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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 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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误打误撞看见废旧砖楼防盗网外“Apel”“BAR”字样那天,天心胸口满溢一种诡异的激动。

恐惧、兴奋交织的快感。往常骑车路过创业园附近NEWKO纽扣音乐酒吧,抨击耳膜的蹦迪乐和带场子的喊麦音、进出穿孔牛仔帽俊男和亮片流苏裙抹猩红口脂女郎,总叫她暗自感到危险和不详。这是酒吧。

毕竟那时的天心一切都很新,欣欣向荣的向日葵花雏,酒吧在她的词典里和缅北刀疤脸没太大差异。

世界总归是黑白分明好坏分明。

好人高尚而克己,走白色的路,插上小翅就是簪花的安琪儿。

坏人走黑色的路,道路边只有眩目毒菇和朽木骸骨。

一切梦想都在襁褓中嗷嗷待哺,一切可能性的诺亚方舟都在坞埠尚未启航。

一切有关梦,希望和美的字眼都待孵化。

那是超过晚上十点如果没回到寝室、屁股下桌前电脑椅上就惴惴难安的天心。点了超过20块钱的和歌町军舰寿司套餐,眼前都会浮现妈妈指责的嘴脸。当然,那时的天心更不会知道烟和酒精是什么滋味。

“一包爱喜橙子,一包宽窄川贝枇杷。微信。”

上Abel二楼前,天心在常去的汇旺烟酒超市捎了点口粮。

c城售卖外烟查得狠,尖嘴猴腮、上唇偏左生一粒乌青的痣、佩金耳圈的老板娘和天心混了半个面熟。

往往天心唇边刚刚滑出第四、第五个音节“麻烦拿一下...”就眼明手快麻利地从台面下拿出两只环保袋,一橘色一青色,扯开袋口任她去自己挑。

包装盒都精致、色彩鲜艳,粗支细支中支都有。设计蛮特别。外貌主义者天心另辟蹊径,将恋物癖贯彻到底,往往挑中些正常人难以驾驭的香型。

一次惠妮抿了一口她的香蕉爆珠烟,神色复杂地举起又放下,半晌递过桌对面给嘉嘉,只说了一句痛苦的“wow”。嘉嘉了然,意思是别欺负天心,认真放嘴里品了几下,爆咳。

“心心你....确实这个口味异于常人。”

天心郁闷。

天心不准他们尝了。包装好少见,简洁的几何色块,还有个凸起的黄色镭射圆形,下方印了一排小字“banana flavoured”。

“天心!”方姐姐在二楼阳台探头喊,今天穿着褐色麻花凉衫,“上来坐呀!还有两个小时才营业,现在就妮妮他们几个,随便聊聊。”

天心收起折叠镜回了个“哎”,踩着狭小幽暗、漆成老青瓜色的窄格楼梯朝二楼去。

拐角处墙壁上贴的电影海报换了,不知何时换的,仔细算算好久没来Abel了。新张贴的妮可基德曼版本的《红磨坊》,小津安二郎的《东京暮色》,另一头贴的是《低俗小说》《蜂蜜与四叶草》。应该打算办下一期观影会。

入门处珍珠白流苏酒招左侧小黑板上告示写到一半:“吐在这罚贰佰土”。贰佰块钱。帘子掀到一半就听见惠妮爽朗大笑,“我去明玉家打个switch居然要换四双拖鞋不知道树哥怎么忍她的哈哈哈哈....”

天心笑了一下。

大家见来人是天心,见她终于愿意出门,居然都有种宽慰松解的慈祥。

“哇我就说你会答应来的嘛!坐这坐这天心。”

魏二嘴里衔着皮筋,乌鲁乌鲁半天,手指作梳把卷毛捋顺溜,快速捆了个小揪揪。

“听说你家里逼你回广州啊。为什么想不开休学啊,糊弄糊弄混个毕业证又不难,期末速成加b站大学,对你的智力来说易如反掌好吧。”

天心和姐姐道过谢,把高脚的吧台凳转低一些,像她每次扫完美团自行车必做的那样。

“我不喜欢的事就是硬逼自己也做不来,我有什么办法。坐在课室就发抖心慌。我爸妈说休学了留在c城有什么事可做,问我不回家是打算干什么,”她拉开帆布包取出那本《箱男》,“他们说我,就会找事和‘搞搞震’。”

外号豆腐的诗社头号活跃分子戴文青在一旁笑喷。

魏二接过书:“你想回吗?不过我感觉吧。天心你要是真回家了情绪会更差。”

这不是百分之一万的肯定嘛。

“不回。”

“我继续读下去真的不明白自己想要什么,每天一睁眼就做着自己最讨厌的事,写那些流体力学剪应力拉杆压杆的算数题,碎尸拼贴的排泄物不如的小论文,磕磕巴巴的presentation,一届一届传下来的盘出包浆的大物实验数据。”

“和谁玩得好谁就评优的班委,大雪天也要拍早六点晨读的书香校园建设风采照,每天吃着食堂四楼科技狠活牛排套餐谈情说爱的小情侣。”

“可能我比较悲观吧。这样个活法死了算了。和我爸妈他们没什么可聊的,一聊就吵,我要敢说去学画画非得气疯。吵凶了就吼我是不是没吃药。”

方姐姐端来一杯冰椰汁摆在天心面前桌上,听罢叹了口气,抚了抚藏蓝压纹桌布。

“我爸还是在意我的想法的。我妈不。”

“我们母女会话模式往往就是:你一天到晚就会闷在那不知道涂涂改改什么鬼,考试一塌糊涂,这么好的学校,一手好牌要给你自己打烂别人也没辙。”

“我都听腻了,我也快习惯了,”天心边噼里啪啦连珠样吐字,边暗叹自己久未同人说过这么长一串话居然舌头还蛮利索,“她来来回回就是说我自掘坟墓自寻死路自取灭亡自作孽不可活。”

惠妮摸了摸天心的头,“他们断供等于你现在没收入喔,缺钱记得同我讲。无三话剧团偶尔会接外快,我来留意。好歹你个主编剧挣点小钱是可以的。”惠妮摸摸天心的头,这个动作让天心想起每每她伏案写字,小泰迪哒哒跑来蹭她小腿求摸、她弯腰顺着后颈撸过整个后背的动作。天心笑了一下,像DooDoo每次乖乖被顺毛露出下排小小的齿,缝眯起眼睛一派享受的样子。

“急着用钱的话和我们讲哦。”

魏二擎起浅口高脚酒杯,冰蓝渐变的酒液液面浮着两片青薄荷,杯沿结着糖晶,像中了巫咒被魔女挥棒喝令结成冰雕的无辜仙子。这杯叫“雪山”,天心记得。

“我没事啦,有手有脚的,又不是学龄前儿童。上周末去黄兴路那里一家贝果店面试,已经拿下了。还是我小红书一家家私戳去问招不招工的嘞。

“姐姐一开始说学生兼职的话很麻烦,要照顾课表和实验日程。过没几天就来问我还愿不愿意见个面试试。”

“你行动力好强我滴妈。”惠妮剥开包装锡箔纸,掰了一小块薄荷巧克力递给天心。

“姐姐?她的店开了几年?”

戴文青探出爪子想偷摸把雪山端来尝尝啥味,被魏二眼疾手快挪开,胳膊肘还他一击。撒耳进门,和众人打了个招呼。

“比我大五岁,c城本地人。她名字好好听哦,岩龄,岩石的岩,年龄的龄。”

“之前在美国留学,回国在深圳和苏州呆了几年,感觉这班上得压力太大,就辞职自己创业了。做贝果是因为在读书时最喜欢吃正宗的纽约贝果,按她的话说,这是个投喂面包脑袋计划。”

“贝果?”撒耳不把自己当外人,去冰箱搜了瓶桃子味林德曼,路过吧台顺了个开瓶器过来,“最近风蛮大的,什么欧包,法棍,开放式三明治,恰巴塔贝果什么的,卖价超贵。”

天心咬着红白条纹的饮料管歪了歪头,“是啦。不过我还是有点顾虑。这情绪状态还是比较低迷,有时候就是感觉累得不想开口。偶尔岩龄太热情了我会不知所措。”

“对了,刚进来听到你们在谈明玉。明玉和树哥怎么样了?”

众人表情一瞬间都有些凝固。因为想起了去年的索多玛牧羊人。如今已经被强制关店了,店铺转让倒是很快,马上新立起一家叫哈特波波的验光配镜中心。才几个月却感受到什么叫“时过境迁”。

恰逢天心入学那年,锦江小区新开了一家叫“索多玛牧羊人”的社区家庭咖啡馆,主打绑定高校学生,培养高黏性回头客群体,选豆用豆精良,价格却亲民得过分。

店面狭小却弥足温馨,奶油色吊顶灯,胡桃木色吧台桌椅,马歇尔音响背后一颗吐芽的幸福树,钉了满墙的拍立得和小涂鸦画,豆绿色皮沙发,松木柜上摆了一盒国际象棋和一副卡坦岛桌游。熟客来信则被守在小木柜架子上,和熏香摆在一起。一幅帆布挂画贴在操作台背后的墙上,写着“Love covereth all sins”。

锦江小区正好在Z大新校区教学楼对面,小食铺子众多,被戏称作Z大二食堂。

小小夫妻店咖啡馆,作为老板和老板娘的明玉与树哥却并不比学生仔们大上许多,加之随和风趣性格阳光,一杯醇香冰美式又是早八苦驴们的吊命仙丹,一来二去索多玛常客们把这当作栖息港和休驻地,像真真实实的一家人。12月的c城阴冷寒湿,出教学楼北大门的途中在群里说一句“留一杯热焦糖拿铁马上来取”,身子都仿佛暖和起来。

也有返校之后给明玉带各自家乡特产的,闽侯橄榄,俄罗斯紫皮糖 ,豆凤,潮汕朥饼,西安水晶糕,或是订个山姆榴莲千层,亲亲热热分着吃。

坏就坏在这店名太过直白,不知谁吹毛求疵举报了去,某天开始制服们不断上门一遍遍盘问,关于信仰关于学生群体云云。

强撑了五十三天、失眠了一个月余的伍明玉,终于在五月末的某日天刚蒙蒙亮时望着飘窗外叹气,有气无力地说,老公我们先关掉吧。

“虽然好没道理,但我们一定会有索多玛2.0的。我确信。”

“明玉终于答应去医院,我和树哥磨了好久好久,”惠妮把一卷小老板海苔撕开,“前天她去医院挂号,治失眠。她每天晚上做噩梦。关了店面,她公婆那边也数落她开门做生意像儿戏似的。”

“纵然她自己这样不好,她还是最挂念你。她说‘妮妮你帮忙照顾好天心。她这三个月瘦了整整一圈啊。’”

天心最后一口椰汁吸完没察觉,继续用力吮了一口吸管,发出风箱般的呼噜声。

“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房租水电那些,贝果店的工作能cover吗?”

“差不多吧。再怎么说也不可能回广州。反正我最会坚持了。其他时间我会挤出来练画的。”

天心抬起左腕看了眼时间,起身预备离开。画稿还有2/5没画完。

“走啦。方姐姐我下次再来!”

走出Abel’s Bar,天色将将要暗下来,蓝紫色法兰绒似的。猛地想起岩龄的信息还没回复,天心歘一下摁亮手机,脑子里飞速措辞。正在这时岩龄仿佛心有灵犀般发来一条消息:天心,明天你有空来店里吗?下午我和朋友去一趟木莲区,修空调的师傅会上门,可能要麻烦你待到下午五点左右。”

天心松口气。这也算是跳过了“午餐吃什么”的难解问答题。

想都没想,一个“好”发送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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