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星时后，洛洛带着两人去见了他雄主的雄父。

房子是三层小别墅，洛洛雄主的雄父名叫石韦，三人进门的时候，他正在别墅自带的后花园里训虫。

“贺万殿下吧，您请。”

管家带着贺万到会客厅就坐，已经有仆从端上了茶水。

石韦在院子里训虫的声音依稀可见，贺万歪着身子透过落地窗看了一眼，石韦坐在摇椅上，面前跪了一圈虫。

管家看贺万饶有兴致地看了会儿，开口道，“您稍等片刻，今天家里的雌虫不太听话，家主自然是要训斥一二。”

贺万心不在焉地点点头，余光扫到靠墙柜子上有个塑料盒子，看着很眼熟，却想不起来是在哪见过。

“关青呢？”

贺万突然意识到关青没有跟进来，扭头去找，但身后只有管家和仆从。

“您是说上将？大概和洛洛一起在外面跪候吧。”

贺万拧起眉头，“让他进来。”

“这…”

管家还在犹豫，外面已经传来一阵喧闹。

“上将..您，您不能进去。”

是洛洛的声音。

“让开。”

贺万立即起身向外面走去。

只见回廊里，仆从挡在关青前面，洛洛也在身后扯着关青的衣角。

关青回头颇具警示意味地看了一眼，洛洛犹豫着放开了手。

“您这样，雄虫们会不高兴的。”

“让关青进来。”

贺万这一次声音大了许多，不只是说给管家听。

关青见雄主下了命令，不再把那些阻拦的雌虫放在眼里，轻易地拨开那些挡在自己前面的身影。

“贺万殿下，家主的规矩是，雌虫不能进会客厅。”

贺万拧眉。

他不想惹事，只是想调查雄虫失踪一事，没想到遇上这么难缠的虫。

“雄主，不如我在外面等您。”

关青虽然很担心雄主，也希望与雄主呆在一起，但他更不愿看到因为自己耽误了调查进度。

贺万摆摆手，“关青与我同来，会客厅不能进就换别的地方。”

“贺万殿下，您怎么到外面来了。”

说话间石韦已经进了屋子，看到一群虫闹哄哄地站在这里，本就阴沉的脸色变得更差，但面对贺万还是强行扬起了笑脸。

“我们是来了解你雄子失踪一事的，但我的雌君似乎不太受欢迎？”

石韦环视一圈，“恕我直言，贺万殿下，哪怕上将军职再高，也只是雌虫罢了，雄虫间的谈话何必要带上他？”

贺万无心争辩，“他要与我一起。关于您雄子失踪的线索，也是他发现的。”

谈及雄子，石韦的脸上才出现一丝动容。

见贺万的态度不容置疑，他也退步道，“不如我们在会客厅里，让上将在门外跪候？这样他也能听到我们的谈话内容。”

“…”

贺万左右看看，叹了口气，“不如我们在花园吧，大家一起。”

石韦犹豫间，贺万已经起身向花园走去。

作为更高等级的雄虫，贺万这样坚决的态度，让石韦再没有犹豫的机会。

他烦躁地拿起仆从托盘上的茶水一饮而尽，堆起笑脸跟着贺万往花园去。

贺万与石韦相对而坐，关青站在贺万身后。

贺万用眼神询问关青是否需要坐下，关青不动声色地摇了摇头，贺万便也没多说。

“跟我们讲讲你雄子失踪当时的具体情况吧。”

石韦招招手，洛洛立刻跪到几人眼前。

“当时…当时，是我和雄主在一起。雄主带我去买东西，在商场的顶楼，雄主说他要去卫生间，我在外面等候…但是许久雄主都没有出来，我用光脑给雄主发消息，雄主也不回复我，直到后来我进去看到公用洗手台上雄主遗落的光脑，我才意识到可能出事了…”

石韦接过话头，“后来我也自己找虫对整个商场进行了搜寻，什么都没发现！哪有这么蹊跷的事情，要我说就是这个贱雌在搞鬼。”

洛洛跪在地上瑟瑟发抖，肩膀都缩了起来，眼看着又要哭了。

关青目视前方，没有对焦，似乎在思索，又似乎只是单纯地站着。

“监控呢？”

贺万问。

“当然查过了！当天的监控都查过了，没有任何问题！而且那段时间根本没有别的虫出入过卫生间！”

“他最近有得罪过什么虫吗？会不会是寻仇？”

石韦冷笑一声，“我儿子向来与虫为善，谁会找他寻仇？”

贺万皱眉，对“与虫为善”这一点持保留意见，但没争辩。

“你雄主是D级？”

身后的关青突然开口了。

他问的是洛洛。

洛洛颤抖着点点头。

“雄虫谈话，你插什么嘴。”

贺万看向发话的石韦，微微笑了笑，“我想我的雌君还是留给我自己管教比较好，你这个态度，我想我们没有再聊下去的必要了。”

两人从小别墅出来，已经是傍晚。

进了飞行器，关青操纵飞行器启动，贺万突然凑了过去。

一般关青驾驶飞行器的时候，贺万都不会打扰。

这不怪他，他对于“车祸”这样类似的交通事故实在有太多算不上美好的回忆，于是不愿意分散司机的注意力。

贺万抬手把飞行器调成了自动驾驶模式，对上关青迷惑不解的眼神。

“刚刚，没坚持让你进会客室，会不会觉得委屈？”

关青愣了愣，随即摇摇头，“怎么会，雄主，很多雄子家里都有这样的禁忌。再说您不是提出在花园谈话了吗？”

贺万拨了拨关青顺滑的金发，虽然不长，但手感很好，让他觉得在撸一只温顺忠诚的大型犬。

“我不想跟他们浪费时间，便没吵架，但如果你很介意，下一次我不会让步。”

这也是贺万最后离开石韦家的时候，才意识到的。

他不在意的事情，未必关青就不在意。

他的世界观里，性别平等是早就刻入认知的东西，看见这里的雄虫各式各样的规矩，他并没有争执的想法，只想避免不必要的冲突。

不同的世界，很难说哪种观念是正确的，但贺万知道，他们都不可能说服彼此，不如找到一个中间的平衡点。

如果能和关青一起回到现实世界...

这个想法再一次出现在贺万脑海里，一定会比在这里有趣吧。

“我不介意的，雄主。”关青回答，“本来就雌雄有别，您怎么对我都是可以的。”

回到现实世界的畅想被无情打断，是啊，关青也是在这里的世界观成长起来的灵魂。

如果关青跟自己一起去到人类世界，大概也会不适应？

“我想怎么对你，都可以。那如果是石韦呢？”

关青想了想，“他也是雄虫，如果要求不太过分，我会照做。但如果与您的指令有冲突，我一定会听您的。”

贺万突然意识到了一件重要的事情。

“那你臣服于我，到底是因为我是雄虫，还是因为，我是贺万？”

关青不太理解地眨眨眼，从来没有雄虫会问雌君这样的问题。

贺万就是雄主，雄主自然是雄虫，这有什么区别呢？

但…如果是随意一只雄虫，他当然不会像完成雄主的命令那样尽心尽力。

事实上，在贺万进入他的生活前，他对待雄虫的态度都是应付与逃避。

“也许因为，您是雄主吧。”

关青的答案仿佛踩在贺万预想的两种答案中间。

因为我是雄主。

贺万细细咀嚼这几个字，“那如果，你的雄主是其他虫呢？”

关青这次的反应明显激烈了许多，挣扎着调整身体角度面向贺万，“我从未与其他雄虫有过纠葛。”

贺万知道虫族注重雌虫的忠贞，但没想到这样略微擦边的问题都会让关青想歪。

贺万安抚地盖住关青放在大腿上的手。

“我知道，只是假设。”

“雄主。”关青的声音前所未有的认真，“我不会让这种情况发生的，我的雄主只会是您。”

这样强势的话语从关青嘴里说出来，真是十分罕见的事情。

不过贺万心里还是微微受用。

“刚刚有什么发现？”

反正飞行器已经打成了自动模式，贺万干脆聊起了刚刚的谈话。

“失踪的雄虫都是D级，时间也一样，很巧。”关青立刻切换到专业模式，”我会去调查一下，有没有其他同时段失踪的D级雄虫，如果多的话，这必然不是巧合。”

贺万点点头，“之前没收到类似报案吗？”

“不是所有雄虫失踪都会选择报案，有些家族会认为这会让他们家族蒙羞…不太光彩。也有根基深厚的家族，认为自己调查来得更快。”

“那监控怎么解释，总不能让虫莫名其妙消失吧。”

关青想了想，“这个我还不能确定…但我猜测他们大概只查询了商场内部的监控。那个商场我们一起去过，您记得吗，卫生间的窗户足够大，如果是我，带一只没有抵抗能力的雄虫从窗户离开，不是什么太大的问题。”

“原来是这样。”

贺万完全忘记了雌虫会飞这个技能，“石韦也说那段时间没有别的虫出入过，你说的这个可能性很大。”

“我会去问问有没有外部监控。”

关青沉默地看了会儿窗外飞快掠过的场景，突然问道，“您或许有见过他们家的虫吗？”

“我？”

贺万以为分析时间已经结束，软软地靠在关青肩膀上。

关青比他高，靠着脑袋的角度很舒服。

“我没见过，为什么这么问？”

“在会客室外面，我往里看的时候，似乎看到柜子上摆了研究所的制品，但距离太远了，我不是很确定。”

贺万猛然坐了起来。

对，就是研究所的标志。

那个他觉得眼熟的塑料盒子，上面印的就是研究所的标志。

“我也看见了，当时没反应过来，你这么说我就想起来了。”

贺万立刻翻开光脑调出研究所的标，“一定是。但我没见过他…我就没在研究所见过除了闻原以外的雄虫…”

关青略微遗憾地看着坐直的雄虫，为自己这个时候提出问题感到一丝懊恼。

为什么雄主不靠自己肩膀了？

“那您或许知道那个制品是做什么用的吗？”

贺万细细回忆，“是个塑料盒子…我感觉有些像配药盒，但和我们现在用的款式并不太一样。我看过同事用的配药盒，颜色要比我们看见那个更浅一点，而且标的位置也不太一样。现在用的盒子，研究所标志在右下角，我们看见的那个则在中间。我去找他们问问，或许是以前淘汰过的盒子？”

“有可能。”

关青想了想，继续说，“但他们会客室收拾的很干净，这个药盒一定是最近在用，否则肯定会被家里的仆从收检起来。”

“你说的对。而且除了仆从，会客室不让雌虫进。仆从只负责收拾，不会往上面放东西，那那盒药只能是石韦或者他失踪雄子的！”

“是的雄主，我更倾向于是失踪雄虫的。如果是石韦的，他日常要吃的药大概不会放在会客室。我猜想，或许是失踪的雄虫之前随手将药放在了会客室，没来得及收好就发生意外失踪，于是那盒药便留在那里了。”

贺万立即调出光脑给卢克发消息询问有关配药盒款式的事情，却没想到飞行器一个急转弯，贺万整个人倒在了关青身上。

“哎———怎么回事。”

贺万摇摇晃晃地看过去，关青正在调试飞行器的驾驶面板。

“抱歉雄主，刚刚不小心碰到了，您没事吧？”

“没事没事。”

贺万摆摆手，干脆没坐起来，调整姿势又靠在了关青肩上。

关青看低头摆弄光脑的雄主，露出一点得逞的笑容。

“卢克回我了…他说这是去年研究所用的款式，现在已经基本上淘汰了。难道是当时的药盒留到了现在？”

关青听到卢克这个名字微微皱眉，但立马恢复正常。

还没说话，就听到贺万自说自话地否定了这个想法，“雄虫的东西都换得那么快，怎么可能用这么久？肯定不对。”

“或许您问问是不是还有去年没用完的存货，今年还在使用？”

“已经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