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个？”

“没错。”

敲门声响起。“组长，紧急求助任务回访组的同事送过来十几份样品。”

聂清尘接过一看，全是触手。

“他们说除了我们协会办公楼这种异能者大量聚集的地方，其他公共场所都出现了不明电视屏幕。这些样品都是屏幕消失前，接单的异能英雄采下的。”

聂清尘对比过后，眉头紧锁。

“这些都是从不同地方采的样？”

“是。”

聂清尘：“这些触手，全都出自同一个怪物。这流量虫是怎么同时把分体投放到各地的？什么原理呢？下载APP通过网络侵入手机是一种方式，它是怎么侵入线下公共空间的呢？”

他托着下巴苦思冥想。

明悦猜测：“会不会有人帮忙？有人把它的触手带到各种公共空间，然后它就地发育。”

“啊！合理，相当合理。这也能解释为什么一般人能随意进出的公共领域被入侵，而咱们的办公楼没事。”聂清尘频频点头，“但是这得同时有很多人帮忙。依我判断，这种怪物并没有强迫他人行事的能力。怎么会有如此大量的人类帮助怪物？”

明悦道：“也许怪物只是工具，它是某个有钱有势的人类养的，出于某种原因投放到社会。帮助投放的人是豢养者找的？”

“啊！合理合理！非常合理！小明你真聪明！”聂清尘一副茅塞顿开的样子。

明悦：这老哥的思维怎么好像只能围着怪物转，涉及人类的可能性他是一点都想不到啊。

“如果流量虫没有强迫人类行事的能力，想必也没有上门掳走活人的能力吧？”

聂清尘观察培养皿：“肯定没有。它的本体也是这种小触手，没有与人对抗冲突的能力。”

明悦愈发怀疑小男孩父母。这太像单纯针对黄霖的复仇了。但是他们有必要把事情搞得这么复杂吗？有必要把复仇搞得如此艰难吗？有这能力都够把黄霖弄死八百回了。

“如果流量虫是别人养的，或者与人类是合作关系，有办法锁定跟它合作的人类吗？”

聂清尘想了想，说：“没有直接的辨别方法。不过，这种类型的怪物只要本体死亡，分体就会全部消失。如果有人把它当工具，必然会着重保护其本体。跟怪物本体在一起待久了，可能会受到精神污染，不自觉模拟怪物行为。也可能会沾染怪物能力，在一定程度上‘得到’类似能力。并不是说他真的能得到怪物的能力觉醒异能，就……你懂我意思吧？”聂清尘抓耳挠腮，很是苦恼。

明悦：我不懂啊！这我上哪懂去？

然而，走出实验组大楼没多久，明悦立刻明白什么叫在一定程度上“得到”类似的能力。

实验组门口停满了各种直播车。来自各路媒体的记者几乎包围了大楼各个出口。

看见有人出来，他们一窝蜂涌来争先提问。

“请问你是英雄协会实验组的员工吗？”

“对于《无限公义》事件你们有什么看法？有网友表示连怪物都看不惯人世不公，要替天行道。对此你们有没有想说的？”

“网友们说正是因为人类政府和异能英雄协会的无能才导致怪物有机可乘。你们有什么回应？”

明悦忍不住停下脚步怼了一句：“是网友说的还是你们为了获得流量挑拨对立啊？”

见她开口回答，记者们愈加疯狂地抢夺前排采访位。

“诶诶诶，别挤！挤什么！”

“你踩到我了！”

“你的麦砸到我的头了看不见啊？你故意的吧？找茬是不是？”

然后，他们居然打起来了。

明悦看得一愣一愣的。她缓缓后退，想要趁乱脱身。

突然听见有人惊呼：“这是什么东西？”

原本对准明悦的镜头几乎全都转到打架的几人身上。

明悦循着众人视线看去，只见一小撮被扯下来的短发在地上快速繁殖成一片，繁殖出来的分体并不持久，很快就消失恢复原样。

“也可能会沾染怪物能力，在一定程度上‘得到’类似能力。”聂清尘的话就这么生动地具象化了。

被薅下头发的中年男人明悦认识。

追风网，郝正义。

郝正义看到自己头发的变化有些慌乱，故作凶狠地冲跟他打架的人大喊：“故意伤害！你就等着收传票吧！小刘，老李，把他的样子和记者证拍下来！我们撤！”

记者们吃完瓜转过头时，明悦早溜了。

她牢牢附在追风网的黑色SUV车底。车子中途停过一次，有两个人下车。随后一路狂飙到某处停下。

明悦本身体力好，加上“武力增强”的加持，愣是没被甩掉。

这是个地下车库。明悦跟到电梯的时候，电梯门已经关上。从外面显示屏可以看到上的是33层。

明悦没急着跟上去。她先来到一楼，发现这只是一栋普通的写字楼。

从一楼大厅的楼层导视可知，28至33层是新星传媒的办公室。

新星传媒？明悦躲到卫生间，搜了搜这家公司。这家公司是三个月前刚成立的。老板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叫耿欣。为人非常嚣张高调，她曾放出豪言要在一年内让所有人都用上新星传媒的产品。

明悦顺手搜了追风网的位置，估算一下距离，应该就是之前停车的地点。

郝正义把同事送回公司，然后自己跑到这来？干什么，他要跳槽啊？

明悦突然灵感爆发，乐滋滋地搜追风网老板的照片。使用“易容”变身后，怒气冲冲地杀上33层。正好她今天穿的是中性风，变身后不换衣服也并不违和。

“让郝正义给老子滚出来！”明悦一巴掌拍在前台的大理石迎宾台上。

前台小帅哥被她吓一跳，哆哆嗦嗦地拿起电话打到老板办公室。还没来得及说话，明悦已经推门进去了。

“郝！正！义！你竟然背着老子找下家？还在工作时间过来谈接洽？以为老子好欺负是不是！”

明悦横冲直撞，大力推开试图阻拦她的人，直接闯进耿欣的办公室。

她已经用余光快速扫过这层的状况。郝正义不在外面，而耿欣的办公室是唯一关门的房间。

办公桌上有两撮头发，郝正义和耿欣两人脸上都透着惊恐。

看到门被推开，两人都下意识地把自己面前的头发拨到地上。

耿欣怒斥：“谁让你们随便进来的？你是什么人？”

郝正义则慌乱道：“张总，你怎么来了？”

明悦双眼瞪得像铜铃：“你说呢？老子给你发工资就是让你带薪出来找下家的？”

“不不不，不是您想的那样！您听我解释。”郝正义赶紧把明悦拉进办公室，关门把其他人挡在门外。

“耿总，这，这，这是我老板。那件事能跟他说吧？”

耿欣下意识想捋刘海，然后马上嫌弃又害怕地把手缩了回去。

“信得过吗？”

明悦对他们两人使用盗窃之手。

郝正义忙不迭说：“信得过信得过！这可是我的亲老板！”

耿欣没表达疑虑。

郝正义拉了把椅子让明悦坐下，才娓娓道来。

耿欣认为现在的短视频APP是个人就能注册，是个人就能当所谓的媒体人，产生的信息过于庞杂。而官媒又过于正经无趣。

她想要推出一款专门做社会案件的APP，选择的案件最好能同时兼顾社会性和故事性，能够雅俗共赏。

她打算邀请一批专业的调查记者入驻。

郝正义就是其中一人。

第一批接洽的记者里还有一个叫倪凡的。他说一个新的APP想要成功，需要有个好的噱头吸引用户下载。因此，选择的第一个故事相当重要。这个故事需要有足够的悬念，涉及的元素要足够挑动人们的神经。

耿欣深以为然。她想起自己姑姑的儿子幼年被邻居男孩杀死的事情。由于那个男孩平时乖巧懂事，事后反应又过于古怪，她姑姑姑父偏向于认为他当时是被怪物影响了。得知他家搬家后，并不打算纠缠。

未成年，杀人，怪物，哪个元素不吸引人？

她当即拍板决定选择这个故事。正犹豫在动画，真人演绎和ai动画中采取哪种形式来重现案情，倪凡突然说，这些形式都不够抓人。

他神神秘秘地问耿欣介不介意使用怪物当工具。耿欣说只要能带来流量，谁管工具是什么东西？她只怕自己的APP不火。

倪凡给了她十几根暗红触手，让她找人在APP上线那天将这些触手投放到公共场合。投放的场所越多，APP的知名度就越高。他还说触手能自己繁殖，让她需要用多少随便繁殖。

耿欣急于求成，愣是找人将触手成功投向大大小小所有能进入的公共空间。

只是，她没料到，她创建的APP《无限公义》知名度是铺开了，下载量是上去了，但是她连后台都登不上了，这个APP跟她已经彻底没关系了。

她已经在异能英雄APP上发布悬赏任务。但是怪物是她自己主动招惹的，也不知这个任务能不能审核通过。

明悦：“所以那个在视频里被审判的小伙子不是你们抓的？”

耿欣有点崩溃：“当然不是！我的APP是要赚钱的！当然要合法运营。我为什么要做那种事？我只是提供了那个故事。”

“那些触手还有吗？”

“已经全部投放出去了。”耿欣突然用力扯自己的头发，“我的心血没了，自己还要变成怪物？为什么？为什么？”

被扯下的头发迅速繁殖成片，而后消散。

果然，她也跟郝正义一样沾染了流量虫的能力。

她手上的触手都投放出去了，说明她得到的都是分体。而只有跟本体接触多才会出现出现沾染怪物能力的情况……

“你们跟那个倪凡接触的时间多吗？”

“APP上线前，我跟第一批接洽的记者天天在一起。其中自然包括倪凡。”

流量虫本体极有可能一直在他身上。找到倪凡说不定就能救出黄霖。

明悦站了起来：“倪凡是哪家媒体的记者？去哪能找到他？”

耿欣把倪凡的名片递给她。明悦接过就要离开。

郝正义不懂她这一套是什么操作，赶紧拦着赔笑：“张总，我只是想成为《无限公义》的第一批入驻记者，这也是为了扩大咱们追风网的影响力。我真的完全没有要跳槽的意思，您别误会！”

明悦心想，可拉倒吧。自己偷偷赚流量还不是为了以后单干？但她又不是真正的张总，她才不在乎这些。

“行了，这事以后不用再说。”

“好咧，谢谢张总！”

明悦下楼后就变回自己的样子。她打电话到倪凡的公司，得知他已经离职。随后假装倪凡家人，凭着三寸不烂之舌成功从倪凡的旧同事处获得他的住址。

“如果有邱索的意念寻人能力，何须如此费劲！下次见到他要记得跟他握手。”明悦自言自语。

到了倪凡家门口，明悦当即闻到一股恶臭。附近路过的邻居时不时出声咒骂：“哪个杀千刀的在家攒垃圾？想熏死人吗？”

明悦暗呼不好。强行打开倪凡家门，果然看到一具腐尸。从尸体腐烂程度判断，死亡时间得有七天往上。

那么，这段时间跟耿欣接洽的到底是谁？

好不容易查到的线索就此断掉，明悦气得牙痒痒。

她回去找到风青青，两人交换信息。确认小男孩的父母从未找过黄霖一家。

“按你这么说，那个假装倪凡的神秘人只是听说了黄霖小时候的事就决定掳走他？搞这么一出，他图什么？”

“谁知道呢。利用怪物不犯法，但是绑架是实打实犯法的。他绑走黄霖，这个APP就无法用来赚钱了。播放的记忆选得如此巧妙，总不可能是巧合。不为钱，没有仇，还能是什么动机？”

明悦想到头都大了。

第二天，投票要黄霖偿命的人已经超过三十万。视频底下开放评论功能。随便一翻，都是诅咒黄霖和他家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