夜色下一双黑得发亮的眼睛盯着她,红唇抿成了一条直线:“……我没带钱。”

“没事没事,咱俩一个班的,你啥时候给都行。”王晓琳马上跑进药房去拿药。

今天开学第一天,王晓琳都没敢跟别栀子多讲话,偷偷摸摸的打量下来,只觉得这人看起来还蛮温和的,也很低调。

人长得漂亮就是是非多,流言蜚语赶着上门找她。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

生理盐水、红霉素、莫匹罗星、碘酒、绷带、创口贴……

别栀子看着椅子上摆得琳琅满目堆叠在一起的医用品,委婉道:“我应该用不了这么多。”

“慢慢用嘛,看哪个效果好。”

王晓琳盯着别栀子半天,看她用棉签一点一点沾着棕褐色的碘酒往伤口上擦,犹豫了半晌才慢吞吞的开口:“那你今晚有地方去吗?”

别栀子这一身睡衣太有代表性了,一看就是吵架从家里跑出来的。

“没。”

别栀子坐在药房外的长椅上,惨白的月光落在她的肌肤上。

那张走到哪都引人注目的五官,这会却僵硬的摆在了一起,似乎连最基本的表情都懒得做一个,眼珠里似乎只能容纳下当下满身的伤口。

显得疲惫又冷漠。

王晓琳只觉得她好像跟白天在学校里不太一样。

在学校里她是温和、内敛又低调的,是老师嘴里最老实的那一类学生。

和深夜一个人带着满身的伤口出现在药房门口的身影,在这一刻似乎出现了矛盾的重影。

王晓琳又试探着开口:“那你要去我家吗?”

别栀子看着她,嘴唇微张了一瞬,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又紧紧闭上。

沉默的时间太久了,久到王晓琳都以为别栀子在无声拒绝的时候,她又缓缓开口了:“……方便吗?”

“当然方便。”王晓琳松口气,想了想笑道,“我进去跟我妈说一声就行。”

在橱窗前忙碌的女人停下手里的动作,眉目紧蹙,又在听见是重点班的同学之后眉稍稍松了一点:“你同学叫什么?”

“别栀子,栀子花开的那个栀子。”王晓琳忙说。

这个姓不多见,周莲只觉得她最近应该恰巧在哪里听说过。

通南县不小,只是世代生活在一个地方,家家户户串门的多,却也没有到邻里间熟得叫个名字就知道是哪家户口的地步。

不过她在这条街里最大的一家药房工作,每天本上来来往往登记着县城里这群人的名字,难免知道的东西也就比别人多一点。

周莲扫到坐到门口长椅上的别栀子的侧脸,目光定格在那双极具代表性的上扬的眼尾上。

电光火石之间,她突然想起了这双眼睛在谁的脸上曾看见过。

“别悦容的女儿?不行!”女人顿时像是恍惚惊醒了一样,态度坚硬且独断了否决了她,压低声音,“你知不知道她妈是干什么的?要是她身上也有什么病,带到家里了怎么办?”

“妈——”王晓琳哀求的叫了一声,“不是那样的,她人很好的,还考到了重点班!”

“王晓琳。”周莲一字一句的把她的大名念了出来,这句话对于王晓琳来说就像是一个锚点,表示她该闭嘴停下了,“你只能和成绩好而且身世清白的人交朋友,明白吗?”

王晓琳的嘴唇一上一下的蠕动了一会儿,最后只能瞪着一双高度近视的眼睛试图乞求周莲女士的转变——即使她知道这些年从来没有出现过类似的奇迹。

“我跟你说,你跟这种人少来往!别染上什么不三不四的病!”周莲偷偷压低脑袋,凑在王晓琳耳边说,“她妈是靠什么混生计你不知道吗?这种女人能交出来什么好女儿?别看她现在是学生,出了学校不知道跟一群老男人能干起什么勾当呢……”

王晓琳一时间以为自己听错了,她和别栀子同龄,在县城家长的眼里是实打实的小孩子。

她从来不知道这样歹毒的谣言和揣测竟然会堆积成一滩恶臭的烂泥,从她自己的妈妈嘴里吐了出来,又凭空甩到了一个和她同岁的女孩的身上。

周莲还在喋喋不休:“你可得好好学习,千万不能……”

——嘭!

一声划破天际的巨响把人一惊,话语不可避免的停顿住了。

别栀子不知道站在那里多久了。

门边摆放着杂志的铁质书架被她一脚踹倒在地,花花绿绿的杂志散落了一地。

漆黑而冷漠的夜里,只有药店惨白的光束打在了她的脸上。

那双眼睛厉害得如同一柄磨得发白的刀刃,又薄又冷,看得人直发怵。

这根本不像一个十几岁女孩的眼睛。

“说什么呢,大点声。”

一切都是安静的,只有她的声音如同鼓声一样震在人的耳朵里。

别栀子盯着周莲,一字一句道:“有什么话,当着我的面,大点声说。”

“让我也听听。”

周莲先是被她的眼神给狠狠吓了一大跳,随之而来的又是身上莫名其妙出现的长辈感和习惯性的规训占到了上风,趾高气扬的回瞪了回去:“王晓琳,你自己看看你这交的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朋友!”

她这话的主语是对王晓琳,眼神却是直直的看着别栀子的。

“你好心好意借人家一个睡觉的地方,人家倒好呀,把你妈的店给砸了。真没教养,哼——有娘生没娘养就是这样的。”

别栀子那一瞬间全身上下的血液都压到脑袋上了。

这一下只觉得她现在要是不上去把这个女人嘴给撕烂了,那她这一天活得未免也有点太窝囊了些。

但是那一窝在夏夜里愤世嫉俗的烈火,却在看到王晓琳通红的眼眶时,如同倾盆大雨灭掉小火苗一样。

冷水像密密麻麻的银针,“唰”的一下,将她内外都淋了个透凉。

别栀子转身走了。

药店门外长椅上堆成山的药,她一个也没带走。

命运专挑软柿子捏,像是恨不得全世界都在跟她作对似的,腿上沾了碘酒火辣辣的疼更上一层楼,冷汗贴着后背单薄的睡衣,一阵难以抵御的凉意。

别栀子眼前被弥漫的水汽模糊了一瞬,又让这人硬生生的给憋了回去。

那时别栀子见过最大的地方,就是她生活了十多年的通南县。

从县城的最东边到最南边去,骑车得骑上一个多小时。

可是那么大的一个县城,此刻竟然没有半分她的容身之处——这个点就连街边的流浪汉都有烂尾楼住。

明天是统考的第一天,但她全身上下只有一套汗湿了的睡衣挂在身上。

别栀子蹲在地上,把透湿的眼睛满载臂弯里,凸出的肩胛骨如同以往的千百次那样,将她的躯体包裹在坚硬的骨骼里。

.

深夜里的街道总算是安静下来了。

发廊二楼的灯光早就熄了,黑洞洞的一间开了口的窗子挂在那里。

别栀子仰头观察了一下旁边摇摇欲坠的水管,不知名的黑褐色痕迹都快盖过本身的白,透露着一股年久失修的腐败恶臭,她只好放弃了顺着管道又爬回去拿东西的念头。

周围显得死寂又空旷。

一抹月光正好照在了角落里的那一点白上,亮得晃眼。

别栀子垂下头,捡起那件被人丢在地上的校服,蓝白交接的花纹落在了熟悉的校徽上。

校服很宽大,落在地上时垒成一座小山,还没散去的烟草味随着她的动作摊了开来,弥漫在空气中。

那是一种算不上好闻的味道,干燥的烟草点燃出来的焦糊气,像是小卖部里十三块钱一包的软红利群。

这是通南一中的校服。

诡异而违和的掉落在了这条很少有人光顾的狭窄暗巷里。

别栀子脑海里骤然就浮现了那个齿间咬着烟的高大男人。

她一咬牙。

——还有什么情况能比现在更糟糕呢?

别栀子穿上宽大的校服,把拉链拉到了顶上,又从她前几天放在发廊门口晾晒的栏杆底下摸出了一双运动鞋。

运动鞋比折角处被水泥地冲击断裂的拖鞋要柔软多了,但她抬起腿每走一步,却都像是踩在更深的泥滩里。

这是一个灰蒙蒙又阴霾炎毒的夏夜,别栀子蹲在校门口转角的路灯下,一夜未眠。

第二天一大清早,别栀子头昏脑涨的走到校门口。

这个点通南一中的大门口已经人满为患。

推车挤在狭窄的过道旁,热气腾腾的炸油条在空气中炸开了花来。新开的小笼包铺子门口蹲着不少穿着一中校服的高中生,嘴里塞着鼓鼓的包子,一边就着旁边免费的豆浆。

那家包子肉很少,为了突出他们家的招牌是包子不是馒头,那一点肉又咸得要命,不要钱的就更不必说了,五两豆浆得兑上半斤水。

不过高中生正是什么都不挑的年纪,别栀子麻掉的胃又被早晨一中门口的各种食物飘散出来的蒸汽给唤醒了。

“早啊栀子。”

路过不少熟人,谁也没发现别栀子宽大校服下的狼狈,这主要归功于她买的打折睡衣是完全没有花纹的纯白色,看起来跟一般的休闲裤也没什么区别。

“早。”

她慢吞吞的打着哈欠,头昏脑涨的走到门口,一晃眼就看到闸机上放着的一个熟悉的白色书包。

别栀子的脚步顿时停滞在了原地。

拉链上挂着一个粉色的毛娃娃,那是别悦容在她考上通南一中那年送给她的,在纯白色的书包上显得格外刺眼。

“怎么了?再不进去考试要迟到了。”同学匆匆走过,随意撞了一下她的肩膀,“语文呢,小心作文写不完!”

“知道了。”别栀子回过神,把书包提起来背在了身后,抬腿跟上了拥挤着向前的步伐。

在踏入通南一中的那一刻,她身上的格格不入好像被彻底淡化了——或者说用忽视更加贴切。

这里的学生早晨迎着刚刚露出一角的日头,模模糊糊的连成一群黑压压的人头,在裹挟中忙碌的前行着,一天二十四小时里有一大半的时间都充斥着运算、作文、分子式,晚上又匆匆忙忙的背着一书包的作业,去赶第二天的太阳。

灌风的校服、聒噪的扇叶。

空气中微亮的细尘、苟延残喘的路灯。

像是一部通体黑白的老式默剧,带着那种无趣、庄严而又盛大的气质。

在那时,通南一中是别栀子在这座小县城里唯一的安全屋。

第3章 引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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