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分一直等到十一点，董铮还没回来。手机短信编辑来编辑去，还是没有按下发送键。眼看着要到十二点，陈分心一横，直接拨了电话过去，心快要跳到蹦出来，响了快要一分钟，董铮终于接起电话。

陈分咽咽口水，语带祈求，“你回来了吗？”

董铮沉默几秒，“我还要加班。”

“那你今晚还回来吗？”陈分快要哭出来了，董铮从来没有在外过夜过。

董铮心一软，“我现在回来。”

像是怕他反悔，陈分赶紧说，“好，好的啊，我等你，你快回来。”

陈分急切的语气成功安抚了董铮一点，他飞快地收拾桌面，恨不得现在就飞回小房子。等不及夜班公交车，直接打车回去。从计程车下来，已经停雨，空气中有清新的凛冽感。董铮又是急切又是躇踌，又想这事不要再提，又是骄傲地让自己面对现实。脚步缓慢，还是到了家门口。刚站定掏钥匙，门突然被拉开，陈分裹着他的大羽绒衣出现在眼前。两人四目相对，身后卷起一阵寒风，董铮怕她冷着，赶紧进屋，关上门，转身却看到陈分一脸紧张地望着自己。室内没开空调，温度与室外无异。董铮挤出一丝笑，说，“赶紧去床上，不要冻着。”

陈分不肯，极力表现得像从来没有吵过架一样，“你要不要喝水？还是先去洗澡？对了，你吃晚饭了没？”

董铮推她进房间，“你先去被窝里，我洗完澡就来。”

陈分躺进被窝，特意先躺在董铮这一侧帮他先睡暖。等董铮进来，陈分对他笑，是董铮熟悉的乖巧讨好的笑。每次她露出这种笑，董铮就会想起她独自一人在春川巷生活的日子，对她心疼难忍。陈分滚回自己的枕头上，董铮揭被进被窝，刚躺好，陈分滚进他的怀里，紧紧抱住他，头埋在他颈窝，深嗅了口他的气味，是熟悉的栀子花洗头水的味道。

董铮被她的呼吸惹到情动，陈分瞬间感觉到他的变化，她轻轻地亲他的脖颈，被窝里的气息温暖暧昧，董铮再也忍不住，翻身压住了她。衣物丢出被窝，在寒冷的初冬夜里，陈分脸色红润，身体潮热。

酣畅淋漓，一次不够，在浴室水雾下再来一次。等董铮心满意足之后，时钟指向清晨五点，窗外有早起鸟儿的啾鸣声。陈分累到昏睡过去，董铮四肢缠在她身上，想睡却睡不着，最激烈的时候，克制不住地问出口，“你爱我吗？你爱我吗？你爱我吗？”

陈分头拱起，彷佛无意识地，断断续续地回，“爱的，爱的呀。”

董铮那一刻是满足的，可现在他想听她清醒地说一句我爱你，他想要更加完整地认识她，想要知道她最心底的想法。

窗外天光大亮，没有关上的卧室门透进光线。董铮被饿醒了，怀中的陈分睡得面色酡红。董铮亲亲她，决定起身做饭。

两个小时以后，陈分被吻醒。陈分迷糊中回应他，但也感觉实在应该休息下，她在董铮撤离的时候，低声嘀咕，“身上不舒服，不行。”

董铮轻笑，“不碰你，起来吃饭。”

陈分伸了个懒腰，腰间传来酸痛的拉扯感。她哼声，“我的腰。”董铮脸色微红，想到自己昨晚的过分，拿了自己的枕头靠在床头，“我给你端进来。”

陈分从小到大没接受过这待遇，她也不习惯在床上吃饭。她拒绝，“我起来，不要在卧室吃饭。”董铮抱她去浴室，给她挤好牙膏，这待遇，这待遇，陈分都有受宠若惊了。等到在餐桌前看到那三菜一汤，她面色惊讶问董铮，“你做的？”

董铮自豪地点头。两个小时，他出门买了菜，做了四个菜，清炒菜苔，青椒肉丝，红烧鱼再加一个西红柿蛋花汤。

他有些期待拉陈分坐下，“试试味道。”

其实味道还不错，但就是有种说不上来的缺乏烟火气的感觉。陈分笑容堆积，“很好吃，你怎么会做饭的？”

“有菜谱。”

“那你怎么知道放多少调料？”

“我去超市买了克重称。”

陈分边笑边吃，差点噎住。董铮倒水给她喝，淡定地说，“吃完再笑。”此刻的气氛，彷佛昨天那场吵架从来没有发生过。陈分直觉这事没过，但董铮不提，她也做了鸵鸟，反正她也不是积极主动的人。

董铮要避免再一次的争吵和自己情绪的失控，他的性格和理智都不允许。他想要的答案他会慢慢去观察，慢慢去得到，反正他们有的是时间。董铮将客厅电视柜靠左边的抽屉设置为家庭银行，里面放了五千块钱，他说，“没钱了，我们就在那里拿。”

做完这个，他掏出张银行卡放在陈分手边，“这是我的工资卡，峰亮的薪水每个月十号会固定打进这张卡，密码是你的生日。”

陈分不肯要。董铮静静地看着她，他用尽量轻松的语气说，“我追你的时候就非常清楚地知道我们以后会结婚，会相伴一生，在我心中，我们应该不分彼此。我以后会赚更多的钱，经济上，你不要跟我分彼此。”

他没有说我养你，他是说我们不应该分彼此，这样让陈分别扭的自尊心得到安慰。她还是没碰那张卡，而是问，“你把卡给我了，你要花钱了怎么办？”

“我从钱柜里拿现金。所以你要是发现钱柜里没钱了，记得去取。”

陈分收下了那张卡，尽管她知道她不会用到里面的钱。

陈分不再去三食堂打扫卫生后，每天中午习惯回寝室午休。何莲莲对此很高兴，李语菲却故意问，“你的兼职不做了？你男朋友不许你去？你这么怕你男朋友？”

陈分现在对李语菲非常直接，“你这样累不累？成天像个刺猬一样，不刺一下别人你就不舒服？”

李语菲故意大声惊讶道，“看看，陈分，你这哪里像大一刚开学那个胆小怕事的陈分？果真有男朋友的人就是不一样。”

陈分问，“你以前是不是受过什么刺激才变成现在这样的？”

李语菲脸色大变，哼的一声，转身躺回枕头上，背对众人，不再出一声。

陈分决定以后都不在意李语菲的行为，她看透了她的色厉内荏。李语菲却从此偃旗息鼓，她不再时不时刺陈分两句，在寝室也变得沉默。

两周后，江城初雪。雪从半夜开始下，清早醒来，已经能没过鞋面。陈分穿着与董铮同款的皮靴，嘎吱嘎吱地踩在雪地上。董铮送她到校门口，时间还早，陈分惬意地慢慢往教室走，卖鞋的售货员说皮靴百分百防水防滑，啊，真好，有种十分放心的妥帖感。

到教室，早上一向比她晚到何莲莲已经坐在两人习惯的中间靠右的位置上。看到陈分，何莲莲招手，快来快来。

陈分一坐下，何莲莲迫不及待地靠近她耳边，“你听说李语菲的事情了没？”

李语菲确实受过刺激。何莲莲听到的第n手八卦是李语菲在高中高调且狂热的追求同班班长，此事全年级甚至全校都知道。班长一直以学业为重拒绝李语菲，这让李语菲一直以为只要高考结束，班长就会答应她。她计划在谢师宴之后的唱k环节再再再再次向班长表白，她要表白的计划，甚至全班都知道包括班长。可就在谢师宴上，班长在班主任和几科老师在场的情况下，当众向班上沉默寡言毫无存在感的女同学表白。女同学煞白着脸答应了班长的求爱。那一刻，望向李语菲的目光有嘲笑有同情。李语菲哭着跑回家，从此不再与班上任何一个同学联系。

陈分听完这一段，问何莲莲，“那个班长去了江大计算机系？”

何莲莲用佩服地眼神看陈分，“你可真会猜，不仅班长，班长的女朋友也去了江大计算机系。”

陈分叹气，“我明白李语菲为什么一直要我安排联谊了。”

何莲莲也叹气，“我也明白了为什么她一开始就看你不顺眼，你那沉默拘谨的小媳妇样，估计与那女同学有点像。”

陈分气笑道，“我怎么就是沉默拘谨的小媳妇样了？”

“反正你刚来的时候不怎么说话，对谁都客气，就是好欺负的样子。”

陈分想不起自己一年半以前是什么样子的，但她知道自己那个时候是抱着与人好好相处绝不得罪人的心态与众人相处的。

课间休息的时候，陈分特意回头看李语菲，她与钱萌用江城话大声聊着天。白皮肤，瘦脸，大眼，其实是一个美人。这样的女孩子什么样的男朋友找不到。

李语菲注意到陈分的眼光，挑起一边眉挑衅地看回来。陈分对她温柔地笑笑，转回头问何莲莲，“你要不要和董铮的室友联谊？”

何莲莲说，“我可没时间谈恋爱。”

陈分眨眨眼，“我去和李语菲谈，我安排我们寝室和董铮寝室联谊，但吃饭的钱得她出。你一起去，蹭一顿饭。”

何莲莲点头，“蹭饭是可以，但联谊正常不是男的出钱的？”

“谁叫一开学李语菲就针对我，宰了她这一顿，我就原谅她。”

何莲莲笑，“她老是吹嘘她家多有钱，吃顿贵的。”

雪花飘飘洒洒下了一天，到傍晚下课的时候，雪已经将近十厘米厚。董铮来接陈分下课，学校主楼前的大广场上，穿着各色羽绒服的学生三五成群欢快地堆着雪人。

董铮握紧陈分的手，“要不要去玩雪？”

陈分剁剁脚，“太冷了，回去吧，你不是说今晚吃火锅？”

董铮应好。

马路边银装素裹，树上有银白闪亮的冰钩。陈分说了两个寝室联谊的事情，董铮奇道，“为什么？你不是不喜欢你那个室友？”

陈分说，“我今天知道了她为什么执着于找江大计算机系男朋友的原因，虽然我觉得没必要那么执着，但我还是想帮帮她。”

董铮问，“什么原因？”

陈分沉默了会，将女孩子的秘密告诉别人不太好，但想跟男朋友分享八卦之心更强大，将何莲莲今天告诉自己的事复述一遍。

董铮皱眉，“她现在应该对这件事释然和放下，去找自己喜欢的男朋友，非要去找江大计算机系的男朋友，要真找到了，两个男的肯定认识，双方都尴尬，再说抱着这种心态，对对方也不公平。”

陈分就知道董铮理智严谨的脑袋会这么想。她说，“那要不真的让她试试，说不定她永远都放不下这执着。”

董铮说，“时间会解决一切。”

陈分站住不动了，歪头问董铮，“你不答应？”

董铮抱住她晃晃，她的嘴唇红润而干燥，董铮低头吻一下，两人涂了同样的润唇膏，玫瑰的香味。

董铮说可以一起吃顿饭，“我请两边寝室一起吃个饭，与联谊没关系。”

陈分不愿意，“我还打算让李语菲请，我和何莲莲说好了，让她请顿贵的，我就原谅她了。”

董铮失笑，“你们寝室四个人单独让她请个规格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