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明白为何歌词中总唱着“分手总在下雨天”,明明心痛到快要窒息,可一滴雨也没有,难道因为连老天不会在意一只蟑螂的失恋吗?
月明星稀,夜风舒朗,漫无目的游走在街头,心头思绪万千纠结成一团乱麻,不知下一步该何去何从。
身上骤然一轻,衣服堆积在周围,路人的高声尖叫我还没反应过来,直到周围人纷纷面露憎恶躲避我,低头一看视角变了,我伸了伸手,只有腿毛很长的蟑螂腿。
我这才明白过来,原来自己悲伤过度变回原形了——一只足有成人巴掌大的大蟑螂。
路人们对我避闪不及,他们从没见过这么大的蟑螂,废话,我可是蟑螂王。
有几个穿着时尚靓丽的小姐姐都快哭了,我自觉自惭形秽,很久没变回原形有些控制不住,吓坏了不少路人。
对不起,我不是有心的。我只能晃动触须企图表达歉意,这里是夜市附近,人流量很大。
无数双脚如丛林般在我面前乱跺,笨拙爬行慌乱躲避时,一个小姐姐的男朋友见自己女朋友被吓哭了,男子气概上头,随手在路边寻了一根粗壮的长木棍要来打我。
周围人山人海都是腿,我被追着打根本躲避不及,几次死里逃生堪堪躲过被打断好几根腿。
我生气了,想起曾经玩的那款躲避游戏,在人类打你时,若闪避不开可以直接和对方正面刚,飞到他身上,人类对蟑螂有着天然的害怕,大概率会尖叫着逃窜。
在棍子又一次落下时,我瞅准时机索性顺杆往上爬,“呲溜”一下爬到他身上。
这个满脸络腮胡的汉子当众破防,眼睁睁看一只巴掌大的大蟑螂顺着杆子爬到自己身上。
手中棍子立马甩飞,他哭着大喊疯狂甩手,竟在众目睽睽之下跳起霹雳舞,妄图把蟑螂甩开。
我牢牢扒着他衣服,张牙舞爪地晃动触须,嘿嘿一笑。
我就知道这招有效!我取了个好听的名字,管这招式叫“突飞猛进”。
大汉的伙伴在旁边提醒:“这里!这里!”
“不对!它爬你衣服里面了!”
“它现在到你脖子上了!”
“啊啊啊啊!”眼见甩不开,大汉哭着叫“妈妈”,这个身高一米八的大汉硬生生被我这小小蟑螂逼得崩溃,哭爹喊娘涕泗横流。
略微不忍心,我抖抖翅膀飞走了。
翅膀被打得有些破,飞不了多远,我潜藏在夜市的垃圾桶内。
这本该是我的天堂,可我得不到丝毫慰籍,躺在铁皮垃圾桶上翘着腿看星星。
鼻尖莫名一酸,我想家了。
经过的粉色长发小姐姐瞅见我,悄咪咪和身边的朋友嘀咕:“这个蟑螂好大只。”
黑色短发酷girl应和道:“对啊,我还从没见过这么大的蟑螂,难道他是某个奇葩人类的小宠物?”
“它脖子上好像挂着个亮晶晶的东西?”
过了一会儿,一道声音飘入我耳中,“我视力5.6,那个东西好像是把小钥匙。”
钥匙?!
我登时坐起身,震动翅膀飞到无人角落。
脖子上确实有个亮亮的小钥匙,是上次醉酒后怕再取不到钥匙,就用一根红绳穿了挂在脖子上,一次情动互摸时被男人摸到,他拿出来一看是钥匙,便说着要送我一条项链。
我收回钥匙妥帖回原处,“不、这个就很好。”
钥匙是开启家门的关窍,不知开启他心门的关窍是我吗?
当时对方还戏谑地调笑这是栓住我的小狗链,我不觉得小狗狗有什么不好,狗狗是人类的朋友,但见对方神情不对劲还是下意识追问一句。
他笑着说了一句“such a puppy”,将我压住开始上下其手。
……
摸了摸钥匙,望着天边那轮孤月。
我突然很想他,很想很想他。
比蛋糕要想、比饼干薄脆要想、比冰淇淋还要想。
虽痴心妄想,但我还是想花光我所有力气去用力爱他,用力拥抱他。
可要回去,起码要穿回原先的衣服。
等到夜深人静、人际寥落的凌晨三点,我才从龟缩的角落慢慢爬到街上,幸好衣服还在原地。
我爬到衣服堆里,趁着四下无人再次变回人,依旧是赤条条浑身不挂的模样,快速穿好衣服。
还是蟑螂的时候一心记挂着回家,如今变回人才察觉身上到处都是伤,尤其是后背和四肢,伤得格外触目惊心,皮肉从里面翻出来血淋淋的,淤青和瘢痕更是多到数不清。
轻轻“嘶”了一声,不知脸上有没有伤,幸好穿的是长袖应该不会被男人看出来。
路灯尽职尽责地散发着光晕,为我投下一片小小的背影,颇有些形单影只的伤心味道。
拖着步子一瘸一拐狼狈回家,待走到小公寓下灰蒙蒙的天青色已翻起鱼肚白。
仰头一看窗户透出点点亮光,深吸一口气踱步而上,手心紧紧攥着钥匙,钥匙的齿痕深深刻在掌心。
提了一口气插入门锁,“咔擦”一下缓缓转动,门悠悠打开。
如我预料的那般,小客厅还点着一盏温暖的小灯,男人鼻梁上架着金丝眼镜,手边是一台笔记本电脑,他的修长十指还在上面敲敲打打工作。
听到门那边传来的动静,抬眼望来眸光满是温柔,就连声音都是细声温柔的,“你回来了,饭在锅里。”
莫名的,鼻子一酸,眼泪差点要淌下来。
看着锅中几个煮破的饺子,锅盖还带着热气,我端出来坐在饭桌边往嘴里塞着饺子,眼泪终于大滴大滴落下来,全部掉在饺子汤中融为一体。
前一小时我还在外面游荡,前三个小时被众人追着喊打喊杀,从来不招人待见、只有被嫌弃的份。
我这个在别人家连厨余垃圾都不配吃的蟑螂,但在这,却能吃到爱人亲手做的热菜热饭。
即便回家晚了,万家灯火也有一盏为自己而留。
擦了擦眼泪继续吃,还是熟悉的味道,我囫囵吃着,却禁不住多想。
家中有一间安静的小书房,文件资料什么的也都在那,除了送文件要找平日我连打扫都不会进去,生怕遗失了,男人若在家办公从来都是在那。
可今夜他却在小客厅办公,以一个很不舒服的姿势窝在那。
我也不是蠢笨的,深知对方是在等自己,深想下去他刚刚看向我的目光也夹杂着担忧。
很突然的,我决定不走了,再也不走了。
要和他生活一辈子,洗手作羹汤放弃自己雄霸天下的决心,携相爱的人从此开启幸福美满的生活。
“我吃好了。”我期期艾艾地坐在男人身边,手放在膝盖上规矩坐着,像一个乖巧的小学生。
他仔细端详着我,手托起我的下巴,“你是不是在外面受伤了?”
我心一惊,连忙摆手,“不过一点小伤。”
他一下把我袖子撸起来,看到那些触目惊心的伤痕眼睛立马瞪圆了,眼尾肉眼可见地红了,担忧和心疼满满的都快溢出来。
本以为会迎来一阵劈头盖脸的责备,我脖子一缩下意识闭上眼睛,等待许久未闻动静,下一瞬清凉带着湿意绵软的物事触碰到手臂上的伤口,我不经“嘶”了一声。
睁开眼是男人手持镊子、夹着沾有酒精的棉花在清洁伤口。
“会有点疼,忍着点。”他低头轻轻往伤口上吹气。
我立马不敢动了,连痛觉都已屏蔽,只觉轻柔的风从伤口开始沿着四肢百骸浸润心肺,身上每一个毛孔、每一个细胞、连头发丝都因为男人随意一个举动酥麻得快要窒息。
伤得有些重的地方清洁过后用纱布和医用胶带包扎,轻的涂了碘伏。
如今我和花猫般趴在小沙发上,上半身赤裸,两条逆天长腿有些无处施展,只能堪堪垂在外面。
男人坐在我身边,还在细致地为我处理后背的伤。
痛觉已然屏蔽,脑中充斥的唯余酥酥麻的快感,飘飘然的。
既要在一起,我决心坦白。
若他喜欢的只有我这身人类皮囊,我也可以一辈子以这副形态与他相处,只要他不赶我走。
不过设身处地的想,自己一直以人类形态与他相处,若一个人类徒然得知同居屋檐下的恋人是蟑螂,怕是会厌恶得要死,恨不得立马举起扫帚赶走。
这也是我一直忐忑纠结的地方,我很想瞒着、瞒着他一辈子,梦想永不露馅。
不过恋人之间最重要的是坦诚,不是吗?
鼓足勇气,我收拾好絮乱的心,偏过头,目光锁定他,“我有话要和你说。”
“什么?”他手上动作不停,在伤口上涂抹碘伏,清俊眉眼在暖黄色的灯光下很是温柔。
带着几分痴迷,我用眼神细细描摹他的眉眼,或许不久后物是人非,我再也看不到他了,即便看到也只能借着蟑螂的身躯偷偷潜伏回来看。
“我其实是一只蟑螂。”我视死如归地闭上眼睛大声喊道,
“嗯。”
他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
?
以为对方没听清,我又说了一遍,“听着,我没开玩笑,我是一只蟑螂。”
男人依旧很淡定,淡定的好似他才是蟑螂,我是人类。
我快要濒临崩溃了,眼泪如决堤的水溢出世界上最小的湖泊。
“我说,我早就知道你是蟑螂了。”
他捧起我的脸,拇指温柔拭去我眼角的泪水,低头很是亲昵地在我鼻尖轻轻咬了一口。
我哭了、哭得更惨了。
他不知所措地拍着我后背尚且完好的皮肤,努力哄着我安抚我,
我一边哭一边摇头,我才不是因为感动哭的,他拇指还有残余的酒精,辣得我眼睛生疼。
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
我哭得好丑,鼻涕眼泪流一脸,还是只蟑螂,他肯定不会喜欢我了。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不过他怎么那么淡定,和我预想的天崩地裂一点也不一样,真不愧是不管下属捅多大篓子依旧精神稳定的好社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