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泽凯自身后倏忽站起来，喊道：“大人如此着急？与慕容奉川什么关系？”

慕容笙猛然停下，回头道：“自然是同僚。”

许泽凯冷笑：“此人心狠手辣，诡计多端。我都察院多少官员折在他的手上，还请大人远离此人。”

慕容笙顾不得别人说什么，从后堂出来，交代林七：“你去看着郭云安，不论赵泽乾做什么你都跟着。”

“啊？”林七有些害怕这些当官的，慕容笙没办法只好命令道：“这个人对公子很重要，必须要看好。”

林七慌慌张张地应着。

“莫忧，”慕容笙边走边道：“为我准备一匹马，带我去落水的地方。”

平日里，慕容笙走几步都费力，今日莫忧竟在身后追赶着他，“林大人也要去？您还是别去了。”

莫忧担心他去了反而拖累他去找慕容奉川。

慕容笙根本不允许反驳：“别说了，快去备马。”

莫忧一脸担忧：“您会骑马吗？”

天际划过一道道闪电，雷声相约而至，天色黑沉沉的，在雷声中，慕容笙站在雨里。

莫忧牵着两匹马而来，

慕容笙上前接过莫忧手里的缰绳，翻身上马，马鞭用力地抽打在马臀上。

清脆的马蹄声在雨里逐渐遥远，慕容笙策马疾驰而去，身影稳重又不乏矫健。

这明明是个精通骑马的人，莫忧反应迟钝了刹那，立刻跃马追去。

迎着暴雨，两人一路疾驰。

莫忧告诉慕容笙，因官道被淹，他们只能从放闸的堤坝上过去，谁知道回程路上发生这样的事情。慕容奉川也没料到这一出，什么都没想就跟着跳下去了，成姚也跟着跳了下去，流水湍急，随行的锦衣卫不敢跳只能绕到下流去寻人。

下了马，慕容笙奋力地向下游跑。

莫忧跟在后面追。

锦衣卫呼唤的声音此起彼伏，慕容笙心凉了半截，现在还在呼唤说明没找到。

“慕容奉川！”慕容笙沿着下游一路呐喊。

下游分成了许多支，慕容笙命令这些人分开寻找，

密集的雨水击打着眼睛，慕容笙双手放在嘴边只顾着大声呼唤慕容奉川的名字，他沉静的看不到一丝慌张，脑子已经不能思考。

找到他，一定要找到他，必须是活着的他。

慕容笙只给了大脑这一个指令。

不知过了多久。

莫忧在不远处大喊，“是大人！”并指着下游的岸边。

慕容笙狂奔而去，只见不远处躺了三个人，一动不动。

雨水浸润下的慕容奉川身形修长，精瘦而结实的身躯很好辨认，且他早上走时穿的玄色束身衣，慕容笙记得清楚。

莫忧朝那里跑去，慕容笙却慢了脚步，他迈不出步子，好像有千斤的石头栓在了他的脚踝上，想要快点走到慕容奉川的身边。

但又觉得距离越来越遥远，仿佛走的越近，他离慕容奉川就越远。

慕容笙知道，他在害怕，害怕慕容奉川已经死了。

慕容笙惊慌失措地站在不远处，痴痴地看着慕容奉川。

莫忧将慕容奉川扶起，不停地摇晃着他的身体，喊着他的名字。

慕容奉川长长的眼睫明显动了一下，眉宇快蹙成了一条线，骂道：“莫忧你能不能轻点！老子快被你晃散架了！”

莫忧咧着嘴：“大人你没死！太好了！”不等慕容奉川骂他，他将人这么一松，慕容奉川体力耗尽重重地砸了回去，“莫忧，你大爷！”

莫忧心放了大半，接着去晃一旁的成姚，成姚体壮，晃了几下没动静。

“成姚没气了！”说着去探鼻息，成姚闭着眼睛大骂一声：“滚！别妨碍老子睡觉！”

莫忧这下一颗心终于放到了肚子里，他长呼一口气，掐着腰踢了踢躺在一旁的钱为民，“喂，起来了！”

慕容奉川撑着臂：“别摇了，已经死了。”

莫忧悬着的脚一滞，看向慕容奉川：“大人和成姚没事已是万幸！”

此时雨已经歇了，天朗气清，远处的边际出现了彩虹，夏日的天气就是这样。

慕容奉川生出一种劫后余生的喜悦，他朝着边际的彩虹伸了个懒腰。撑着地起身的瞬间，不远处月白身影投进了他的视线里。

瞳仁里映着慕容笙纯白无暇的脸。

慕容奉川看到面前的人在冲他笑，发自内心的笑。慕容奉川一时不知该用什么表情去应对。

只见，慕容笙身体一软倒在了地上。

慕容奉川脸色一变，健步如飞地跑到慕容笙的身边，一把将人抄起。

怀中人脸色白的吓人，嘴角的血开始慢慢溢出。慕容奉川有些心慌，问莫忧：“怎么会这样？”

莫忧道：“可能是劳累所致，听闻大人落了水。林大人焦急万分跑的比我还快，他马骑得竟然比我还好。这人病歪歪的怎么会的这么多？”

慕容奉川露出一抹柔色，“你是说他为我着急？”

虽然莫忧也不想承认，但他回想起林霁初当时的表情，明明是装不出来的。

“大人，”莫忧道：“属下觉得林大人对您不一般，多半是动了真感情了。”

慕容奉川要杀林霁初的事情，他们三人心照不宣。成姚在一旁问道：“还杀吗？”

慕容奉川神色紧张地看了眼怀里的人，随后呵斥道：“你是被水呛进脑子了吗！”

成姚立刻意识到说错话了，抿着嘴支支吾吾道：“晕成这样，听不到吧！”

……

整整过去了一日，人还昏迷着。

林七焦急不已，他忽然想到在汝阴的那位长胡子老道，央求着莫忧带他去寻找那大夫。

还没走出城门，长胡子老道就出现在他的面前。起初郑灏是不打算在莫忧面前出现的，只是情况紧急。他一直派人跟着慕容笙。昨日慕容奉川抱着昏迷不醒的慕容笙回府，郑灏已经急的连夜赶到了棠溪府。

瞧着面前蒙着白布只露出两只眼睛的长胡子老道。

林七诧异道：“老人家，你为什么遮着面？”

“刚从汝阴的寺庙出来，那里出现了疫症。”

郑灏背着那日一模一样的药箱，否则林七都要怀疑是不是他。

莫忧拽着林七后领，“唰”地退出几步，“那你还到处乱跑？”

“老夫来这里抓药不行吗？”郑灏扯着眉，看着林七笑嘻嘻道：“我是神医你们怕什么？汝阴药不够了，这么巧在这里遇到林七小可爱了。”

“你家公子身体怎么样了？”郑灏看似随意关心道。

林七不顾阻拦，上前搂着郑灏的胳膊：“您赶紧去救救我家公子，他昏迷一夜也没醒。”

郑灏十分想去，成姚和莫忧没见过他即使看过画像，也未必可以认出他来。但是慕容奉川在，就算他蒙着面，凭借慕容奉川的机敏，认出他易如反掌。

“小七啊，”郑灏摸摸他的头，“你和我说说你家公子为什么会昏迷不醒啊。”

林七和莫忧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郑灏叹了口气，心道：还真是冤孽。

“这简单，”郑灏拿下药箱，在里面翻了翻，拿出一瓶丹药，吩咐道：“每日一颗，病慢慢就好了。”

“那要是吃完了呢？”林七小心地攥在手里，晃了晃，里面也不是太多。

郑灏朝他额头拍了一巴掌，道：“吃完了自然就好了呀。”

那里面起码有一个月的量，熬药丸是需要时间的，他躲起来没日没夜地熬到现在也才熬了这一小瓶，这小子竟然还嫌少。

这药丸的药效十分显著，慕容奉川把它化成了水强行地给慕容笙灌了下去。

没到一个时辰。慕容笙已经苏醒过来。

房内只有慕容奉川一人，多余的人都被他轰了出去，尤其是林七。

“醒了？”

慕容奉川如往常一样，在他这里没个坐型。总是吊儿郎当地半跨在他的床上。

慕容笙盯了一会儿床幔，不理他。

慕容奉川以为人傻了，温热的掌心抚上他的脸，“也没发烧，怎么反应痴傻？”

慕容笙白了他一眼，开口：“钱为民死了？”

“嗯嗯，”

“那孙寒松呢？”

“也死了，”慕容奉川面上瞧不出情绪：“而且郭云安也死了。三人尸体都放在了停尸房。”

慕容笙眯着眼：“什么？”

慕容奉川道：“我们回来时，郭云安就死了，因为你一直昏迷，本官一直陪着你，所以这件事情还没过问。”

“可是，莫忧把他送回来时不是还好好的？”

慕容笙如做梦一般，好端端的人怎么会忽然死了，他开始只是担心赵泽乾会私下逼郭云安按下假供，再杀人灭口。

“赵泽乾审他了？”

慕容奉川摇头：“并未，林七说郭云安一句话还没说忽然倒地不起，似乎特别痛苦，没多久就没气了。”

慕容笙撩开被褥准备下床，四肢百骸传来几近碎裂的痛感。

双臂连撑床的力气也使不出来了，应该是昨日骑马太急，伤了身子。慕容笙忍惯了，咬着牙一言不发，甚至连眉头也不愿意在慕容奉川面前皱一下。

慕容奉川冷眼看着他逞强，没好气道：“起不来就休息，如今这乾州水太深。堂堂朝廷命官说杀了就杀了，你还要把自己搅进去？”

慕容笙用了浑身力气坐在了床边，此时只觉得天旋地转，认真地在地上寻找，“我的鞋袜呢？”

就在刚刚，慕容奉川已经不动神色地将他的鞋袜一脚踢到了床底。

慕容笙干脆赤脚下地，才站起身又要倒下去。慕容奉川从身后接着他，把人圈在胸膛里。

“这么倔强啊？就一定要查这个案子？”

慕容奉川贴着他的耳边，炙热的气息弥漫在耳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