存在感本就没多少的凌远山，在这晚上像是被遗忘。

裴修竹和“阿玉”都没再提他一句。

剧情按照记忆里发生的事推进。

向来面冷的裴修竹看着受伤的“阿玉”，神情不复之前那样轻松，“你别说话，给自己疗伤要紧。”

“阿玉”的眼眸黯淡一瞬，随即更亮，她嘴角扬起抹心满意足的笑意，偏偏牵动的嘴角扯住脖颈上的道伤，痛得“嘶”了一声。

裴修竹语气更沉：“别笑。”

“阿玉”说：“我偏要，我高兴。”

裴修竹眉头拧得死紧，“有什么好高兴的？”

“你关心我啊~”阿玉笑眯眯的，“虽然话说得有点生硬，但你急了。”

裴修竹又看她一眼，没反驳，“……你先止血。”

“知道知道，”阿玉说，“你别只顾着管我啊，你受的伤也很严重，疼么？”

相较来说，他受的伤不像伤到阿玉的那般致命，但零零碎碎的，加起来也不轻。

“不疼，”裴修竹略一停顿，“之后等你再给我处理吧。”

两人相伴这么多天，都是“阿玉”主动贴近的行为多，裴修竹拒绝未果才勉强接受。算起来，这是他第一次说出口要“阿玉”帮忙。

姜萤时很明白裴修竹这是卸下心防，回应她的信号。

而“阿玉”自然做出同样判断。

演戏许久，终于等到这一刻，也算是拨得云开见月明，于是她当机立断，选择在这裴修竹挑起的暧昧氛围里趁热打铁。

“为什么要等之后呢？”

“阿玉”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有些兴奋地抓住裴修竹的手，“我在古书上学过一个快速疗伤的法子，现下正好能试验下是否靠谱。”

裴修竹并不知道等着自己的是什么。

因为“阿玉”的态度毫不扭捏，他也没往奇怪的地方想，“阿玉”说要找个安静舒适的没人打扰的地方，他以为是方便运功。

等温香软玉贴上来，裴修竹一下子怔住。

两人鼻尖顶着鼻尖，“阿玉”含糊不清地嘱咐：“别动。”

接着开始运转灵力。

截然不同的灵力通过相接触的地方传递过来，继而在灵脉游走，很是温和无害。

裴修竹僵硬的像木头，但顺从。

而“阿玉”的手也没闲着，在裴修竹的手掌上描摹刻画，像是在写什么符文，又像是单纯好奇他的掌纹。

……

姜萤时此时此刻也很想当木头。

重演别人的故事还能当是玩了场剧本杀，可重演自己和前任的调-情算怎么回事啊？

她简直想让自己的意识昏厥。

急促的呼吸声在耳膜放大到不可思议的程度，姜萤时被动地听着裴修竹的心跳，差点想帮他计数算算心率是不是快得有些不健康。

度日如年地数到三十四。

凌远山终于姗姗来迟——

凌远山没忘自己是做什么来的。

但眼前的景象显然是出乎他意料，姜萤时的视角刚好能看他张了张嘴，但一句话都没说出口。

凌远山清清嗓子，又咳嗽两声，才说出早该问的话，“你们怎么受了伤？出什么事了？”

旁观者不合时宜的插嘴。

不亚于泼来冰凉刺骨的冷水，热流涌动的暧昧氛围转眼消失不见。

裴修竹狼狈地转过头来。

他的表情震惊、不解和说不出的迷茫，和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愤怒。

“你……”

裴修竹只接了凌远山的话一个字，姜萤时便立竿见影地掌控了身体。

她几乎是从裴修竹身边跳开，接过裴修竹的话茬继续问凌远山，“你怎么才来？”

凌远山沉默地抬了下眼。

他什么都没说，姜萤时却莫名明白，就像她不得不扮演“阿玉”是受幻境控制一样，凌远山这个加戏的人可能也被控制着不该出现。

她摸摸鼻子。

很想问凌远山是做了什么才挣脱的，但眼下显然不是什么好时机。

于是姜萤时按自己编排的剧情，问凌远山能不能帮忙处理两人的伤口。

凌远山自然点头：“乐意之至。”

“阿玉”的注意力瞬间被冒出来的凌远山夺去，两人交谈起来，裴修竹感觉自己被当成了空气。

他心间涌出荒谬的“风水轮流转”念头，又觉得事情好像有哪里不对。

好好的疗伤本不该有人冒出来打断的。

不。

更准确说，本不该有凌远山这个人的。

裴修竹有些失神。

姜萤时也判断不出他是不是已经意识到这是幻境。

和凌远山聊那么两句，剧情走向已截然不同——她对身体的掌控力也愈发强。

凌远山递手要拉她一把，姜萤时自然顺势借力起身离开。

裴修竹看不见，从衣服的窸窣声响感觉两人动作，他慢了半拍伸手，却只抓到空气。

耳边似乎传来句冷漠至极的言语。

“别再跟着我。”

裴修竹整个人都为之一僵。

-

说是疗伤，两个人也不能真走远。

姜萤时躲暗处观察了会裴修竹，总觉得这画面似曾相识——或许上次幻境里，裴修竹渡劫失败的前一阵子，脸上也常见迷茫困惑的表情？

“应该能行。”

姜萤时松了口气。

她的心情是平复下来了，但凌远山显然没有。

姜萤时抬眼，撞上的就是凌远山奇怪又有些郁郁的眼神。

或许是森冷月光照的。

凌远山没有为即将脱困的好消息高兴，他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没忍住，慢吞吞地问，“如果我不来的话，你们会做什么？”

姜萤时颇有些好笑道，“你说呢？”

“我应该和你说过的，我出自合欢宗。”

凌远山倏地沉默，好一会儿没说话。

姜萤时不太懂他在想什么，也懒得懂——横竖从幻境里出去才是最要紧的事。

两人无话可说，便商定轮流守夜休息。

也不知道裴修竹什么时候能勘破幻境，总要养足精神应对。

猜拳结果姜萤时先守。

凌远山也没客气，闭眼眯了半晌，便说自己休息好了，让姜萤时去睡。

姜萤时这一觉就睡到天光大亮。

-

裴修竹整晚没睡，眼睛熬得有些发红，一低头却见伤口愈合，修为也涨了一小节，那股挥之不去的违和感愈发浓烈。

好像本该是这样……但又处处都不对。

不管是胸口还是怀里都空荡荡的，似乎少了点什么。

裴修竹心念一动。

脑子里闪过某个本不该走但走了的背影。

而那纤细的身影旁边还有个多余的旁人。

不该是这样的。

姜萤时睁眼后，发现现自己身上明明只是简单处理的伤口，此时呈现出痊愈的模样——倒像是记忆里发生过的隔天早上。

怎么还在幻境里？

她正想找凌远山，视线四周逡巡，看到的却是身影有些踉跄的裴修竹。

本来只是微微泛红的眼血丝密布。

裴修竹嘴里喃喃自语，“本该是我的，明明是我的……为什么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