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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位卑未敢忘忧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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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境,壕关。

“将军吃一点吧。”守将立于城上,收回担忧的目光,推开了楚先生手里的饼,“分给兵士们吧。”他勒了勒铠甲,“我不饿。”楚先生把饼塞给一名昏昏欲睡的小卒,又走了回来。低声说“壕关虽然是据险而设,易守难攻,但也正因此粮草只有唯一通路,如今这通路已被胡人切断,城中粮草怕只能撑月余。”守将沉吟片刻说,“如若我们扮成胡人装扮,偷偷溜到胡人地界买粮呢。”楚先生摇了摇头,“去的人少能拿回来的粮撑不了几日,去的人多目标大,容易被发现。更何况胡人长相怪异,你我再乔装也不像啊。”二人望着岩壁苦笑。守将望着岩壁皱起眉头,“先生有所不知,这岩壁里,原也是有路的,偏胡人作乱前有愚民贪财,在岩壁里挖玉。挖断了山梁……如今我们便只能死守了。”楚先生从城楼走下,放出了鸽房的最后一只鸽子。

公主府花园

长公主坐在篝火旁,面首载歌载舞,侍卫围着篝火烤制兽肉,信鸽飞过,一枚飞刀射出,暗卫迅速出手,截住了跌落到长公主头顶几寸的信鸽,解下密信,递到长公主眼前。长公主看了信仰天大笑,把鸽子丢给烤肉的侍卫,“加个餐。”一挥手叫来了管家,耳语了几句。管家领命退走,府内立刻井然有序地忙碌了起来。长公主踱回寝宫,弹起琴来。似忙乱中取静,但琴声激烈,较战鼓擂擂。当晚刚入夜,公主府里有几路人马跑出,分别从不同城门出,隐没在了夜色中。府内,所有幕僚和面首都聚集在寝宫前的院内,管家给每人都分发了东西。发完之后长公主推开寝宫门走了出来,只说了一句话,说完对着所有人施了一礼。管家说“大家请回吧。”众人作鸟兽散。

壕关,

守将躲在墙垛后,望着城外的胡人军队犯愁。楚先生匆匆赶来。守将道“先生算得准,今日就是第30天,粮仓也已经空了。”楚先生面露愤恨愠色“将军,开城门和他们决一死战吧,他既不救我们,我们又何苦再守。”守将摇了摇头,看着岩壁,心里还怀着期待。也许援军会重新挖开隧道,运粮上来。“皇上不会不管我们的。”楚先生讪笑“100只信鸽都飞出去了,2个月来没有一封信的回信,你难不成还想他从天而降吗?”话音未落身后传来一声笑“也可以啊,如果越过你头顶就算的话,我们可以给你们表演一个后空翻。”守将和楚先生回头,却看见长公主从岩壁攀了上来。守将面露喜色,单膝跪礼“见过长公主,不知公主此次带了多少粮草来?”楚先生只是侧了侧身,微微作了个揖。长公主扶起守将“别急着高兴,我来得急,没带粮食。”又快步走到楚先生身前“哎呦”她伸手去捏楚先生的下巴“还有个意外收获。”楚先生躲了一下,但是城楼上空间不够,公主的手追着他,到底结实地捏了一下才算罢休。守将惊得目瞪口呆。这楚先生是几个月前来到壕关的,据称是云游时捡到了受伤的信鸽才得知壕关的危难,到了之后的确是出了不少妙计,帮守将退敌数次。楚先生虽学富五车颇有大才之名,但成名早,如今也刚过而立之年,和长公主年龄相当,他长得也颇为俊俏,又是京城士族出身。怕不是早年也……守将甚至没有细琢磨长公主的答话。公主心满意足地转回到守将面前,说“但是你也不用怕,造路的已经安排上了,半月就能通,粮食就能运上来啦。”“那这半个月呢?”楚先生脸色颇为不屑。长公主拔下两根旗杆,用一根瞄了瞄城下胡人的主帐,运力扔了出去,守将凑近问楚先生“我听说长公主不会武,但刚才那一下内力很是深厚呀。”楚先生白了他一眼没有作声,“那就看我能帮你们抢多少回来了。”旗杆正中主帐。叫阵的胡人队伍乱作一团。楚先生惊愕地看着长公主从腰间掏出绳子,速降了出去。很快,追随她的几百人全部速降到了城外。挥舞着旗杆,长公主将溜号的骑兵挑落马下,一杆刺死。翻身上马。又向着主帐冲了过去。后面的追随者,也和她一般未发出声响就空手夺来兵器马匹。追着她冲锋。没有反应过来的胡人乱了阵脚,迅速溃散。不到半个时辰,胡人就退尽了。守将目瞪口呆,“围困了我们数月的胡人,竟这么不堪一击吗?”楚先生瞧出了门道,“不是我们弱,是她太过狠辣。如果你的主帐被从天而降的敌军旗杆刺伤,你也会乱,这时不声不响地从自己的队伍后冲出一群敌军你也会傻眼。军心直接就散了。”这时长公主已将城门敲得咚咚响,她对着城楼上喊“聊够了吧,再不下来,大帐里的羊肉汤就凉了。”

大帐里,长公主和楚先生对面而坐,羊肉汤锅坐在正中,长公主舀起一碗汤,刚要凑到嘴边,就被守将接了过去,守将快步将汤递到帐外。几次反复,长公主一把拽住了守将的后领“你不嫌麻烦吗,还有多少人没分到,全都叫进来,一,起,吃。”最后这几个字她咬的很用力。守将忙说“够了够了,就差我手上这一碗了。”他舔了下刚才被拽住时洒出碗边的汤。长公主无奈地松开了他,守将一路小跑将两人留在了帐内。长公主四下看了看,没有碗了,拿起长勺,舀了一勺,终于喝到一口。楚先生不由得笑了,长公主从勺中的羊肉上抬起眼睛“终于肯给我个好脸色了?这就对了嘛,好歹我们也算旧相识呀。”她把勺子递了过去“很鲜的来一口。”楚先生看着眼前的羊肉,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他不擅长应对这样暧昧的气氛,把勺子推了回去,长公主很无所谓地笑笑,接着吃了起来。他压下局促的心情,说道“擒贼先擒王这招倒是用得很地道。”长公主随意应了,“36计我很熟的。”她偷看了楚先生一眼,他还是很局促,想起身,长公主却按住了他,自己妖娆地扭了下腰站了起来“我吃完了,你自便吧。”说完走出了帐篷。

城墙下,长公主看着大家混在一起运送粮草回城,眼神渐渐偏向远处的群山。“在想什么?”楚先生同她并肩看向群山。“我在想,如果我死了,我要和大家在一起。”“大家?”她嬉皮笑脸地点了点头,“嗯,和他和他,我们所有人,” 她对着眼前的人群随便点,被点中的有一路追随她的侍卫有面首也有普通兵士和黎民“还有这群山。给我们葬在一起吧,再立块碑…”她偷眼看了他一眼 “立碑不要刻先考、亡妻之类的…”楚先生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我才没有和几十个郎君合葬的亡妻。”“我是打个比方,”公主逞强道“就只刻‘位卑未敢忘忧国’五个字”忍无可忍的楚先生用袖子打了她的头“这是七个字。”她的眼神变得深邃,神情也正经了起来,“五个字是我,七个字是他们。”楚先生闻言顺着公主的目光看到了整装待发的队列,“你们要去哪?我们不是打退了胡人吗?穷寇莫追。你可以得胜回朝了。”“回不去的”公主看向远方的雪山“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她粲然一笑“记得为我们收尸。”话音未落,公主一甩银枪飞身上马,一马当先领着幕僚们向着胡人退却的方向追去。楚先生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他忙找守将借了一匹马去追。只耽搁了须臾,但是楚先生连绝尘都没追到。他也就不着急了。一边打马前行,一面回想公主的话,当今皇上比公主小10岁是先帝唯三的孩子,是的,在公主的弟弟成为太子之前,他们还有一位兄长,楚元就是作为这位兄长的伴读,时常入宫才结识的公主姐弟。在那位兄长被册封为太子前夕,京城突发瘟疫,兄长病逝。瘟疫退去之后,公主的弟弟就被册封为了太子,但这不久之后先帝就赐死了他们出身微寒的母亲,坊间传闻他们的母亲与太子之死有关。又过了两年,太子8岁时,皇帝病逝。那年皇后召父亲入宫,火速给他和公主定了亲。这消息一传开,身为公主伴读的王幼莱就和父亲闹翻,投奔了当将军的舅舅。也是在那年公主及笄,开了府。但不久就有不堪入耳的传言传出。公主从来不解释。两年后公主成功从皇后手里夺权,扶幼弟登基。就是这时,楚元离开了京城,四处云游。江山属实壮阔,这一走,他就走了11年。他听说过1年前皇后去世后,王幼莱曾刺杀公主。但是听说这次刺杀是被轻松化解了的,母亲的信中说,自那之后公主一呼百应,就连皇上的声势都不及她。难道……楚元的思绪被路边的一名瑟瑟发抖的胡人士兵打断。楚元下马,拿了马上挂着的水壶接近他,本想问公主的去向,但那胡兵已有些神智不清,只念叨着:“是罗刹是恶魔,别砍我,不来了,再也不来了。”楚元猜他说的罗刹就是公主,打马加紧追。夜里楚元来到一座边境小城,然而一路畅通无阻,没有守城士兵,没有入城盘查。街道上到处是烧焦的痕迹,已然是人去楼空的空城。楚元找了间残存的客栈撑过一晚。第二日第三日,楚元路过许多空城,一路上痕迹的处理越来越潦草,被杀的士兵渐渐没有人收敛。牺牲的幕僚尸体越来越多的出现。勘察着痕迹,楚元想象着他们如何气势汹汹地杀过,不吃喝不整顿,不死不休边砍还边高声呼喝“还敢不敢再来?”满是血的脸上神采飞扬满是笑意。

楚元追到了胡人的国都城外。这里堆着高高的尸山,尸山里的人和几天前出发前比面目全非。一个穿金带银的人站在高台上,一边高声说着什么一边手举火把。下面的胡人连声应和。楚元急了。解下水壶拔开盖子就向着火把砸过去,但是很遗憾,即使骑在马上,他的高度还是不够,水壶只打到那人的脚前。万幸的是水壶成功的吸引了那人的注意,他一指,胡人士兵迅速将楚元抓下马,带到了那人眼前。“你是谁?”那人问。“问人之前自报家门是起码的礼仪。”那人上下打量着楚元,示意士兵放开他。“可是国主他很暴躁。”“没关系”那人坚持之下,士兵放开了楚元。楚元对他施了一礼,用他们的语言问“你是国主?”那人没有回答,问“你听得懂我们的语言?”楚元点头“我在外云游多年,了解过一点。”国主答“你已经知道我是谁了,可我还是不知道你是谁。”楚元答“我叫楚元,是一名落魄的寻亲人。”国主问“你寻谁?”楚元答“领队的女人。”国主叫过一名士兵来,对他耳语几句,士兵点头称是,很快士兵拖来了一具尸体,楚元见她脸部被砸烂,心里起了疑虑,强忍着恶心,掀起裙角,查看她的脚趾。国主又举起了火把,楚元道“请慢,你骗了我。”国主没有理他就要点燃距他最近的尸体,楚元大声问“你不想知道是谁杀的你们差点灭国吗?”国主似乎产生了兴趣看向他,楚元道“把我未婚妻的尸体还给我,我就告诉你。”国主说“那就是。”楚元摇头“这具尸体上没有她骨折过的痕迹。”国主耸肩, “那你就自己找吧。”说完点燃了尸体。楚元扑向尸山。胡人民众欢呼起来。万幸的是尸体没有想象中易燃。楚元在尸山中艰难跋涉,翻找,他渐渐怀疑起自己这么做是不是有意义。突然他觉得有什么在打他的脑袋,一道闪电劈过,他抬头看到了反光的银枪枪头,他大喜过望,爬过去拽住银枪,果然银枪被紧紧握在一具女尸的手里。楚元抱着那尸体走出来。大雨毫无预兆地倾盆而下。胡人民众四散而去。国主却没有走,楚元走向他,在他身前3米停住说“这才是她。”国主问“她到底是谁?”楚元答“是我国一名不出世的女将军。”说完欲走,国主感觉被戏耍了,派兵拦住了他,楚元转身看向国主“我出来找她守将是知情的,我告诉他如果一周之内没有音信,就打过来。你知道,她在我国是不出名的,她都能打到这儿,你难道想要会一会真正成名的大将?”国主让士兵退下。楚元带着公主上马,回壕关。国主对着他的背影喊“我敬佩他们的英勇,会好好安葬剩下的人的。”楚元流着泪打马说“对不起,我带不回他们。”

隔年,

皇帝和吓破胆的胡人国主于壕关外签和约。签完约皇帝在壕关外信步走着,他看到一似曾相识的身影,提着纸钱来到一座硕大古怪的碑前,皇帝走近了,见碑上没有人名,只有笔法飘逸的七个字,那人口中念念有词“……其实我也不想带他们回来,到底是我私心。我,不想让他们和你合葬。”问那人,“这是谁的碑?”答曰“亡妻。”听到声音皇帝想起来了这人,试探着说“据我所知你未曾娶妻。”楚元不忿地转头才发现来人是皇帝,瞪着他。皇帝道“传言你是和我长姐订过亲?那这碑……”皇帝对着碑施了一礼。一回头却见楚元已经走了。皇帝忙起身跟上了他,跟着他进了城,走到他的小茅屋。楚元不理皇帝,皇帝搬来围棋盘摆在楚元和自己之间,又端来一壶茶,自如地像是在自己家。楚元本不想搭理他。但是看到皇帝摆出的棋局,又坐了回去。皇帝伸手做了个“请”的示意,道“这是她摆过的棋局。”楚元下了一子“这是我教她的。”皇帝问“只教过她吗?”楚元顿觉窒息,道“是王幼莱说我不进宫的日子没人陪她,我才教她的。”皇帝也不纠缠,“当年王幼莱听说你们订婚可是没消停。还散了不堪入耳的谣言,不过这王幼莱也的确深情,这么多年都没放下你,前一阵就2年前,她还刺杀我姐来着。相必是为了你能回京?”皇帝挑衅地看着楚元,楚元不甘示弱地回怼:“我也没资格埋怨你,当年面对污言秽语我退缩了。即使她说,为了重要的人她不能坦白,但是只要我等她2年终会给我一个交代,当年我也没有信她。这最重要的人想必就是要她不得不死的皇帝陛下您了。”皇帝笑着但是眼里布满红血丝“好像是那次退亲之后,她开始广纳面,哦不,幕僚的。”楚元微不可见地颤了一下。岔开话题说“你见过她舞枪的样子吗?” 皇帝说“我见过,那时还小,父皇还在,我姐在枫叶中舞枪。很美,”楚元落下一子,堵死了皇帝最后的活路。他起身走到窗前,皇帝还是不死心地盯着棋盘,楚元看着不存在的雪景“那不一样,和都城里施展不开的样子不一样。我从没见过比那更美的场景,她雪中舞枪的样子是那样的畅快,那样纵情肆意。”

艾闹合上书,随手拎起这本《楚元棋谱》想放回书架上,一枚书签掉了出来。艾闹捡起书签,上面画着几个棋谱,背面还写着一句话,卖棋谱就卖棋谱,何苦生生造个悲剧。艾闹一愣,她从前台要了一支笔,在那句话后面写道,是不是悲剧要看从什么角度看:从皇帝的角度,他幼年丧父,但在姐姐的护佑下成功掌权,政权顺利交接的同时又震慑了边境的敌人。国泰民安政权稳固,实在是个好结局。从楚元的角度看他失去了一个好女孩,但是他自己选择的没什么可抱怨的。而且从这本书来看他也留下了他存在过的痕迹。至于小配角们,都各有因果。从长公主的角度看,她度过了短暂但耀眼璀璨的一生。相较于在日常琐碎中磨灭本就不多的情谊,谁又能说不嫁给楚元不是她最好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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