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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两小有猜(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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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着古怪面具的巫女自得其乐地哼着小调,有些费事地穿过街道——她肩膀上扛着一个大袋子,右手拄着一根木棍,走起路来一瘸一拐,想要穿过有些拥挤的人群可不太轻松。

好不容易挤过了凝固的人流,寿衣铺近在眼前。然而店铺柜台后面却坐着一个人影,霸占了她这个老板的位置。

灵堂扛着袋子拄着拐,丁零当啷地走进店里,笑容满面地跟红衣女子打招呼:“哟,上午好啊。”

李绣之冷冷地看她,“你倒是一点都没变。”

“你的长相看上去也没什么变化嘛。”灵堂随手把袋子往角落里一扔,发出咣一声闷响,“你让让,我想坐这把椅子。你如果也想坐的话,后院还有板凳,就是得劳驾你自己搬来了。”

李绣之一语不发地站了起来,灵堂立刻接管了椅子,坐在上面舒坦地长吁了一口气。

李绣之没有去后院,她转身直接跳到了柜台上坐着。幸亏灵堂昨天临行前担心她不在的时候风会把柜台上的纸扎吹走,便把那些纸人纸马全部收了起来,否则此刻这番动静下来,恐怕那些纸扎就要白白遭受摧残了。

“从十年前开始,我的容貌就不怎么变了。”李绣之悠悠地晃荡着双腿。按正常的年岁来算,她今年该是二十七岁了,然而她还是二十岁左右的相貌,仿佛这十年的时间在她身上流动得格外艰难。她那双闪着鬼气的眼睛嘲弄般盯着巫女,“但是别的地方还是变了很多吧?”

“是啊,你现在的坐姿可不像大小姐了。”灵堂的坐姿比她更不像样,瘸的那条腿伸得笔直,另一条好腿则屈起来踩在椅子上。要不是李绣之现在坐在柜台上,说不定她会直接把腿跷上柜台。

李绣之看向角落里被扔下的袋子,半截榔头从布袋口露了出来,“你去干什么了?”

“上山修了点东西。”

“修了两天?”

“本来打算昨天早上去的。不过早上睡过头了,耽误了点时间,干脆晚上在山上住了一晚。”

“真是随心所欲啊。你的腿呢?”

“不小心摔了一跤。还好山里草药多,过个两天就能全好啦。”

两人风平浪静地说着话,跟世间任何一对多年后再相逢的故交好友没有两样。

李绣之笑了笑,“原来巫女也会受伤么?”

灵堂挠了挠头发,“这话真是稀奇,我还需要吃饭睡觉呢。对了,你在这里等了我一天?”

李绣之抿起嘴角,笑容中流露出一丝阴森,“是啊。看见我很意外吧,没想到我还能来找你。”

“你要来找我我倒是不奇怪。”灵堂有点无聊地敲着腿,“不过说来确实有点意外,难道两个无常都打不过你么?”

“呵呵,我跑掉啦。其实我运气真的很好,每次遇到这种事都能逃掉。”李绣之从衣服上撕下一根布条,慢慢把散落的头发挽起来,“你希望我被抓住杀掉么?”

“这时候如果说‘希望’就显得太绝情了吧。”灵堂说,“不过他们来请我帮忙,我可是个乐于助人的人。”

“若我当真被他们杀了呢?”李绣之不依不饶地追问。

“如果你是问我的感想,那也没办法啊,这就是命运吧。”灵堂很自然地说。

“早该知道你会这么回答的。那你当初怎么没有帮我?”李绣之语气很淡漠,没有幽怨的意思,仿佛只是随口一问。

灵堂连忙摆手,“这可不能怨在我头上啊!我从没有听过你让我帮什么忙。”

过了一会儿,李绣之轻声说:“没想到那串玛瑙手串你还留着。我以为你这种人,早就把它不知丢到哪里去了。”

灵堂反而有些惊讶:“原来在你眼里我是那种人么?而且当初收下手串的时候我就说了吧,这是朋友赠给我的重要物件,我会好好收着的。”

“……哈哈,哈哈哈哈!”李绣之忽然仰起头大笑,笑声里满是讥诮,“事到如今,你还觉得我们两个是朋友么?”

灵堂耸了耸肩,“我一直把你当朋友啊,只是你不觉得我是朋友罢了。”

“这句话倒是说得没错。”李绣之又莫名其妙地笑了,“但是重要的物件,你不还是给别人了么?”

“借,是借!”灵堂强调,“所以如果你想要要回手串的话,恐怕得过几天再来,因为那些人还没把手串还回来呢。”

“那种破烂东西我不感兴趣。”李绣之方才分明有意提起,现在却仿佛忽然对那手串弃若敝屣了,皮笑肉不笑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来找你么?”

“我也很想回答说是来叙旧什么的。”听语气灵堂应该是做出了某种表情,然而隔着面具看不到她的神情,“可惜……我觉得你是来杀我的。”

“答对了。”李绣之缓缓梳理着自己的长发,“那你知道我为什么想杀你么?”

“因为你恨我啊。”灵堂轻松地说,“这不是我猜的,是你当初自己说的,总不会你自己忘记了吧?哦……当时你说得没这么严重,只是说‘讨厌’我,不过其实就跟恨差不多吧。”

“这么多年了……还是觉得唯独这份恨意消抹不去,才回到这里作个了结。所以你会乖乖被我杀掉么?”李绣之轻声说。见面以来,她几乎每一句话都是问句,现在她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红色的衣袖一拂,斜倚在柜台旁的青色长刃如电光横闪!一瞬间长刀刺进了某个柔软的物体里,李绣之几乎看见了鲜血四溅。然而下一瞬只见巫女好端端地坐在一尺开外,仍然是放纵不羁的坐姿。长刀的刀尖上只挑着一个稻草娃娃。

“唉,其实我只是一个生意人,真不想打架的。”灵堂说。她忽然深吸了一口气——但那是面具遮住了她的脸,其实她是忍不住打了个呵欠。这当然不是故意激怒李绣之,只是灵堂瘸着腿爬了半天山实在有点累,本来她是打算一回来就睡上一觉的。

一般这个古怪的巫女想要做什么的时候谁都拦不住,然而她自己却经常容易半途一转想法。方才她看见李绣之,就改变了睡觉的念头,决定还是陪这位老朋友聊聊——也许不只是单纯的“聊聊”。

“按你那套道理,我来杀你也是命运,何不接受这个命运?”李绣之仍然端着刀,刀身上青色火焰寂寂燃烧,烧尽了那个稻草娃娃。

灵堂摇了摇手指,“你来杀我是命运,但我不想现在就死,所以我会反抗也是命运。只不过无论我打不打得过你,我都会接受最后的结果。”

“那就看看最后的结果是什么!”李绣之面露狞笑,再度举刀斩去。然而灵堂分明只是悠哉游哉地坐在椅子上不动,她的身影却好似飘忽不定,鬼气凌厉的长刀无论怎么挥砍都触碰不到半分。终于李绣之意识到并非巫女的影子在闪动,而是她自己头昏目眩,虽然她自以为在凶狠地挥刀,实际上在巫术的迷惑下可能就像小孩子挥舞树枝一样幼稚滑稽。

“看来神灵大人还不想让我死在你的刀下。”灵堂愉快地说。但如她所言,就算她真被一刀砍死,她也会照样愉快地瞑目。

李绣之喉咙里发出一阵奇怪的声音,似乎是细细的哭泣,细听才能听出是一阵凄厉的笑声。她收回刀,幽幽道:“我果然还是讨厌你。”

她冷眼看着那副黑底绘金的诡异面具,面具上的花纹像一个一成不变的笑容,外界的喜爱或者厌憎它永远都能欣然接受。

她憎恨的就是这一点。

灵堂似乎在思索怎么接话,而无论说什么都不太妥当,于是她话锋一转:“其实我以为你一回江州城就会来找我的,没想到现在才来啊。”

“我知道你会这么以为,所以故意过了这么久才来。”红衣女子盈盈地笑了起来。

“这几年你过得如何?”换灵堂发问了。

”很好。”李绣之扬起眉梢,仿若挑衅一般居高临下地盯着灵堂,“我过得很好,想去哪里就去哪里,遇到不顺心的人就随手杀掉。”

“唔……这样啊。”灵堂若有所思地说,“你过得开心就行。”

她嘴里说的显然是客套话。而她说话时注视着李绣之,即使隔着面具,正是隔着面具,隐藏在其下的目光仿佛借依神意,无声地回荡在红衣女子体内,震得她这副血肉之躯隐隐疼痛,禁不住觳觫起来。

它事不关己、如雷贯耳地询问:

……你得到想要的“自由”了么?

李绣之感到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她捂住嘴冷笑:“跟你说话真是让我想吐。”

“咦?为什么,我刚刚没有说错话吧。”灵堂有些茫然地一晃脑袋。

“呵呵,就算我客死他乡又怎样,你也只会觉得不过是命运吧?”

“怎么能这么说呢。”灵堂纠正道,“从我个人的心愿上,我当然是希望朋友能过得好一点咯。”

“你的朋友还真是泛滥。”李绣之讽刺道,“我这样的人你也当作朋友么?”

“我们做生意的,总是讲究广交友嘛,希望友人生活如意,这样才能多多前来惠顾生意呀。”灵堂停顿了一下,“如果你不喜欢我把你当作朋友,这就算作我的解释了。”

李绣之默然了片刻,像是又变回了那个端静的李家大小姐。她轻声道:“我想要占一签。”

“我刚刚那番话可不是在推销啊?”灵堂愣住了,旋即以一般瘸腿的人做不到的迅捷从旁边的柜子里拿下一个签筒,喜气洋洋道:“不过正好,这几天都没有生意,今天总算能开张一回啦。”

“我没有钱。”李绣之坦言。

“这就麻烦了。”灵堂苦恼地抓抓头发,“看在我们的交情上……这几枚铜板我就借给你吧。”

“恐怕我还不起。”

“那就是命数啦。”

灵堂果真从身上摸出了一摞铜板交给李绣之。照理说她只要不收钱就可以了,不过她还是固执地执行了这个麻烦的步骤。而李绣之配合地收下铜板,再转手放在了柜台上。

灵堂把签筒举到她面前,“抽吧,心里想着要占的事就可以了。”

李绣之伸手,在签筒上方停了许久,然后拈出一支签,看也不看便把它拍在柜台上。

“不用给我解签了。”她微笑,笑颜像她的刀光一样凄寒,“因为我什么都没想。”

她提着刀跳下柜台,仿佛耍弄人成功一般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转眼便不见了踪影。

而灵堂只是耸了耸肩,一枚枚收好柜台上的铜板,然后翻开了那支木签,扫了一眼上面的花纹。

“极凶,无计可解。”她嘟囔道,把签放回签筒,“大司命大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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