茂名汽车的崩盘开始于两个月后某一个普通的清晨。
无数早八早九人上班路上，习惯性地打开手机，便被铺天盖地“茂名汽车 欺诈”的新闻吸引住了视线。
事件一开始，是国内最知名的做空机构“啄木鸟”，突然在官网发表了一篇长达十数万字的调查报告。
指控茂名所谓的新能源汽车从头到尾就是一场骗局，而创始人贾经纬就是个彻头彻尾的诈骗犯。
作为一家做空机构，啄木鸟在资本市场的名声并不好，但这并不妨碍人们对这篇调查报告的信任。
毕竟秉持着极高的职业素养，啄木鸟简直快把茂名以及贾经纬大大小小，全部的黑历史都扒出来了。
而且有图有真相，由不得人不信。
后来，一些浸淫股市多年的牛人们也开始现身说法，从一点点蛛丝马迹扒起，细数茂名从融资到上市，种种不合逻辑的反常之处。
一时之间，市场哗然。
所有买了茂名股票的股民知道自己被骗了，立刻群情激奋，在各大门户网站亲切地问候贾起经纬的祖宗十八代。
而这中间，情绪最为激动的自然就是陈宏达了。
“我日你大爷的贾经纬，这时候给老子装死！”
大早上一睁眼就听到这么一个惊天噩耗，连简单洗漱的心情都没有了，盯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就开始给贾经纬打电话。
然而播了十几通，对方愣是没接，最后甚至直接关了机。
这下子，刚开始还抱着些侥幸心理的陈宏达也瞬间明白过来了。
啄木鸟公布的那些调查结果十有八九全是真的，自己被贾经纬给骗了。
“小陈总，马上就要开市了，咱们现在怎么办啊？”
一听到消息马上赶过来的CEO此刻也是忧心忡忡。
“怎么办？你现在问我怎么办？你是总经理还是我是CEO，我们家花这么高的年薪养着你就是出了事来听你问我怎么办的！？”
陈宏达怒吼着，一把将手机摔到他脚底。
手机顿时四分五裂。
可这项目当时明明是你自己找回来，信心满满决定投资的……
CEO心中腹诽，但作为打工人，又不敢这时候触他霉头，只能忍着恶心低头，任他撒气。
几乎是红着眼把屋里能摔的东西都摔完了，陈宏达才一脸木然地瘫倒在沙发上。
眼看着时间慢慢流到九点半。
今天开市的时间到了。
“完了……全完了……”
陈宏达嘴里嘟囔着，眼神里再没了之前的神采。
有人忧愁，自然就有人欢喜。
“茂名汽车居然从头到尾都是骗局，陈家这次亏大了，还好我上次听了你们的话，把他家股票清仓了，不然现在得赔死。”
张聪拍拍胸口，心有余悸。
江别瞥他一眼，嫌弃他少见多怪，“学长的眼光怎么会错？”
“我这次是真的服了。”
张聪掏出手机，冲沈远霄眨眨眼，“你哥最近有没有什么看好的项目，给哥们儿点小道消息呗~”
沈远霄头都没抬，嘴角却有压不住的笑意。
“诺来科技，你们不是都知道吗？”
“听君一席话，真是如听一席话啊，诺来那不是还没上市吗？”
张聪撇了撇嘴，但过了一会儿，又像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眼睛一亮。
“你们说如果我让我爸也去诺来争取个投资入股，现在还来不来得及？”
“这个嘛……”
想起上次在沈寒山哪儿看到的徐茂文的名片，沈远霄斩钉截铁地摇摇头，“那应该是没机会了。”
“唉，可惜啊……”
张聪感觉自己错过了好几个亿。
茂名的股票开市一跌，沈家也开始变得格外热闹。
从上午开始，沈雨生书房的电话就没停过。
几个月前来找他告状的那几个股东，这时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沈寒山当时的决策是多么正确，他们当时的行为又是多么地愚蠢。
尽管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但他们又觉得沈寒山毕竟是个小辈，跟他道歉低不下这个头，于是电话纷纷打到了沈雨生这里。
然而这些人不知道的是，就连沈雨生本人都刚刚在一个小时前，因为自己对茂名看走眼，又不信任儿子的行为在饭桌上当着全家人的面做了检讨。
你们这些人的那点面子难道比我沈雨生还值钱？
沈董事长很不爽，接到电话给他们的回复就一个意思：我现在就是个退休老头，我儿子才是集团一把手，你们要道歉要检讨，都给我去找该找的人。
于是，小沈董今天的办公室可谓是门庭若市。
“今天有董事会吗？这都已经是今天第六个来的董事了吧？”
秘书处新来的实习小助理看着又一位集团董事走进董事长办公室，有些不明所以。
“这你都不知道，新来的吧？”
刚巧上来给沈寒山送材料的马总监听见，没忍住插嘴道，“这都是来给咱们小沈董认错赔不是的。”
“认错？”小助理压低了声音，“这些董事们做错什么事了吗？”
“今早来上班之前看新闻了吗？”
“您是说茂名汽车吗？”
“聪明！”
一说起这事儿，马总监就来了兴致，反正这张董刚进去，一时半会也轮不到自己，干脆找个地方一坐就开始在秘书处侃起了大山。
“这么跟你说吧，当初那种情况，要不是小沈董当机立断……”
沈寒山送张董出门，路过秘书处的时候，发现前几天刚刚报道的小助理看自己的眼神中突然写满了崇拜。
再一看她身旁的马总监淡然一笑，深藏功与名的神情，立马明白了什么。
他之前怎么没发现，马总监除了拉项目，讲故事也是一把好手呢？
得益于马总监几个月如一日，孜孜不倦地在公司上下各个部门为自己摇旗宣传，沈寒山现在在集团的声望可是空前的高。
以前很多人都只当他是来混日子等着接班的太子爷，叫一声沈总都不情不愿，最近这段时间，倒是多了不少一口一个“小沈董”的。
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称呼上的转变，但足以说明员工们对他的认可。
“马总监，我在想，让你当一个小小的项目总监是不是太屈才了？”
沈寒山在马总监递过来的文件上签完字后，并没急着让他走。
“啊？”
一听这话，马总监心里“突”地一下，顿时紧张起来，琢磨他这话到底什么意思。
难道小沈董不喜欢别人在公司里议论他？
沈寒山笑了一声，打断他的胡思乱想。
“我的意思是，你能力不错，有没有想过换个部门？”
“比如？”
“父亲有意提拔宣传部的吴部长升副总，现在缺一个新部长，我觉得你挺适合的。”
“宣传部，部长？？！”
这已经不是天上掉馅饼了，马总监现在只觉得是天上掉下块大金元宝，正好砸到他怀里。
从一个小小的项目总监，一下子成了部长，还是宣传部这样重要的位置！
马总监决定今年过年说什么也得回趟老家，看看是自家哪座祖坟冒了青烟。
小沈董绝对就是自己命里的贵人，他现在看沈寒山的眼神更多了几分炽热。
“小沈董，我今后一定会好好努力，绝对不会辜负您的信任！”
沈寒山要的就是他这股子干劲儿，微笑颔首，“好好干，我相信你。”
领导都这么说了，马总监当然说什么都要对得起这份信任，想小沈董所想，急小沈董所急。
那小沈董现在所想所急的是什么呢？
当然就是茂名这一垮台，会不会换给万盛投资带来什么不利影响。
沈寒山这一想法并不是杞人忧天。
毕竟当初茂名刚开始融资的时候，最先凑上去的可是万盛。
可后来临近要上市的关头了，万盛却突然撤资。
以前众人还只当是沈寒山不懂经营，乱搞一气，平白让陈家捡了个大便宜。
可现在茂名这一事发，大家总算觉过味儿来了。
有些人开始对沈寒山改观，觉得虎父无犬子，他不愧是沈雨生的儿子。
但也有些阴谋论者开始怀疑，万盛撤资的时机这么巧，莫不是里面有什么猫腻？
比如说，这根本一开始就是沈寒山跟贾经纬一起设的局。
不然凭什么这么多人都栽了跟头，就他沈家全身而退？
陈宏达也是这么想的。
“爸，咱们这次是着了沈寒山的道儿了，他跟贾经纬绝对是一伙的，合起伙来阴我们！”
一下亏了好几个亿，集团的流动资金赔进去大半，陈父现在是身心俱疲。
“就算这是个局，归根结底还不是因为你蠢，沈寒山跟你差不了几岁，怎么就让人家把你骗得团团转？”
“我……我只是没想到他竟然这么阴险。”
“商场如战场，输了就是输了。”
陈父长呼一口气，闭了闭眼，“现在把所有能停的项目都先停了，钱也省着点花，投资失败了，但陈氏不能垮。”
陈宏达虽然依旧心有不甘，但现在也只能听父亲的话。
“我明白了。”
“还有，现在最重要的，把法务部给我叫过来，”陈父睁开眼，狠巴巴道，“我要告茂名商业欺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