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过来我看看。”说话的人正是那个扔出长剑把金劈成两半的那个人。

克拉斯托尔双臂被人捆住，怎么挣都挣不开，“你们，你们放开我！”

他被人押着，眼睁睁地看人们一拥上前去抢金的残骸。上一秒还在和他交谈的的人转眼就被人腰斩，鲜血溅了满地，尸身化为鱼尾，这半条鱼身和他在港口码头上的记忆重合。

胃里翻江倒海地难受，他想吐，却吐不出来，想上前查看却被人死死按住。克拉斯托尔想哭，眼泪却怎么也凝不成珠子，只在眼眶中晃荡。

他想要带金回归墟，这么想着，克拉斯托尔用力挣开了束缚，拼命扑上去，甚至动用了蝶泪中的风元素，抢先抱起金，起身就要跑。

“果然没看错，”领头人拍拍掌，周围的包围立刻缩小，正一步步向他逼近，“这么关心氐人的，果然是——同类啊。”

“有本事动手吧，少说废话。”克拉斯托尔掌心风元素逐渐汇聚。

领头人笑了笑，道：“对付氐人，又何必动手呢？试试使节的礼物吧！”

暗处中，有个人向克拉斯托尔撒了一把粉末，气味很呛，呛得他大颗大颗的珍珠眼泪不断掉落。他的身体软了下去，双腿在药力作用下变回鱼尾。岸上的鱼尾和和在旱地划船、沙地游泳没什么区别。

克拉斯托尔反手一挥，想将逸散的风元素收回，却发现不知什么原因，这金陵城成了无风之地。

“它反抗不得了！上好的鱼尾直接剥皮——不用砍了，活剥！”领头人指挥着弟兄们将他拖走——拖进他们的据点，巷子里的破庙中。

破败的窗门，生满蜘蛛网的神坛，阿加雷斯神像的金漆已经褪下，凝视着他的只剩下悲悯的面容。

慈悲的神明啊，你为什么在最被需要的时候缺席呢？

克拉斯托尔疯狂地挣扎，纤长滑腻的鱼尾从渔人们的手中滑出，横扫中击倒那些并不怎么精壮的男人，可渔人们也不是吃素的，秉持着得不到就毁掉的一般原则，他们抡着刀向着他砍去，刀刀见血，遍体鳞伤。

他豁出命去与这些渔人搏斗，终究是落了下风。

神明啊，你看看我吧。

神明啊，你是要抛弃我吗？

神明啊，你为何创造出多姿绚烂的万千生灵却又带来数不尽的痛苦和折磨啊！

金已经不在了，他想着，神明也没有注视着自己，可他还没有见到吉尔伽美什，还没有完成金的嘱托，他不想死，他不能死！

许是听见了克拉斯托尔的祈求，他感受到了一丝风声，借着这风他得到了片刻的喘息，逃出生天。

在早已被血染红的河流中，他得到了片刻宽慰，力量早已透支，很快就晕了过去。

·

“得到答案了吗？”阿加雷斯问。祂的声音较上一次更远了。吉尔伽美什知道，再逗留下去就将迷失在记忆中，就从识海中离开了。

祂心脏中仿佛有一颗心在疯狂跳动，似乎是有什么记忆一定要想起来一样。伸手摸去，胸膛处一片冰凉，空空如也。

吉尔伽美什睁开眼睛，元素核心回到体内。

“过去很久了吗？”祂问。

阿加雷斯道：“不久，将将一盏茶的功夫。”

祂只觉得精神有些疲累，就靠在阿加雷斯身上。车内分外安静，只有克拉斯托尔的均匀呼吸声。

“不知道为什么，我感觉心脏跳得好快，”祂说，“可我明明没有心脏……或许我要生出一颗心脏了？”

阿加雷斯抚摸祂头的手一顿，顿时汗流浃背，吞吞吐吐道：“或许是吧……大概……也未可知呢。”

反倒是欧米伽有些疑惑，“神明现在已经流行没有心脏的了？那塔拉尼斯的心跳……”他看到阿加雷斯眼中的平和化为杀意，好似下一秒就要把自己碎尸万段一样，就立刻闭上嘴不再多言。

吉尔伽美什倒是有些奇怪，“原来塔拉尼斯有心跳的吗……这是怎么回事呢？”

阿加雷斯只能胡乱编个借口敷衍过去，也不知为什么略显慌张，“毕竟……最早期的神明……大概是不完全的。”

欧米伽拨开车帘，马车已经驶入一座古朴肃穆的庄园，进了大门后就在水边码头旁停了下来。几人换乘一叶小舟，在庄园的湖中前行。

亭台楼阁，水榭画舫，飞檐连廊，帘幕雕窗。这座庄园是极为典型的水乡建筑，从形制上看也是实在的使节邑所。庄园古朴却不失气派，低调中仍显奢华。

“很难想象，金陵城那么萧条，但这邑所却生机盎然。真是奢华优雅。”欧米伽看着苍翠的古树，赞叹道。

阿加雷斯坐在船尾，静静地看着水上泛起的涟漪。水上倒映的神明看上去有些狼狈，虚弱至极。

“很正常，”祂说，“别业、邑所是使节最重视的地方，代表着一个国家的实力。金陵城虽然萧条，但最起码的体面还要留给使节的。”

“但至少，和边境重镇相比，这里可好多了。”吉尔伽美什说着，手中不断拨弄克拉斯托尔细软的长发。祂看向接引他们来这里的青年，问：“你去过边境十七城吗？”

那青年道：“没有。”

“那你叫什么名字？”祂竟然和这青年有一句没一句地聊起来了。

“曲直。”

“那你一定有个姐姐叫曲弯了。”

曲直很奇怪，问：“贵客怎么知道家姐名叫曲弯？”

吉尔伽美什冲着船尾喊去：“阿加雷斯，他说他姐姐叫曲弯！”

阿加雷斯经常因为自己的同事而感到格外丢脸。

“家姐名叫曲弯可有什么不妥吗？是犯了神明忌讳吗？”曲直感觉更奇怪了。

阿加雷斯：“忘川剑法第二式：截弯取直。祂故意的，别原谅祂。”

·

几人下船进了正厅，只见一个窈窕人影焦虑地徘徊，看见他们来了格外急切。他的身影在灯光下显得有些模糊，但那焦虑的神情却清晰可见：眉头紧锁，双手紧握在一起，不时地踱步，仿佛在等待着什么重要的消息。

看到他们走进正厅时，他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仿佛看到了救星一般。于是急切地迎上前去，步伐匆忙，甚至有些踉跄。

“二位殿下可算到了！”他激动地说道，声音略带颤抖，身体一软，盈盈下拜。他的目光紧紧地盯着他们，生怕他们会突然消失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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