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梯口的灯光摇曳。
昏暗中，两个人都看不清对方的轮廓，但距离不算太远，半眯着眼睛依稀能瞧到对方的神态。
女生咬着下唇，讷讷低头，语气中带了点害怕和羞愧：“老师我错了，我大半夜有点想家了，所以……”
“所以你就想趁着办公室没人，想来偷手机？”
闲着也是无聊，许江年恶趣味爆发，存心想逗逗眼前这位为自己的“偷窃”行为而感到大逆不道的女生，腰板挺得笔直，摆出一副威望素著的姿态，音量都不自觉的高了几度：“知不知道偷手机要被处分的？”
“实在对不起，我会长记性的老师，”贺凡霜的表情明显急了，“您能大人不记小人过，别给我处分吗？”
许江年双手环胸，似笑非笑：“出息。赶紧回寝室，再让我逮到一次，说什么都不管用了。”
贺凡霜的脸红到了脖子根，有些难堪地应了声：“谢谢老师。”
许江年用鼻腔淡淡嗯了下。
就在女生刚从台阶上下来准备往一楼门口走的时候，洛京竹手里握着三部偷盗成功的战利品笑容满面地走了出来，冲他炫耀似的弹了个响舌：“你洛哥出马，还不一个顶俩？轻松到手好吧。”
许江年笑着把手臂搭在洛京竹的肩上，拿他调笑：“你媳妇儿以后那方面会很幸福啊。”
洛京竹懵了下，显然没反应过来这话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跟我未来媳妇儿有什么关系？”
许江年：“会玩又有钱。”
他的视线渐渐往□□瞥去，“而且你不是说你一个顶俩吗。”
“我顶你个tomato啊。”洛京竹骂骂咧咧，皱着眉提醒，“别贫了，快点走吧，这种事情不能被第三个人看到。”
许江年轻笑，“喏”了一声，下巴朝贺凡霜站着的位置点了下，“第三个人站那儿呢。”
“啊？”
洛京竹一懵，僵硬着脑袋转过头，定眼瞅到个穿着白色睡衣的女生，震惊地钳口挢舌：“我靠！你谁啊？”
“你喊什么啊？别把巡察的招来。”许江年捂住他的嘴，把洛京竹往怀里带。
“我没在做梦吧，这……这是不是传说中恐怖电影里因为学习压力太大或者惨遭社会道德沦丧，承受不住痛苦，上吊自杀的阿飘学姐？！”
“你长没长脑子？世界上哪儿有阿飘？”许江年仰头长笑，对洛京竹已经无语到一定程度。
为了让他确保这不是在噩梦里，坚信唯物主义的少年还贴心地张开爪，使劲儿掐了把他手臂上的肉。
“你仔细看看。”
这一掐仿佛醍醐灌顶，像腊月寒冬天，一桶冰水直直的浇在头上，起了全身鸡皮疙瘩的刺骨感。洛京竹的理智瞬间清醒，定了定神，匪夷所思地眯上眼睛，盯着女生看，“还真不是飘哈，差点两眼一黑起不来了。”
他笑说：“就这丁点破胆儿还学人家大半夜来教学楼偷手机。”
洛京竹耳旁响起许江年阴阳怪气的声音，他上下端详着贺凡霜，手指着，“所以她谁？”
许江年：“你同伙儿。”
“这什么话？”洛京竹瞪他一眼，“我要不是看你整天寝食难眠的会有偷手机的心思？还同伙儿，骂的真脏。”
两人跟说相声似的闲聊着，但在这种氛围下，难以感觉到幽默。
一旁站着的贺凡霜被置身事外，反应了半天才明白，自己刚刚是让眼前这个狐假虎威装老师的学生给骗得团团转。
“你们不是训练营的老师？”她打断两人的对话。
主要这次的赛前封闭训练是主办和淮城师范联合提供的场地，因此学校外招了许多在校的大学生来给他们竞赛生充当日常的生活指导及管理，所以贺凡霜在一开始才没有起疑心。
洛京竹全然不知在他进去偷手机的这段时间里都发生了什么，双手叉着腰，疾首蹙额，“我靠，姐们儿，我俩长得有那么老吗？”
贺凡霜其实也不清楚这两人是高几的学生。可由于他们的态度极其不端正，甚至恶劣，她绷着个脸，语气不悦：“他还行，你是挺老的。”
尽管洛京竹已经料到眼前的接下来女生会放什么屁，但他才十七岁，正是少年风华正茂的年纪，结果被一个不知道打哪儿来的人冠上“长得老”的标签。
洛大少爷的眉毛都要挑飞到天上去了，慢慢吐出一口气，克制住自己想骂人的嘴，一句一句顿道：“你白内障吧，我长得老？”
贺凡霜点头嗯了声：“对啊，你老。”
“……”
沉默几秒。
“我忍不了了许江年，拉住我，我要宰人！”洛京竹咬牙切齿，拉着许江年的胳膊，往自己腰那儿带。
“闭嘴吧你，说点实话还不乐意听了。”许江年用力撒开洛京竹的手，下颚朝贺凡霜挑了一下，“你不是要偷手机吗，我旁边这洛少爷是行家，你态度诚恳点跟他道个歉，让他帮你去偷。”
洛京竹小孩子气：“你别没经过我同意就自说自话啊，道歉有用的话，还要警察干嘛？我不接受，更不会帮一个说我老的女人去偷手机。”
贺凡霜气急败坏，压着声音怒吼：“能别自作多情吗？我从说你老的那一刻起就没打算跟你道歉。”
“你——”洛京竹欲言又止。
“差不多得了，玩不起啊，”许江年看不下去了，出来打圆场，“把你手机的牌子跟颜色告诉我，我进去给你拿。”
贺凡霜把手机品牌及颜色，还有手机壳什么样子都报给了他
记忆到这儿就断片了。
后来又发生了些什么事情，许江年记不清了，唯一有点印象的就是他进办公室帮贺凡霜拿手机的时候，两人还在外头不停地拌嘴。
—
坐在体育馆另一头的女生们正看着球场上的男生打球，嘴里议论着哪个男生最帅，身材最有型。
桑忔也在不自觉中加入了这个行列。
一旁的鹿星桃抱着双腿，下巴撑在膝盖上，因为身体不太舒服，无心观赏。
期间，桑忔多次激动地跟她说一个学长打球有多帅，她也只是笑笑回应。
思绪放空。
大概又过了一会儿，桑忔不经意间调头，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眼睛都挪不开，盲推了两下鹿星桃，“你快看。”
鹿星桃的小脸绷着，“我知道你的傅学长最帅了。”
“出事了，什么傅学长啊，”桑忔指着左手的方向说，“你快看看那是不是你同桌，跟一个不认识的女生聊天呢。”
鹿星桃强撑着精神，朝桑忔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不假，许江年对面站着一个长发及腰女生，由于是背对着的，所以看不到脸。
两人有说有笑的聊着。
对面的人八成和他很熟，因为就连平日里冷冷绷着冰山脸的社会大佬，跟那个女生站一块的时候，面相竟少了些许刻薄。
还从没见过他这副模样。
由此可见，关系肯定不一般。
当时的鹿星桃也处于一种自相矛盾的状态，她认定自己不可能喜欢上这个成天没个正形的同桌，可真当他跟别的女生在一块说笑时，心里又莫名的发酸。
眼前的场景像当头的一盆凉水一样，“啪”的落下，连人带心尖儿都变得怅然若失。
本来只是身体不舒服，现在心里也跟着一块难受了。
桑忔瞪圆了眼睛，连连惊叹：“我滴老天爷啊，我眼没瞎吧？这还是宋景俞口中那个不近人情的小江爷吗？”
鹿星桃的眼神难掩失落，“那又怎样？”
“哇靠，这个男人的嘴角居然还会挂着笑。”
桑忔收回视线，调头看向鹿星桃，“桃儿，你家被偷了。”
“什么叫我家被偷了？”鹿星桃不屑地哼唧一声，“他跟别人聊天，和我有什么关系？”
“你反应那么大干什么？”桑忔露出一个神秘兮兮且意味深长的笑，不正经地挑了下眉，“口是心非的女人最可爱了。”
“……”
鹿星桃敛了敛唇角，没说话。
十七岁的少女藏不住自己的心事。
桑忔能猜到她在想什么，大概率是被戳中了心思，变得气急败坏。
鹿星桃悄悄往许江年的方向移了眼。
谁料到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中丝线交织，非常凑巧地跟他撞了个正着。
她立即手足无措地低下眼，做贼心虚般的四处张望。反正得让他知道，我不是有意在观察你，只是巧合。
对。
非常偶然的巧合。
“我没有口是心非。”鹿星桃斩钉截铁地盯着桑忔，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
桑忔愣了几秒没有应声。
鹿星桃抬头，象征性地看了眼挂在体育馆内的巨大钟表：“快下课了，我先回教室了。”
桑忔关心道：“你是不是又不舒服了？”
鹿星桃立刻说：“我没事，就是想早点回去上个厕所，下课能多养会儿神。”
桑忔：“你脸色怎么那么差？我陪你回去吧。”
鹿星桃点点头。
两人一块站起身来准备回教室。
刚准备迈步，忽地有颗篮球很不识趣地滚了过来，直直地停在鹿星桃的脚边。
场上丢球的男生挥了挥手，喊道：“那里的两位女同学，可以帮我们把球丢过来吗？谢谢了！”
压着全身心不舒适正愁没地方发泄的鹿星桃弯腰捡起球，大概目测了一下方向和距离，蓄了两秒力，狠狠地把球往前抛。
这时，篮球场路过几个穿着运动衫的男生准备打球，这颗承载着少女野火儿的球精准降落到其中一人的头上。
力度刚刚好，懵逼不伤脑。
被篮球砸到了男生缓冲了几秒才回过神来，大喊了句：“他妈的谁啊！”
众人听到动静纷纷看去。
鹿星桃心底一怔：丸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