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关青而言,这是他最后的机会,也是他给自己设定的最后期限。
他岌岌可危的精神海,即将被娶进门做雌侍的战友,比自己懂得打扮自己的亚雌,比自己身体好耐玩的军雌...
一桩桩一件件,都像巨石一般压在他的心头。
他原本对这段婚姻不抱期望,但贺万太好了,好到他觉得这个世界有些魔幻,好到他认为这段感情不太真实。
在讨雄虫欢心这方面,关青很有自知之明,他从未擅长过。
从小到大,关青都是绝对的优等生,除了在有关伺候雄虫的课程中。
他无法放下他赖以生存的骄傲自尊,他会在课程要求他说出自辱性话语时犹豫,会在要求他在人前裸露身体时拒绝。
他习惯了屈膝,这是他的伪装,让他看起来合群的方式。
但他知道,他从来没想过真的从身到心地臣服于一只雄虫,只因为他们的性别。
他不像克摩尔那样满身倒刺,是因为他知道激烈的挣扎只会刺伤自己,但他们本质上是一样的人。
对雄虫只凭借性别就凌驾于整个世界之上,感到蔑视。
虽分雌雄,但他们都是男性。
雌虫虽然被雄虫精神力压迫,但他们健硕的体魄,威武的翅膀,无一不展示着他们在野兽的世界里,是更为强大的存在。
因此他们虽然屈膝跪下,虽然看似臣服,但物理上的强壮让他们在这种变态的生存环境里,找到了一种微妙的平衡。
我臣服于你的精神力,是种族进化的选择。
然而实际上呢,你是个多走几步路都要喘气的半残废,而我们则拥有可以自由翱翔天际的力量。
直到他遇到贺万。
他嫁给贺万的方式实在太过强势,任何一个雄虫都会认为这是对自己权威的挑衅。
然而贺万不同,他们这个小小的家似乎是一个精心搭建的象牙塔,进了这个门只有一雄一雌,贺万从未试图使用过他的地位与权势。
但也不仅如此…
如果仅是如此,关青大概只会认为贺万是一个不错的结婚对象,他们相安无事地度过此生,互不干涉。
但贺万是那样耀眼。
军演时,关青就意识到,如果没有贺万,他不会取胜地这样轻易,甚至会丢掉这份胜利。
他给贺万买糖时,贺万会开心地品尝;买来蛋糕后,贺万会为他擦去嘴角的奶油。
他不一样!
他在贺万身边,感受到自己是被尊重的,被爱护的。
这和追随他的战友不同,他们追随自己,是因为自己是一个出色的军官,在身体素质和军事能力上全方面压制着他们。
而贺万亲近自己,似乎只是因为,他是关青而已。
可是,关青有什么值得珍惜,值得喜爱的呢。
他只是一只内里已经溃烂的雌虫,他的精神海岌岌可危,他察觉到自己的喜爱却迟迟不敢承认。
他厌恶大多数的雄虫,却偏偏爱上了里面最特别的一只。
他配吗?
而他要的更多。
他嫉妒出现在雄虫身边的雌虫,例如孟声声,例如给自己通风报信的卢克。
雄虫会有很多雌虫,这是世俗约定的道理,而他起了贪心。
于是他迷茫无措,走投无路,他对贺万说,请您把我降为雌奴吧。
或许,雌虫就是自甘下贱的。
或许,他就是只配做一只雌奴。
但,这样做的他还是关青吗?
像其他雌虫那样去拙劣地卑微地乞求一点雄主的关心,贺万也会变的和其他雄虫一样吗?
这个决定仿佛把关青的半个身子埋进了深渊,他紧张地颤抖,他紧张地等待着最后的宣判。
他期待贺万恶劣地笑着使用他,这样他终于如愿以偿,像每一只雌虫一样,落入俗套的陷阱,但他也能心安理得地享受雄虫的施舍。
他期待贺万失望地转身离去,这样他的期待与愿望就不是泡影,贺万真的是那一只与其他每一只雄虫都不一样的虫,但同时自甘堕落泯然众虫的他,也失去了得到这份真挚喜爱的机会。
贺万慢走几步向前,走进灯光昏暗的房间里。
一步,两步,距离关青越来越近。
贺万仿佛已经能听到关青被项圈限制微微颤抖的呼吸声。
颀长的手指缓缓按上连接着床头的那根锁链,按压导致的长度缩短让关青整个人往前一踉跄,原本就急促的呼吸再次被打乱节奏。
贺万的手指一直沿着锁链,直到床头。
在床头后的暗扣上一按,锁链脱落。
关青没料到事情的走向,失去了限制的力道,他陡然弯了腰。
“雄主...”
贺万仍旧没说话,又走近关青,弯腰。
关青的金发已经被汗湿润,一缕一缕地贴在额旁。
脸色有些不自然的红润,青色的眼眸里竟然泛起了泪光。
贺万冰凉的手贴上关青泛着热意的脸颊,轻轻擦去上面薄薄的汗水。
“我记得我说过,雌君的位置永远是你的?”
“是,雄主...”
“为什么不相信我呢?”
贺万与关青离得相当近,甚至比遭遇刺杀那天还近。
而且这次是面对面,两人的脸颊中间甚至放不下一个完整的拳头。
呼吸与眼神交融,两人都清楚地从对方眼眸的反光里看见自己的样子。
雄主黑色的瞳孔里,自己光着身子,像大型犬一样抬着头,神色狼狈,微张着嘴唇,像一只即将被丢掉的狗。
太丑了...
关青从没在意过自己的颜值和长相,但从小也有不少长辈夸赞他长得漂亮精致,金发碧眼,一定能嫁个好雄主。
那时的他一心只想在军部打拼出一条自己的路,只想着上阵杀敌,对这些毫不在乎,最糟糕的时候甚至自己剪头发,每次都被战友嘲笑剪的像异族星兽啃的。
那时的他甚至暗喜,他疯狂的想要撕掉“好嫁虫”这个标签,甚至幻想只要把自己弄的够邋遢,就不会有那么多雄虫再来烦自己。
但此刻,他却感到巨大的懊悔。
作为军雌,他不耐玩。
作为雌君,他惹雄主不快。
作为一只雌虫,他甚至没能打理好自己的样貌。
“对不起,雄主...”
而他唯一能做的,竟然只是不停地重复对不起。
贺万站起身,干脆盘腿坐到关青面前。
他给过大家冷静的机会,并且自诩做的不错。
此时关青自己送到眼前,没有再拖延下去的道理。
“你真觉得自己还有资格做我的雌君?”
关青的心脏仿佛被捏紧,“不..雄主,我不配做您的雌君,只求您把我留下。”
“你真觉得自己还配留在我身边?”
关青仿佛被毒哑了声音,张着嘴,却说不出一句话。
空气陷入粘稠的沉默。
关青痛苦地半闭着眼。
贺万则是在思考是否真的要在这样的场景下摊牌。
“你帮克摩尔的时候,想过今天跪在这里求我留下你吗?”
关青的眼神突然涣散,又立刻聚焦起来,他吞了口口水才找回说话的节奏。
“您说...什么?”
“还想骗我吗关青,你如果想杀我,也不用这么关弯抹角的,总之我说过我不会与你离婚,尽管来尝试好了。为什么又把自己弄成这样,求我放过你?”
贺万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
明明知道关青的精神海经不住刺激,明明打定了主意公事公办地处理这件事,尽量柔和地与关青谈。
但一开口,他的嘴巴就仿佛脱离了大脑的控制,这些带着浓烈情绪的话语就像弹珠一样,一个接一个滚落。
“我...”
关青感觉大脑完全宕机了。
他生锈的脑子此刻终于运作起来。
第一反应是,完了,雄主居然已经知道了克摩尔的事。他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自己本就受伤住院劳雄主烦心,克摩尔的事再次被翻出来,自己大概是真的完蛋了。
或许他会被直接休掉,而卢克就能直接做雌君。
随后他又听到雄主说不会自己离婚,没来得及高兴,就意识到雄主前一句话在说他,想杀雄主...?
什么?
自己想杀雄主?
关青只感觉自己的心脏被握在雄主手里揉捏玩弄,每说一句话,那只玩弄他心脏的手都会加重一层力道。
他感到自己有些迷糊了,于是本能地先挑着最重要的部分反驳。
“雄主,我绝没有想杀您,绝没有。”
说完这句话,关青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雄主这些天对自己的冷淡都是因为他以为自己参与了刺杀,而不是因为腻味了自己,认为自己身子太弱,嫌弃自己?
关青感到自己极速跳动的心跳又快了几分,每一下脉动都重重地砸在安静的空气里。
贺万手指抚过关青的金发,“别开玩笑了,你都这样与我坦诚相对了,还要说这样拙劣的谎言吗?”
说着,贺万眼神随意地扫过关青上下,打量的意味十足。
关青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冰冷了。
雄主适才的眼神太冷漠,太戏谑,哪怕是初见的时候,哪怕是这段冷淡期间,雄主都从没用这样陌生的眼神看过他。
这让关青清楚地意识到,不论雄主是因为怎样的原因厌恶自己,他都是一只不讨喜的雌虫,但此刻把自己扒.光了,不知廉耻地求.欢。
而他的雄主,对他脱光了摆出祈求姿态的身体,没有一点兴趣。
他羞耻地想逃离。
但他不能逃。
雄主才刚刚抚摸过他的头发,就像自己刚从雌教所回来那时一样。
他要解释清楚,更要抓住最后一点雄主仅剩的宠爱。
“我真的没有...雄主,您为什么这样说。杀了您我又能获得什么好处呢。”
尽量组织着自己的用词更有逻辑,但收效甚微,关青自己的脑子都晕乎乎的。
“解释一下克摩尔的事情。”
贺万懒得再绕圈子,猛的一把抓紧了关青的金发。
顺滑的头发被贺万扯起,关青也不得不仰起了头。
头皮被拉扯的疼痛反而让关青感到一丝安心,自己就该这样,被不留情面的对待。
“别想着骗我,你知道的,我有能力调查清楚。”
头皮被放过,关青咳嗽几声,努力抑制掉更多的不适,尽量冷静地讲着事情经过。
雄主就一直脸色阴沉地坐在关青对面,不看他,看着地面。
每讲一句,关青就觉得自己的身体冰冷一分。
“所以,你不知道他们要杀我?”
关青苦笑,前些日子还是自己逼问克摩尔是否知道他们要杀雄主,此刻被逼问的人就成了自己。
“我不知道,雄主。”
“你不知道我查到了克摩尔?”
“我不知道,雄主。”
关青努力平稳声线,“我如果知道的话,雄主,我一定会如实告诉您。”
“我骗了您,克摩尔提供了刺杀您的工具,我们都罪该万死。”
贺万冷笑一声,“你这时候还有空想克摩尔呢。”
关青整个人像打了霜的茄子,挺直的背脊佝偻着。
贺万说不清自己是什么情绪,他听到关青讲完整件事经过的第一反应是庆幸。
幸好,幸好关青事前对刺杀一事毫不知情,幸好他没有参与刺杀,否则贺万都不确定此刻自己会干出什么事。
但关青说的话也不能全都相信,贺万沉眼思考,虽然他很想相信关青说的话。
“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的?”
关青哑了声,欺骗过雄主的虫是不配得到雄主信任的。
在军部,如果战时需要从被捕的敌军口中套出可信的信息,唯一的办法就是严刑拷打。
于是他说。
“雄主,求您用最严厉的鞭子惩戒我,我没有说谎。”
终于!把这里发出来了 我至今为止最喜欢的一章55
祝大家周末愉快~
第27章 祈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