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威跨进教室的时候，第三节课的上课铃还没敲，原本闹哄哄的班级看见他走进来后，却一下没了声。

言漺抱着一摞新书跟着他走进教室，他被教室里一排一排跟探照灯似的眼睛盯得不太自在。

“他不就是刚才二楼的那个男生，什么情况？新同学？”有人躲在角落里窸窸窣窣地讲。

人没到齐，曾威看了眼下面零零散散的同学，也不决定等，他道：“给大家介绍一下，这是言漺，是这个学期转到我们班的新同学。”

曾威让了一下，示意言漺过来做个自我介绍。

人顿了顿，走到讲台正中央。

“大家好，我叫言漺，言语的言，漺是三点水加一个爽快的爽。”

他四十五度鞠了个躬，“以后请多关照。”

“好，”曾威带头鼓掌，“欢迎你进入理科三班。”

“欢迎欢迎！”

“——欢迎新同学。”

言漺：“谢谢。”

八中有很多烦人的规定，比如没人坐的位置而空出来的桌椅不能留在教室里。当初秦词一个人坐后她便想着用旁边这套空桌椅来放自己的书，结果因为这一条规定，她的想法落空了。

“还没上课，班长，你陪言漺去六楼搬一套桌椅下来，他往后坐秦词旁边。”

“好的老班。”

万通接过言漺手里的书，帮他暂放到自己桌上，“走吧，新同学。”

言漺：“好。”

万通走在前面，上楼梯时他不敢走太快，免得新同学觉得自己是故意对他疏远。

作为一班之长，万通觉得自己有义务关心和了解每一个同学，于是他扭过头，主动搭话，“我是班长万通 ，言漺，你之前是哪个学校的？”

言漺：“师大附中。”

万通长哦了一声，对新同学心里有点底了，“隔壁市的，那你成绩应该很好吧。”

同为学生，聊学习就是一个很好的切入点。

言漺没避讳，“嗯，我是第一。”

“这么牛逼！”万通突然对面前这个男孩心生敬畏。

在三班，大部分的同学都是慕强的，处事圆滑的万通也不例外。

不过他现在比较好奇，校长是怎么把这位好学生从附中挖过来的。

“那你新学期有什么打算吗，比如......月考先考个年级前三惊艳一下我们班那帮人？”

言漺笑着，摇了两下头。

他的目光虚虚的晃了一圈，最后落在一张看上去最干净完整的课桌上。

万通看他选定了，顺手在旁边帮他拿了四肢齐全的凳子。

他吹了吹灰，拎起来，“有点信心嘛，你都这么牛逼了。”

言漺忽然笑了声，说的话一点也不客气。

他说：“第二第三我没兴趣，我冲着你们年级第一来的。”

万通：“额......”

听听这又拽又装逼的语气，这新同学一点不社恐，倒是不难相处，但好像......也不怎么谦虚。

可能这就是学霸的自信？

万通突然有些期待秦词见到这个突如其来的同桌会是什么反应了......

果不其然。

秦词去个小卖部，一回来就傻眼了。

“这？”平白多出了张桌子和书包，秦词看向旁边的人，“什么情况？言漺坐我旁边！”

前桌许杭对她说：“你知道了，你碰见班主任了？”

万通跑过来，他看了眼门口的方向，才道：“这不是全班就你这唯二空出个位置，理解一下。”

“不是，二分之一的概率就这么砸我身上了？”秦词看了眼桌上的书包，“他人呢？”

万通：“估计去厕所了。”

“哦。”秦词把自己怼回自己的座位，她看着言漺的书包还是觉得有点难以置信。

“他该不是来揍我的吧。”秦词苦恼的抱着脑袋唏嘘。

人扭头见万通愣着不走，脸上还带着一副不太放心的眼神。

秦词无奈的叹了口气，“你别这样看我啊，老班让他坐这的我还能说什么。”

她老老实实的对万通保证：“放心，我们会好好相处的，我保证。”

万通：“你说的啊。”

秦词趴在桌上点了点头，她估计是想趁着还没上课再眯一会儿。

有些刚才曾威介绍时不在的同学，看见言漺现在走进来时又开始问这是谁？

同桌李宏伟给万通使了个眼色，半信半疑，“就他？从附中挖过来的年级第一？”

万通眨了下眼，默认。

“校长牛逼啊！”李宏伟随了个大拇指，表情惊讶又带着肯定。

他下意识偏头去看秦词的反应，奈何桌上书本左一摞右一摞的，根本看不到人。

“挡住了，看不到，”他忍不住啧了一声。

“言漺好像......”做他们后桌的高齐宇抵着座位后仰，“靠，他好像在看秦词睡觉！”

万通抵着椅背靠在高齐的桌沿上，他声音压得很低，“大佬的行为谁能懂，说不定心里正看不惯对方，毕竟他刚才当着我的面说是冲着年级第一来的。”

李宏伟：“火药味这么冲？牛逼！”

后桌的高齐凑上来道：“你们说等秦词醒了一看，好不容易来个同桌，结果发现不是友军，他们会不会打起来！”

万通：“哪倒不至于，秦词已经知道自己有同桌的事了。”

嘈杂的环境被一道上课铃弄得静默，秦词没怎么眯着，她察觉身边略同异动，动作虽轻。

她揉着下眼撑起来，定睛一看，视线正正与言漺的视线撞到一处。

双方都有些语塞，眸子里闪过一道电光火石般的讶异。

秦词：“......”

“……以后请多关照，同桌。”言漺先开口。

明明昨晚在他家的时候自己跟他打招呼他还不理人，现在倒是巴巴的献殷勤，绝对有鬼！

秦词僵笑着，佩服这人的演技，“您客气了。”

“没听见铃声吗，怎么上课了还在讲话！”俩人的对视被生物老师这一嗓子打断。

看新同学比上课有意思，整堂生物课总有好奇心作祟的人快速往他俩那瞄了一眼，又赶紧转回去。

高齐也不例外，他悄悄偏过去看。

被看得多了，两人都能察觉到，高齐刚转回去看，他俩的眼神就莫名整齐划一地瞥向他，表情又冷又无语，有种大佬睥睨众生的冷漠。

高齐：“......”

秦词：“......”

言漺：“......”

吓得高齐僵直地转回来，他对自己道：“我敢确定，他俩真的不会打起来。”

秦词用舌头顶了下腮，无奈的看向言漺，“回头率还挺高的，要是照这势头一直发展下去，要不了几天，你就成三班班草了。”

言漺：“少来。”

言漺看了眼她眼睛下面淡淡的青色，又看了眼老师，小声问她，“你今天早上跑那么急，迟到了？”

“你听见了？”秦词有些错愕。

言漺表情有些无语：“一墙之隔，我还不至于睡那么死。”

秦词：“不好意思，吵醒你了。”

“没，”言漺放下笔，把手伸进书包里，掏了件东西出来。

“拿去。”

秦词看了眼他手里的面包，又看了眼他，“什么意思？”

把东西塞给她言漺又把笔拿上，恢复刚才听课的姿势，“言漌让我给你带的，她怕你今早没来得及吃早饭。”

秦词松了口气，“原来你不是来揍我的。”

“揍你？”言漺一头雾水。

秦词兀自很淡的笑了一下，突然想起秦汉文给她说的一件自己小时候的事。

——2003年5月23日

“妈妈，”言漺将一箱东西倒在地毯上，一边摆一边问，“为什么要摆这个呀？”

言漌揪着其中的虎头娃娃不放，“我要这个。”

“妈妈说这是给阿妍准备的，”言漺夺过妹妹手里的娃娃，“你不能拿。”

“地上还有这么多，”言漌不明白，一头扑过去和他抢，“我就要，我就要这个。”

“好了好了，这是给妹妹抓周用的，”宋莱拿过娃娃，搭在元宝旁边，“你们一会儿再玩。”

“抓周？周是什么？”两小只看着对方，大眼瞪小眼。

秦词被妈妈姜如沁裹得很严实，抱出来的时没瞧见脸，整个人反倒是很像地上的那虎头娃娃，就是比娃娃个头大。

宋莱耐心给他们解释：“周是周岁的意思，我们秦予妍小朋友满一岁啦。”

小姑娘被人放进小护栏内，耐心引导。

“阿妍，抓那个！”言漌撑着小护栏指向那个虎头娃娃，“红色的那个！”

“还有那个那个，那里有一百块钱。”

宋莱捂着嘴笑，“小漌，妹妹她要是能明白钱的意义，或许会听你的。”

小团子在垫子上乱爬，大眼睛亮晶晶的，依依呀呀的哼着笑。

口水从小姑娘的口中流出来，覆在她的口水兜上，顺着往下流。

秦汉文跟着蹲下，“点点，那个！抓那个！”

场面一时乱哄哄的。

过了好一会儿，才出结果。

“阿妍这是抓了笔。”言漺看着她手里握着毛笔杆子晃。

“是笔！”秦州正不忍拍手庆贺，一脸欣慰，他抱起女儿，“我的阿妍以后必定大有作为！”

“阿妍竟然不喜欢这个娃娃，”言漌提着娃娃细看，“它明明挺很好看的。”

那只毛笔现在还被秦州正妥帖的收在柜子里。

学习虽然枯燥，但班里的同学都挺有趣的，秦词很喜欢现在的生活。

既然言漺言漌也来了，她希望他们也能喜欢这里。

秦词把面包放进桌肚里，满足的说：“替我谢谢姐姐。”

上初中后，她很少会用哥哥、姐姐来称呼他和言漌，除了......撒娇卖乖的时候。

这还是她从附中初中部转学之后言漺第一次听到。

言漺：“不用谢。”

秦词：“嗯？”

言漺眉眼一弯，笑着瞥向她：“她哥替她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