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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投石问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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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晞来到中军主营,只见侍从们正在忙碌地准备酒宴,偶有几个生面孔的武官聚在一起谈天说地,一见到她,十分生疏,夜晞与他们两相致礼,便望向偌大的厅堂,席位正中倚北墙南向设主席,东西左右两面排开列席,夜晞见时辰尚早,筵席未开,就想不如领端蒙再到外面走走,没想到一转身就迎上辛垣衍,他微一愕,虎目圆瞪:“小娘子你这么快就来了,那么心急啊。既然来了就上座吧,干嘛站在这里?”遂即毫不客气拉着她就走,她踉踉跄跄地被他拽住,疑道:“就上座?这不合乎礼仪吧!”

“这里没有那么多官家的规矩,让你坐就坐。磨磨蹭蹭的。”他左右顾看一下,便把夜晞拉到左手边的末座上,很粗鲁地把她按下去:“你新来的,就坐这吧。”她不上不下地挣扎不得,只好从了。

他心满意足地走上前方右手的次座,厅堂里方才的将领都与他十分热情地叙礼,好几个还走上前去与他搭话,其余的因为方才他们这么一小出闹剧,时不时眼神微妙地瞟向她,夜晞没有理会他们,待侍从给她上了茶,她望着侍从拂来拂去的身影,又窥了一眼辛垣衍,只见她与那些将领闲聊中也不忘瞟向他们,夜晞顿时微微含笑,敛首就着茶热就喝了,端蒙侍坐在旁,倾身低声道:“他摆明了给你下马威。”

夜晞淡然道:“既来之则安之吧。”

宾客陆陆续续地来到,也不时向夜晞投来奇异的目光。直到易夷吾跟雾妠母冯娜有笑有说地走进来,易夷吾惊讶地看向她,便趋步上前,忙道:“夜从事怎么会坐到这里来?”

夜晞没有言语,远远看了一眼辛垣衍,又微有惭色地敛容道:“夜晞早到了,便就随便坐坐,要是妨碍了,我自当移席。”

易夷吾立马就了然,脸有惭色,看来相当稔知他的同僚,忙凑过来将夜晞拉起,温声道:“怎么可以怠慢你呢?这次宴席专为你洗尘而设,不能让你坐在这里。”

他便匆匆地拉着夜晞在众人的愕然中领到左手座的首席前,又温声道:“夜从事请坐在这里,你可是我们的上宾!”

这么一来,辛垣衍又有意见了,果断按桌而立,微愠道:“哎,军师,这可是你的位置,你怎么可以让给她!”说时迟那时快,便大步过来,走到他们的身边,欲要再拉扯她,却被端蒙格开,他愠怒起来,就跟端蒙过了两三招,不得手,便退开道:“好小子,有两下子!”又转过头对夜晞说:“你不能坐在这!你自己也明白,快去去,不要闹!”

“辛垣衍,你不能这样对待夜从事,不管你对她有什么成见,她是我们的客人。”

“对对对,她是我们的客人,就坐在那不行吗?”

他们争持起来,倒是夜晞夹在他们中间,给弄得晕头转向,忽然人丛拂开,彬彧玄览众星拱月地走出来,一声怒斥打断了这乱状:“吵什么呢?”

众人大骇,纷纷向他低头致礼。易夷吾道:“是这样的,主公,我认为夜从事身为我们的客人,而这次又是特意为她而设的宴席,所以我想请她坐在首席,以示我们的尊重。”

辛垣衍蔑视地撇撇嘴,很不耐烦。

彬彧玄览淡淡地看看两人,质疑道:“就为这个?”

夜晞卸开易夷吾的手,欲要息事宁人,没想到彬彧玄览一手示意让她不要做声,一手招来侍从,道:“就在这席位旁再摆一个位置。”

众将眉梢眼角皆注意着侍从的匆匆往来,低垂着头,不敢作声。

待座位摆好,他亲自执起夜晞的手,众目睽睽,且让她坐到旁边,轻轻将她按到座上,向众人喝道:“谁对凤临有意见,就是对我不满。不满?来跟我对质。”

一字一铿锵,振聋发聩,没有比这种直观行动更有震慑力,在他眼底之下,众将噤若寒蝉。

他扫视了诸将,威严地道:“都入座吧!”

遂即昂昂而去。

一切雷厉风行,毋庸置喙。这不怒自威的威严,力排众议的果断,都让在场人无一不慑服,悻悻而去。

“要怎么样的功绩才能配得起这份尊荣?”夜晞平静地看着这一切,心中暗忖,漆黑的瞳仁底下掠过一丝浮光。

筵席过半,酒酣半醉,大家渐渐从拘谨中放松开来,最为闹腾的,莫过于辛垣衍与冯娜一班人,谨肃的管思廉也微醺,捧着半碟酒,手肘撑在膝盖上,突然跟夜晞饶有兴致地搭话:“素闻暄妍有才名,曾经为伍骐将军收复了一班剽悍的山魈,这些野蛮的‘山民’,是怎么给你收复的呢?”

“呵呵,管司阶真的那么感兴趣吗?不过是一些不值一提的小事。”

“哎,那你就说说呗,哪个人羞于说自己的威风事迹,没有功劳,何以建立威信啊?还是说,其实名不副实啊?”辛垣衍也不知何时从那嬉闹中转进过来。

夜晞微一哂笑,道:“既然辛垣将军也想听,我也就说说罢。要知道宣州博阳山山势险阻,伍公曾经也派兵征讨,却也不过平定了一些外围的流寇罢了,深居内地的山魈却丝毫奈何不得。他们非常擅长打游击,利用地理优势来玩弄官兵,每次去围剿他们的洞穴,人少的时候,就被围攻,人多的时候就逃窜,从不正面为敌,只是趁山下防备松懈时抢劫,伍公想要让他们真正的归顺。我也只好从命,到当地上任期间,便让他们整编军伍,严密防守。对已经控制的山魈,教他们集中耕作,集体生活,又让官兵修建围篱。不要跟山魈冲突,等稻谷快熟的时候,就命士兵抢先收割,分毫不剩,那些山魈在积粮吃尽又没粮可抢的情形下,只好下山来投降。之后,我就颁布了一道命令,凡是归化者,则可以得到善待,不能随便逮捕。后来,还是出了那么一个作乱的山魈,名唤‘孥’的,就是想要假意投降,实为乘机捣乱的。在当地,原来就是十分头疼的人物,于是我们的一个长吏将他抓到我跟前,以为立了一功,我以他违抗军令罚了。后来那些山魈民都纷纷跑了下来投降。尚算不负伍公所望。”

辛垣衍大口呲下一瓣果子,疑道:“你怎么训练那些山魈耕种,那些怪物有脑子吗?”

“尽管他们跟我们不一样,也许比你想象得更有智慧。”

“在我看来这也没有什么很高明的地方,我军有个叫许淮扬的治官,在吏治方面并不输你。哎!小娘子,你可被叫作鬼才!”

“不,我却觉得很妙。”彬彧玄览也津津有味似的剖析着:“能在如斯混乱的境况,迅速立好规矩,然后将乱民纳入到自己的规矩内,利用赏罚整治,刑名立信,最后如期地达到理想的效果,我认为不愧凤临之名。”

“呵,君侯谬赞了,让夜晞汗颜。”

“不,暄妍,我觉得你值得这样的赞誉。”管思廉掂着唇琢磨道。

辛垣衍索然无味,闷着一口气饮下满满的一碟酒,那兀眉底下的眼睛盯着夜晞左右游移,寻思了一番,便拍腿起立,阔声笑道:“今天既然这么高兴,不如我来给大家作个余兴节目来添添兴庆,让大伙乐一下如何?”

众人一听立马情绪高涨闹闹腾腾地炸开来,或是好奇或是起哄,交头接耳,翘首以待,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皆道是“好!好!好!”

辛垣衍得到鼓励,兴致高昂,叉着腰迈开腿转身就面向着在夜晞背后落落寡合的端蒙,喝道:“方才跟这个小兄弟过了几招还没尽兴,现下技痒难当,夜参谋既然是宣州一等一的名士,手底下也该是一等一的高手,方才那身手不凡着实让人印象深刻,不如我两来切磋切磋,点到为止,给大伙助个兴?”

这言论一出,全场更是像油锅一样沸腾起来,众人各起心思哄闹声愈发嘈杂,几位主事更是神色各异,管思廉饶有兴致地观望着事情发展,易夷吾则是面容严肃地跟冯娜交换了一下眼神,冯娜不置可否斟酌着要不要解围,夜晞却坦然地替端蒙回应了:“燎原军第一勇士的盛情,这怎么可以拒绝!于宣州一个小小的无名之辈而言,实在是绝佳的机会。端蒙,就当作是锻炼一下罢,还请将军手下留情。”

端蒙默不作声,只是从他起立的一刻就能感觉到这个竹清松瘦的青年浑身散发的暗暗带劲的杀气,他毫无惧色地走到辛垣衍前。辛垣衍睥睨着他,这位在漼州以“一夫当关,万夫莫敌。”在燎原军无数战场上如阎罗追命的骁将眼里,也根本没有这个人的存在。

辛垣衍打量了端蒙一番,不以为然地道:“既然身份悬殊,我且让你,毋让天下人耻笑我以大欺小,你拿起你的兵器,我赤手空拳就能接你的招。”

端蒙也并没有谦让,二话不说,背手从腰间拉出寒光熠熠的鱼鳞银索,解出的菱花腰佩是银索的尖端,分明是巧妙隐藏在腰带配饰中危险的杀人暗器。

易夷吾瞳仁一张,定眼凝望,不禁心中一紧。另一位,简直不约而同地察觉到,冯娜掂着唇边陷入思索,忽然想到些什么,却一时半刻怎也想不起来。

这时,夜晞突然走出列席,走到端蒙的身旁,本来松弛地观望这一切发展的彬彧玄览也倾身关注,抚着下巴,只见夜晞低声与端蒙耳语了几句,便从他手中取过银索,拿出一个貌似花鸟纹银的香囊球,换下了菱花尖锥。玄览有些不耐烦地看着这一幕,错开眼去,心中暗忖还要捣腾多久,眉头不禁微微蹙起。相对夷吾,这才稍微有些放心,忖到这菱花若是机关开尽,则是见血封喉。

辛垣衍在一旁哂笑道:“你要整什么心思花样都没用,赶紧吧!”引起一阵拥戴的起哄声。

“辛垣将军当真不要兵器?”夜晞整饬完毕,眼神示意厅旁仿佛装饰似的兵器架,托着数支长矛,一柄宽刀。

辛垣衍看也不看,嗤道:“赤手空拳就可以了,用不上兵器。”

蹉跎了一番,终于各就各位。

辛垣衍一出手便是不同凡响,犹如猛虎扑食,压倒性的肌肉力量跟迅猛的速度顷刻就扑到端蒙的身躯尺许之处,拳腿厉害之处全在近身肉搏,更因着沙场杀敌的习性应对,说是点到即止,分明都是摧山裂石的重锤出击,若不是端蒙身手敏捷,燕踪蛇步,霎时拿住也就不死即残。

然而这“瞬、猛、稳、狠”的沙场杀招连环套猛攻下来,这力量的对比悬殊,不擅正面强攻的端蒙频频以左手格挡,右手守御,很快就左支右绌,顷刻间险象环生。这个情状恰如辛垣衍料想一般,还凭着战争直觉,在搏斗的电光火石之间刹那找到对方的破绽,一个重拳堪堪地往端蒙的头部击去,端蒙立刻双手护头格挡,硬生生地受了他一拳,踉跄地节节退了半丈远才刹住,从手臂上传来的痛楚从端蒙那张冷脸的咬牙切齿可得而知。

这时,旁观的众人都不约而同倒吸一口凉气,静默了一会儿,厅内才响彻雷鸣般的喝彩。

只见端蒙挺起身姿甩甩双手,脸上依然是不屈的神情,辛垣衍看着他,撇嘴微微摇头,端蒙似乎受了这挑衅似的,这才挽起他的鱼鳞银索,摆起应敌的架势,辛垣衍心道:“这个杀手要使出什么招式?这玩意儿有什么机关?还是小心他暗器?”

趁着辛垣衍寻思的间隙,端蒙徒然狂奔,与方才众人肉眼可见的速度不同,蹑影潜踪,倏忽如风,只见得银索与黑衣的残影交叠,观者眼花缭乱,在辛垣衍捕捉到贴身残影中银球的影像时,端蒙则在相反的一则瞬间出现,径直往他的右下肋击去。辛垣衍大惊,立刻斜身卸开,有点不自然地双手收拢交叉,硬生生地抵御这一记猛攻,然而强壮的身体素质过硬,肢体还是迅速作出反应,抬腿便恰恰踢中了端蒙,此时端蒙顺势就立刻被踢翻在地,滚了两滚,情状堪忧。

此时此刻,不过才一盏茶的时间,观者心中已分高下,或喜或忧,都像围笼群鹅般伸长了脖子聚精会神地探看两人,有些则将目光投向夜晞,但见夜晞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淡定有余,明明处在下风,依旧胸有成竹。

辛垣衍捂着腰,看得出来还是有些扭到,看着伏地的端蒙跟散落的银索,不屑之余还有些失望,脸上泛起一丝侥幸似的笑容:“果然是个阴险毒辣的杀手,杀着之处,都是些阴损的地方!”

然而夷吾也看得出来,要是端蒙这种杀手真使出他惯常杀着,那收在袖子里的袖刃一出,恐怕刚才那一下就开肠破肚。

辛垣衍这才舒心地向着夜晞,仿佛这下终于得偿所愿将憋了半天的怨气,好好吐出来嘲讽她一番:“宣州一等一的‘高手’,实在不过尔尔。小娘子年少轻狂,夸言太过。”

夜晞眨眨眼,露出一个莫测的笑容。她从列席中款款而出,但听她一边走向端蒙,双手挽起他,一边盈盈地道:“夜晞的小小侍卫能得到杀敌无数的大将指教,已然是不胜荣幸,想必他也汲取了教训,获益良多。然以他的资质,恐怕已经有所心得,是时候展示一下成果了。既然辛垣将军说夜晞轻狂,那晞也就轻狂一次,斗胆再向将军讨教一番。夜晞敢言,在我指点过后,下一役,将军必然会拿起兵器架上的刀刃。”

夜晞胸有成竹地指着架上的九环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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