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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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桌上原本装点心的盘子已经空了。

季玖喝了鸽子汤,盯了陈泰一晚上,到这时也饿了,他坐下问罗江流:“点心还有么?”

“有!”罗江流飞快起身,“我去取,殿下稍等。”

魏初抿了一口茶,目光扫过季玖,问他:“殿下还有事?”

他自小自力更生惯了,如今倒十分自然地提起桌上的茶给自己倒了一杯,顺带着还把魏初空了的杯子里续满,没有丝毫皇子的架子。

离开回阳的这段时间,两人之间的相处一直不远不近的,季玖待她亲厚,她对他的态度也不像一个皇子,更像是对待一个不甚熟悉的亲人,彼此之间并不熟悉,可却确确实实因为那共同的一丝牵挂而被紧紧绑在一起。

魏初思考了许久,才想出了四个字来形容他们之间的关系。

相依为命。

她在这世上的血亲如今只有母亲一个,可季玖也好,罗家父子也罢,都是她在这世上仅剩的亲人,即便他们与她毫无血缘关系。

其实她比季玖好了很多。

这世间他有那么多的血亲,可他真正在乎的,却也只有一个与自己并无血缘的她而已。

只可惜,在皇城中跌跌撞撞长大的少年和在边城中隐姓埋名的少女,一个故作老成,一个假装持重,谁也没将自己心中所思所想表现出来,于是罗江流离开的很长的一段时间内,两人谁也没说话。

估摸着罗江流快回来了,季玖才开口道:“本来答应你待到了肃州府再回答你的疑问,可一忙起来却没顾上,如今陈泰已被处置,有什么问题尽可问我。”

魏初确实有一肚子的问题,可一路而来见他胸有成竹的模样,知道这些事情定然全在他掌握之中,一时也不怎么想了解了,于是摇头道:“回京路途遥远,殿下应好生休养才是。”

季玖在京城众人,哪怕是皇帝的眼中,都是一个游手好闲的闲散皇子,他一无圣宠二无实权,他能平安长大还得多亏了先太后的那点儿微薄的残余势力,不然只怕他早就在波诡云谲的深宫中尸骨无存了。

所以这个自从太后薨逝、魏谦流放以后就从未被人善待过的少年,在面对从不肯轻易将心思对人言说的少女时,便显得有些无所适从起来。

尤其面前的还是他在乎的人。

他仔细思考了他与魏初今日相处的细节,试图从中寻找出使她兴致不高的种种细节。

是晌午时分自己与裴子尧在房内说话将她晾在屋外的时候?还是午后自己让她带着两名暗卫去那董冉娘的住处将人带回的时候?

他思来想去,只觉她并非是因为此等小事便生气不言之人,最终只好看着她的表情,揣测开口道:“你知道为何宋风遥是裴子尧的长子,却不随他姓裴么?”

见魏初果然看向自己,他心中一喜,面上却并未表现出来,只是简单几句道出前因后果:“宋风遥虽占了裴子尧长子之名,却并非他的亲生子。他的父亲乃是裴子尧的结拜兄弟,叫做宋回。”

魏初拿着杯子的手一顿:“宋回?”

怪不得那一日宋风遥先与季玖提了父亲,转头又对她说家父泉下有知,原来并非一个人。

季玖点头,神情却严肃下来:“没错,是你想的那个宋回。”他没有过多停顿,将那些他从未启齿的旧事缓缓道来,“何非通敌事发之前,西羌犯边,老将军奉命领军出征,宋回为押运官押送粮草战备先行。”

“宋回既为押运官,那粮草与战备便该由他负责,可那一次,老将军率军抵达北境战场时,原本早就应该抵达的战备粮草却不知所踪,一同失踪的,还有此番的押运队伍,其中包括宋回。”

粮草队伍不知所踪,魏衍数万大军难以为继,连递了几封折子请求陛下运送粮草,可后期的粮草未到,大盛已溃不成军。

那一战,盛军大败而归。

“原本老师也要与老将军一同奔赴前线的,可那一次,老将军让他留了下来。因为谁都知道,这一仗,无人能赢,哪怕是身经百战从无败绩的魏老将军。”

“这一战后,何非通敌叛国事发,老将军治下不力连带兵败担责,被判流放,老师进行之前,曾让我身边的暗卫暗中去寻找宋回,可他们几经周折,只在西北边军驻地五百里处,找到几十具早已面目全非的尸体,其中一具,还带着押运官的令牌。”

说完,他季玖沉默了许久,才说了最后一句话:“此后,便是你知道的事情了。”

他说得简洁潦草,可凭借这寥寥数语,已足够让魏初将当年之事拼凑出一个大致的轮廓。

宋回其人,魏初原本见过。不过那时她年纪尚小,如今提起,也只得一个模糊的印象而已。

可她隐约记得,那位宋将军在押送队伍启程之前出现在了辅国将军府,魏谦在书房与他密谈了半个时辰,就连母亲都不曾在场。

父亲送宋回自后门离开时,她现在书房外的廊下,看见他看着宋回早已远去的背影发了许久的呆,直到他转身看见她,才蹲下身将她抱起,对着尚且年幼的自己说了一句她不太明白的话。

他说:“阿雩,倘若有一天爹爹和祖父都不在了,阿雩和娘亲也要好好活下去,知道吗?”

她此刻回想,才终于察觉到魏谦这句话后隐藏着何等的风起云涌。也终于隐约触及到,当时那场举国震惊的叛国案之下,掩埋着如何鲜血淋漓的真相。

季玖沉默了许久,才道:“阿雩,我原本不想将这些事告诉你。如果你愿意,与我回京,我会护佑你一生平安顺遂,待你到了年纪,我再为你寻一门好亲事,你放心,必然是这世上最好的如意郎君。”

“殿下很早便在调查这些了是吗?”魏初没接他的话,直截了当地问他。

季玖自嘲一笑:“我总得找一个让自己活下去的理由,不是么?”他一顿,抬眼直视她乌黑双眸,“阿雩,我一定会护住你,你可以相信我。”

她眉目低垂,沉思许久才抬头看向他,那双黑眸中一片沉静,如同古井一般寂静:“殿下,你查到主使了么?”

季玖摇头。

魏初毫不意外,有能力覆灭辅国将军府的,想必也有能力隐藏自己,必然不会轻易叫人发觉。可她不知道,为何祖父与父亲明明有所察觉,却仍旧坚定不移地选择了踏上那条死路?

可没有人能回答她。

她忽然想起父亲给母亲留的那封诀别信,其中也无会有她想知道的答案。然而魏谦温柔婉约至极的笔触在她眼前闪过,很快就将她想要打开那封信的心思压了下去。

总归会见到母亲的,她想。

第二日,裴子尧就将陈泰的供状交给了季玖,季玖大致扫了一遍,将供状还给他,只道:“将他行刺我的那部分略过吧。”

裴子尧拱手称是,又道:“殿下,依照陈泰的口供,加上府衙皂吏对那些前来申冤的百姓的问询,这些年他明里暗里加上去年以山神祭祀名义所掳的女子,多达三百余人,不仅如此,他还按照幕后之人的指使暗害殿下,若非殿下警觉,提早传书于微臣,只怕微臣万死难辞其咎。”

季玖瞥他一眼,似笑非笑:“裴大人有话可以直说。”

裴子尧道:“微臣只是觉得,这山神祭祀早不开始晚不开始,为何偏偏在臣的调令下达的那段时间开始呢?而且这些女子消失得莫名,陈泰只说将人送到了寒州城内的景岚客栈,然后那些女子便被人带走,去向不知,若不能找出这些女子的下落,只怕此案难破。”

“裴大人怎么看?”

“微臣觉得,山神祭祀虽是去年才开始,可第一个失踪的女子是在两年前,那时候臣的调令尚未下达,”裴子尧也不同他打哑谜,直言道,“或许微臣的上一任知道的会比微臣查到的更多。”

“好。”季玖站起身,“裴大人既然不能擅离肃州,那便由我去帮你问问,这上任肃州知府,如今的固州知州,到底意欲何为。”

固州位于上京城东,季玖回京虽不路过,可若想去,自京城出发,快马半日便能到了。

“殿下这是要启程了?”

季玖推开窗户看向窗外,隆冬之际,树木枯颓,青空之上万里无云,只有日光倾泻,直直地照射在人身上,却没有一丝暖意。

“这肃州风光再好,也不能耽搁了正事。”他一声轻叹,略显遗憾,“若非皇命在身,我必定多留一段时日,才不辜负了裴大人一番美意。”

“是。”裴子尧想了想,又问道,“殿下,风遥这孩子牢靠,殿下可要带在身边?”

“风遥办事我放心,可他是裴大人的左膀右臂,我可不忍心横刀夺爱,还是让他在裴大人身边尽孝吧。”季玖忽然想起些什么,转身看向他道,“那方不凡兄弟二人,是风遥的……”

“回殿下,是风遥行走江湖结识的好友,他二人钦佩风遥为人,自愿认他为兄长。”

想起他们初见那兄弟二人的情形,又想起裘儒塞给那皂吏的那块木牌,季玖眸色一暗:“裴大人替我拦下了京城那边的追兵?”

裴子尧道:“那二人形迹可疑,微臣也只是稍微查了查,就查出了他们的底细,为防止打草惊蛇,便让方不凡与裘儒将那两人解决了,再扮作他们,若路上遇到殿下,也好暗中保护殿下。是微臣自作主张,还请殿下恕罪。”

“我怎会怪罪,还得多谢裴大人,若非他们二人,只怕我早已葬身在那所谓的文王庙了。”季玖说到此处,忽然又想起什么,拿过裴子尧手上的供状又看了一眼,“这文王庙,也是那幕后人让陈泰建的?”

“是。”

季玖将供状折了几折放回他手中,良久,才长叹一口气,露出一个颇为无奈的笑来。

“嫁祸于人,祸水东引这一招,真是不论何时都十分好用啊。不过做得这么明显,是将我当做了傻子,还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呢?”

裴子尧知道他并不是在问自己,所以没有回答,只是不卑不亢地静静候立在一边。

窗外的枯枝上积了雪,寒风簌簌吹来,便吹动枝丫上的雪花翩翩落到地上,映着日光,泛出粼粼的光。

他想起昨夜魏初同他说的话。

“九哥哥,我若有想做的事,你会帮我么?”

他们重逢以后,她已经许久没有再唤他九哥哥,可她昨日这样叫他,直视着自己的目光便如同这日光一般,坚定得让人难以回视。

他不想。

他想他的小姑娘一辈子被他护在身后,天真烂漫,无忧无虑地成长。

那些血腥阴诡之事,他来便好。

可看见她望向自己的目光,他便知道,她是该在青空之中翱翔的鹰,而非躲在自己身后得过且过的家雀。

树欲静而风不止,他是风,她便是挥动翅膀扬起风的那只鹰。

他当然会帮她,她想做什么,就尽管去做好了,他总会在她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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