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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修觉寺(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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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赶到讲法堂时,已是火光冲宵,烟尘滚滚,映红了半边天际,寺内几乎所有人都在忙着救火。

薛南星不顾凌皓阻拦,径直冲向那熊熊火舌。

亮眼的火光映着这单薄瘦削的少年,她虽面有倦色,一双杏眸却仍炯炯有神,映照着腾腾烈焰。

她一桶一桶地抬着水和沙土,原本光洁的双手,被磨出一道道血痕,竟也不觉痛,仿佛只要她再努力些,留下的线索就能更多些。

然而如此火势,怕是什么都烧没了……

半个时辰后,火势终于被控制。数名黑甲胄进去搜寻,片刻,抬出两具焦黑的尸体。

两具尸体烧伤程度不一,其中一具还能依稀辨别出微胖的身形,从尸僵程度判断,确系是了觉的尸体。另外一具,则已彻底化为焦炭。

薛南星顾不上准备,就地查验起来。

数数名黑甲胄整齐列队,手持火把,将堂前的空地照得通亮如昼。

在明亮的火光下,薛南星手上每一个动作都格外清晰。她先是小心翼翼地掰开尸体微张的嘴,细看一番,然后将手探入尸体口鼻,带出些许粘稠的烟灰,随即由上至下,在焦黑的尸骨上轻压,每一处关节、每一寸皮肉都不放过。

凌皓虽已见过她验尸剖尸的模样,可眼下这人徒手在一具可怖扭曲的焦尸上摩挲,连眼都不眨,他仍是有些头皮发麻。

其余众人更是倒吸一口凉气,大气都不敢出。

约半个时辰的详尽勘验后,薛南星才撑着双膝,缓缓起身。

她抹了把额角的汗,负手向凌皓禀报:“世子殿下,死者为男性,据牙齿磨损程度和形态推断,其年龄约为三十左右。”

她迅速扫视尸体,又看向焦黑的颅骨上,“尸体烧焦严重,面部特征已完全损毁,无法以寻常手段辩认死者身份。然而,死者左腿胫骨有折断之痕,愈合错位,从骨骼修复形态推断,损伤至少发生在十年前,属陈年旧伤。”

“了悟……!真的是他!”声音颤抖,带着哭腔。

薛南星和凌皓几乎同时看过去,只见一旁的方丈颤颤巍巍,被慧能扶着才勉强站稳。他满脸悲痛地看着地上的尸体,显然对死者的身份已是心中了然。

“了悟今年二十有九,十几年前确实曾从上山摔下,断了左腿,养了近半年才好。”

薛南星还是听到了她极不愿听到的话,手指往掌心嵌得更紧了,顿了片晌才继续道:“尸体颅骨后部有一处明显的凹陷伤痕,边缘特征清晰,烧伤程度与周遭组织略有不同,应是死前被钝器击重击,导致颅骨损伤,伴随有失血迹象,但并非致命伤。尸体口微张,口鼻内残留黑色烟灰,结合手指蜷曲的姿势,与了善所言一致,确系因大火焚烧致死。”

“孽债,孽债啊!”方丈恸哭,忽地两眼一翻,昏倒过去。

“方丈…方丈…”几个小僧围上去,抽泣声不绝如缕。

薛南星望着几人搀扶方丈离开的背影,心有不甘。两条人命,难道真的就是只能化作一句“孽债”吗?

她陡然转身,环顾四周,目光落在人群中一个蜷缩的身影。

此刻,了善抱着双膝坐在地上,双眼直勾勾地看着火光,双唇一开一合,不住地念叨着什么。

薛南星快步走近,这才听清了善嘴里嘟囔的话:“水淹火焚,土葬残躯……”

又是这句!她眉心一皱,双眸微寒。

了善意识到有人靠近,恍恍惚惚地抬起头,见是薛南星,突然双目圆睁,一把抓住她的衣袍,扯着嗓子哭喊起来:“程施主,救我!救我!”

没头没尾的话哆哆嗦嗦地从齿间逸出来,“是诅咒!了能的诅咒应验了!水淹火焚,土葬残躯,先是了觉,再是了悟,下一个……可能就是我!”

了善随即又瞥见后头的凌皓,立马跪伏着身子爬过去,连连磕头:“世子殿下,救救我!”

凌皓才理清的思绪一下又乱了,脚下叩拜之人声嘶力竭地呼救,满脸惊恐,一副见了鬼的模样,直叫他心里发怵,一时不知如何回应。

薛南星蹲下身,抬手摁住了善颤抖的肩头,“了善师傅,镇定些,听我说!”声音坚定有力,了善仿佛一下被叫醒,缓缓转过脸看向她。

她继续道:“了善师傅,你看这火势不觉奇怪吗?水泼不灭,黑烟滚滚,又有火油气味。若是鬼神乱力,何须用上火油?”

了善瞳仁微微一缩,抬头看向火场,鼻翼翕动,“火油……是了,方才着火前我好像是闻着火油味了。”

薛南星见他恢复神智,轻舒一口气,“还请了善师傅将今夜所见所闻尽数告知,切勿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了善木然地点了点头,“世子殿下和程施主离开后不久,了能突然来了,说是刚上完药经过,想与了悟说说话。我们见他神色如常,想着今日无雨,许是不会发狂,便让他进来了。没想他一见到了觉的尸体又开始突然狂叫不止。我怕出事,便让了悟赶紧将他送回柴房了。”

“后来呢?”

“后来……没过多久,了悟师兄就回来了。我们继续诵经,也没什么特别之事,再后来我起身去茅厕……就是那会儿,在门口确实闻到一股火油味。可我那会儿发困得很,脑子昏昏沉沉的,也没留意。待回来时,讲法堂就已经着火了。”

“脑子昏昏沉沉?”薛南星迅速捕捉到关键。

“嗯……许是连着几夜都未曾休息好,我竟是念着经文就睡着了。”

“所以你是睡着了,醒来就闻到火油味了?”

“是……”了善略加思索后回道,“可我只是打了个盹,了悟师兄见我睡着,立马叫醒了我。”

提及了悟,了善又惊恐起来,“我看见了悟师兄,他脸上手上全是火,发狂似的到处翻滚挣扎,痛苦不堪。可房檐一道道塌下来,周围全是火,我没办法救他,我真的没有办法……”说完,他眼中浸满愧疚与绝望,整个人伏倒在地,只听得见颤抖的抽泣声。

薛南星心中生疑,线索再次指向了能。昨日了觉死前撞见过他,今日了悟死前他也来了。无论他是真疯还是假疯,这两条人命都与他脱不开干系。

可见眼前的了善已然泣不成声,她不忍再问,便转向凌皓:“世子殿下,定是有人在利用这条诅咒作祟,还请世子派人捉拿了能,问清这咒语从何而来?”

见凌皓应下,薛南星又走到慧能跟前,问道:“慧能师傅,请问寺内的火油存放在何处?可有上锁?”

慧能瞬间明白她的意思,经过今晨一问,他不敢再有隐瞒,一五一十回道:“火油锁在库房,钥匙有两把,一把在我这里,另一把……”他咽了口唾沫,仿佛想到什么可怖之事,压低嗓音,“在了觉那里。”

声音虽低,可也还是被周围几个小僧听见,惊呼连连:

“是了觉师兄!?”

“是啊,他向来与了悟师兄交好,莫非是想让他陪葬?”

“你们还记得了能的诅咒吗?水淹火焚,应验了两个,该不会还有下一个吧?”

……

霎时间,刚沉寂下来的气氛又变得诡异起来。

凌皓有些心慌,摊着手问薛南星:“这些人越说越玄乎,眼下这情形该如何是好?”

“倘若轻信这怪力乱神之说,就正中了凶手下怀。世子放心,相信只要捉到了能回来,细加审问,真相定会水落石出。”她一身凛然,言辞铿锵,叫凌皓心中安定不少。

又过了半个时辰,二人分头听完所有人的供词,皆是无甚发现。

此时一名眼熟的黑甲胄小跑过来,正是方才派去捉拿疯僧了能那个。

薛南星见他独自一人,心中已觉不妙,却仍是不死心,快步上前问道:“那疯僧了能可捉到了?”

谁知那黑甲胄径直走到凌皓跟前,倏地跪下,俯身回禀:“殿下恕罪,那疯僧……跑了。”

“跑了?”薛南星心中一惊。

“如何跑的?”凌皓追问。

“属下还未去到,远远就看见那疯僧从柴房里出来,他一见到属下,拔腿就跑。属下虽带了人去,可不熟悉山路,黑灯瞎火的,不一会儿就跟丢了,绕了好一会儿才找着路回来。”

唯一的线索又断了。

此时已过三更,再过两个时辰就要天亮了,三日之约只剩最后一日。

薛南星仰首凝望,目光穿透薄薄夜幕,只见弯月如眉,星辰闪烁,无一丝乌云遮蔽其辉。她心中默然,明日应又是个好天气,也就意味着,官道畅通仅在朝夕之间。

不能再等了!

她深吸一口气,对凌皓说:“眼下山道还封着,了能应是跑不远,还请世子再加派人手追寻了能的踪迹!”

说完,遂又转身叫来梁山和了静。

“世子殿下,了静师傅熟悉周边环境,草民兄长梁山知道一条野道,虽不知还能否通行,但也不妨去寻寻看。”

“好!我与他们同去。”凌皓果断应下,只留下三五人负责看守,其他人兵分两路往后山方向走去。

薛南星只顾垂头沉思,跟着凌皓的脚后跟往前走。突然,眼前之人猝不及防地停下来,她来不及收脚,一头撞了上去。

头顶上冷不丁地传来凌皓的声音:“你跟着做什么?”

薛南星捂着头抬眼望去,有些发懵,不应该跟着吗?

“你再好好盘问盘问,或者再看看尸体上的线索,我带人去便是。”经此一夜,凌皓哪里还怀疑薛南星,反倒是对她信服不已。

突然,一道白光在眼前闪过,薛南星下意识伸手去抓,下一刻,玉质独有的温润触感在手心散开,她缓缓低头,只见掌心躺着半块玉佩。

敛眸几瞬后,她朝凌皓深深一拜,多谢世子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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