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晚上，在明悦一筹莫展之际，《无限公义》上又更新了一段黄霖的记忆节选。

正是小黄霖神情呆滞，僵硬转身那段。

底下评论风向开始转变。

有的表达疑惑。

有的开始推测黄霖当时行动非自主的可能性。

而之前在咒骂黄霖这件事情上花了太多情绪和时间成本的则无视新变化，依然固执己见地想要自圆其说。

两方开始出现对骂的势头。

零星几条质疑平台早知全貌却故意节选放送骗流量的评论快速被其他评论湮没。

点赞，转发，评论所有互动热度加起来破千万之后，APP上又趁热打铁连发两条记忆节选。

分别是小黄霖转头看向少年郝运和小黄霖诡异地长时间按压小男孩尸体，有人冲过来后如梦初醒惊恐跳开那两段。

评论区愈发热闹。

有逐帧分析郝运表情的；

有因小黄霖事后表现更加肯定他行动非自主的；

当然也有咒骂黄霖果然天生恶魔，从小就会演戏的……

持续的热度为事件和平台吸引来更多的新人。

后来者了解此事已是“反转后”，绝大多数都认为黄霖被控制了。

前期阵营有部分“叛逃”，留守的则更加坚持己见。面对变化完全是一副我不听我不管，你们相信的都是阴谋，我绝对不会站错队的态度。

后来者骂前人是罔顾人命的网络刽子手。前人骂后来者是为杀人犯洗白的无耻水军。

两方人马的骂战正式打响。

手指的粘腻触觉再度出现。

在聂清尘实验室的时候，他们试过把主板上的所有触手清除，结果根本做不到。那玩意儿拔一根长一根。但是把APP卸载后，主板上的触手就会自然“枯萎”死亡。

拔下来的触手就地发育，大有不可阻挡之势。聂清尘直接点火，把它们通通扫进火堆。触手几乎在碰到火的一瞬间就当即死亡，停止分裂。

“分体遇火即亡。”聂清尘写在备忘录上。

明悦需要跟进事件，暂时无法卸载，只能忍着恶心把一整板流量虫握在手里。

【出现可拓印天赋，无孔不入：侵入方式增加。来自流量虫（怪物等级当前为a级。所拓印技能卡人类不可用）。】

又升级了！而且每升一级就多一个天赋，这东西也太逆天了！

侵入方式增加，增加了哪种侵入方式？

目前已知它能在现实世界飞速繁殖，还能通过网络入侵，除此之外还能怎么无孔不入？

“明悦，你看！《无限公义》更新了，已经投过票的可以改票！”风青青晃了晃手机。

大量参与者改票。投无罪释放的和投杀人偿命的几乎五五开。

票数越接近，骂战越激烈。

参与者亦愈发真情实感。

明悦和风青青依然约在甜品店见面。隔壁桌两人正讨论黄霖的事情。两人立场明显不一。他们越说越激动，越说越上头，其中一个抬手就给了对方一耳光。

他的力道并不大，然而对方的脑袋竟应声掉落！脖颈断裂处满满都是正在蠕动的，暗红的触手。

“啊！”惊恐的尖叫声充斥整间甜品店。顾客们一哄而散。

有些触手从那人的断头和脖子处掉落在地，迅速生成暗红一片。

“火！这玩意儿怕火。”明悦转向风青青。

风青青会意，立即打出火之龙拳。

火龙所到之处，触手扩散的趋势当即被截断。

“这东西居然能寄生人体？”是从手机进入人体的吗？不对。明悦马上否定自己的猜测。

她已经直接触碰流量虫的分体触手好几次。触手并没有顺着她的皮肤钻进她的身体，而是受惊般缩回手机内部。

再说了，如果流量虫能直接进入人体，当初假装倪凡的人何须利用耿欣将触手投放到各处？何须费尽心机夺走《无限公义》这个视频软件？

从手机内部取出的触手和此处掉落的触手繁殖后并不会生成电视屏幕。明悦合理怀疑这些触手虽同属同一个流量虫，却拥有不同功能，传播渠道也各不相同。

思及此处，她走到断头掉落之处，捏起一根残留在尸体之内的触手。围观群众发出阵阵惊呼。

之后，只见明悦用力一捏，原本疯狂挣扎的触手登时化作一团红雾。

死者体内的触手是怎么来的？

无孔不入：侵入方式增加。入侵他身体的方式大概率就是新增加的方式。

她似乎想到什么，在人群中找出那个跟死者起冲突的人。

“不好意思，得罪了。”明悦一把抓住对方的手，不由分说就在他手指上剌了一道口子。

深红的鲜血涌出。同时涌出的，还有跟血色极其相似的暗红触手。

“果然！”明悦蹙眉。

那人吓得魂不附体，弯腰就开始吐起来。

明悦跟风青青一起打包地上的尸体，领着那人直奔实验组大楼。

大晚上的，这里居然还灯火通明。

聂清尘给那人安排了一间监护病房，亲自从他身上取样。

明悦看他双眼浮肿，黑眼圈加重，不由问道：“你上次睡觉是什么时候？”

聂清尘无奈：“要调查失窃案，还要研究这该死的流量虫，哪有时间睡觉。”

“失窃案有头绪了吗？”

“本来没有。今天《无限公义》不是上了几段新视频吗？有一段记忆里那个小伙子回头看向一个人，你知道吧？”

明悦点头。

“我们组有个同事发现那个人就是紧急求助任务后勤组的，名字叫郝运。”聂清尘把样品放进一个观察仪器，继续说道，“又有同事想起被盗的储藏室里有一头被改造过的幻影兽。那头幻影兽就是从视频里的小伙子那抓来的。然后我们就怀疑是郝运想要灭口，是他改造幻影兽意图杀死那个小伙子。事情失败后，为了避免暴露身份，又到我们这把证据偷走。其他被偷的东西都是掩护，只有那头幻影兽是真正的目标。”

“好像有可能。又好像有点不对劲。如果能从幻影兽身上查到他，他早该毁灭证据了，为什么要等幻影兽被送到实验组，正式入库后才动手？他既然是协会的人，应该熟悉流程。从接悬赏任务的异能英雄或者来交接的应急组组员那儿杀死幻影兽怎么都比到实验组偷东西容易吧？”

聂清尘讪讪一笑：“按之前的安保水平……哪个更容易不好说。但是中途动手肯定比到我们这偷东西更不容易暴露身份。因此，我们也觉得奇怪。”

聂清尘又将样品转移到另一个仪器，继续说道：“但是他有精神控制类异能，又有动机，的确很可能是他操控应急组或者我们组的同事动手行窃。于是，我们的人到那边的后勤组找郝运，想让他协助调查。结果人家早没影儿了。联系他家人，才知道他是被收养的。记忆节选里那个被杀死的小孩的父母居然就是郝运的养父母！他的养父母如今也满世界找他，想要答案。”

此时，郝运正郁闷地躲在一处幽暗的楼道口。

他承认他是自大了些，改造完幻影兽就径直离开，完全没考虑过黄霖能从幻境中活着走出来的可能性。

更没想到黄霖会被那该死的怪物掳走用作引流素材。

“天杀的，那小子自己倒霉就算了，还连累老子！”郝运吸完最后一口烟，将烟头扔在地上狠狠踩灭。

更离谱的是，最近实验组失窃，他们居然也怀疑到他头上。原因竟是被盗清单中有那头幻影兽。

如果没有记忆节选被放出的事件，郝运肯定大大方方走进实验组打他们的脸。要是别人能从幻影兽身上查到他，他怎么可能不留下善后？他怎么可能让自己沦落到必须去实验组毁灭证据的地步？

然而眼下就连不是自己做的事情，他也无法出面否认。

养父母对他起疑心，连莲也好像失去跟他进一步认识的兴趣。

想要铲除记忆节选带来的影响，只有一个办法。他的视线始终锁定巷子对面的酒吧。

这片城区氤氲在幽幽的青蓝色光雾中，对面酒吧的招牌却是红色的。酒吧中溢出温暖的黄色灯光，很是瞩目。

街上人来人往，却没有任何人在酒吧前驻足，或者给它一个正面眼神。仿佛它根本不存在似的。

～

实验组大楼。

聂清尘：“结果出来了。这部分分体触手是通过情绪传播的。被流量虫传播的内容挑动情绪，就有可能被流量虫寄生。情绪起伏越大，寄生的分体触手越多。”

明悦：“当时他们两人确实正因《无限公义》里的内容陷入激烈争执。这个传播途径太恐怖了！如今下载了这个APP的人不计其数，看过视频参与投票的亦数不胜数。其中究竟有多少人被寄生了？”

聂清尘：“被流量虫寄生久了，思考能力和自身的喜怒哀乐都会被流量虫当作养分啃噬。分体得到的养分会源源不断供应给本体。它就会不停升级，强化出更加厉害的天赋。真是让人头疼啊。”

刚开始，明悦以为这只是针对黄霖一人的复仇行动。一步步调查下来，才得知背后筹划者的目标从来不是具体哪个人，而是全人类。

明悦问：“有办法可以清除被寄生者体内的流量虫吗？”

聂清尘：“我可以尝试用药物压制。但是如果想一劳永逸，只能杀死其本体。”

兜兜转转又回到假倪凡身上。找到他才能找到流量虫本体。但是人海茫茫，上哪儿找去？

一番讨论过后，他们决定先各自回家睡觉。明天的事就该留给明天的自己愁。

打开家门的一瞬间，明悦就意识到家里进了外人。

因为那人明目张胆地开着灯，坐在她家客厅吃着她的零食，看着她的巨屏电视。

“呦呵，大忙人终于回家了？”

这人坐着都跟明悦差不多高。皮肤呈深棕色。平头。穿了件宽大的粉色无袖T恤，配了条嫩绿五分裤，非常招摇。浑身肌肉虬结。左边臂膀纹了个大大的“一”字。

坐在沙发上显得她家跟小人国似的。

“你是金奇异的人。”

“呦呵，果然聪明。跟金博士说的一样。”

“有事？他交给我的任务我还没找到机会下手。”

“那事先放一边。有另一件事需要咱们做。金博士的一个死对头也把‘入口’开到这座城市来了。”

“入口是什么？”明悦想要装傻套信息。

对方也不是蠢人，直接点破：“你别装。你没把在异空间里的事告诉异能英雄协会的人？他们没告诉你异空间的事？”

明悦只得说：“他们了解的也不多。”

“那倒是。对了，我叫金石。”金石伸出手。

明悦不动声色地握了握。

【出现可拓印天赋，恍惚：对战中可令对手产生一瞬恍惚（来自金石）。】

这异能好鸡肋……明悦在心里蛐蛐。但是再看一眼金石的体格，又觉得跟他对战的过程产生恍惚是挺够呛。

“你也姓金？”明悦扬起一边眉毛。

金石立马明白她的意思，嫌弃道：“我可不是那个老东西的儿子！就他那小矮子基因生得出我这种魁梧好汉吗？”

“那他是？”

“他，他，他……”金石不情不愿地说，“是我干爹。”

“哦？”明悦扬起另一边眉毛。

“别瞎打听！说正事！”金石假咳两声，“老头的死对头叫弈修罗。他们结怨的开端还得从异空间落成那天说起。”

异空间的入口可以开在任何地方。可以开在空地，也可以叠放在这个世界已有的建筑上。

金奇异和徐牧野给每个异空间设计一套“钥匙”。比如，一号异空间的主钥匙是一块玉雕平安牌，分钥匙是十二颗玉雕珠子。

拿着主钥匙能感知对应的异空间位置，并且在异空间内外都能随时随地开启入口。

拿着分钥匙的人能看见对应异空间的入口。

“我进一号异空间的时候手里并没有你们的分钥匙，为什么也能看见那家‘医院’？”

“你当时是不是跟踪别人？”

“嗯。”

“那就对了。如果在入口出现前，跟手持钥匙的人共享视野五分钟以上，对方看到入口的时候你也会看到入口。”

金石继续说道：“老头和牧野叔原本打算各保管六个主钥匙，然后在组织里选些需要用到异空间又付得起租金的人当租客。只给他们分钥匙。结果那个弈修罗上来就把其中一套钥匙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