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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取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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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知易二十岁那年,刚好接受谢京墨的邀请,成为了谢府的幕僚,那时的谢京墨还不是少师。二皇子于宴席上发难,魏知易和谢京墨忙得头晕目眩。

他收到他师父的信时,刚好与谢京墨在讨论如何解决这次二皇子泼来的脏水。

这脏水若是甩不掉,怕是前路艰难。

那飞鸽站在窗边叼着一个信封,摇头晃脑地。

魏知易与谢京墨见此,都不约而同的停止了交谈的动作。

天算子发的信纸总是粗糙,所以魏知易一下子就认出来。

“你的信?”谢京墨放下竹简,看向魏知易,问道。

魏知易“嗯”了一声,他抬起手,那飞鸽一下子便从窗户跳在了魏知易的手里,飞鸽颇为开心地蹭了蹭魏知易的手指。

这鸽子还是当初魏知易养的。

“大概是师父送过来的。”魏知易说道。

他收起手,飞鸽顺着他的动作跳到了他的肩上,它在魏知易的肩上蹦跳,似是因为见到他而开心。

信封有着淡淡地竹香,从信纸到信封虽然都是粗糙的,但却有一种历史沉淀的厚重感。

“兴许是因为冠礼之事,这么说来你明年也该举行冠礼了。”魏知易一边拆开信一边问道。

谢京墨将目光从魏知易肩上的鸽子移开,他听到魏知易的问话,点了点头,“的确是。”

他说完两个人都沉默了,他们两个一个父亲死于战场,一个父母亡于饥荒,这要是真举行冠礼,倒是难事。

魏知易在读信,谢京墨也没去打扰,他看向了窗外,此时正值深秋,枫叶与银杏叶落了满地,他不免想起来前些日子死的那个官员,那官员亡于枫叶之下,鲜血溅在了谢京墨身边,酒杯落地,枫叶仍在落。

那场宴席位于林家,也就是皇族之一。

巧的是死的那人还刚好是谢京墨近期在拉拢的人。

他于混乱中看见了一双阴毒的眼睛,二皇子在朝着他笑,笑容甜腻,似是下一秒就要将他置于死地。

“师父让我回去一趟。”魏知易抬眼对谢京墨说道。

微凉的声音唤回了他的思绪,他侧头看向魏知易。

秋风乍起吹起了谢京墨的发丝,他的墨发中藏着一根桃红色的飘带,因为他未行冠礼,便没有带冠。

今日也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他索性将头发随意用发带绑起,垂在了身前。

“我不限制你的自由。”他抬眼与魏知易对视,谢京墨的瞳色为黑棕色,乍一看便觉得像是墨滴落在了白纸上。

魏知易顿住了,良久,他笑出了声,“那魏某谢过少爷。”

他没有问谢京墨能否应对,因为他知道谢京墨一定能应对。

“你回来时,我会为你准备生辰礼。”谢京墨将手中的书放在了桌面之上,抬眸对魏知易说道。

他说完顿了顿,又补充了两个字,“一定。”

“好。”魏知易看着他,答了一声。

折扇上的墨竹栩栩如生,魏知易坐在客栈的二楼,扇子在他手上转了一圈,又回到了他的掌心。

他当初问过谢京墨,为何画竹。谢京墨当时只说了一句话:竹高洁,墨肆意,是以墨竹相送。

折扇轻敲桌子发出阵阵响声,魏知易低着头,他忽然想起了回到山上的那天。

那天,竹林之中,枯色已落枝头。

他心有所感,抬手接住了一枚残败的竹叶。

“来了?”身着道袍的中年人站在路的尽头问道。

中年人长相硬朗,周身自成一气。宁静到与风融为了一体。

魏知易抱拳躬身,恭敬地回道:“师父。”

身着道袍的徐清摇了摇头,秋风轻抚着竹林的绿色,他抬脚向前走去。

魏知易见此,跟在了徐清身后。

魏知易以前倒是调皮些,只是后来跟着徐清见的人多了,也就收起了自己顽劣的性子。

“我欠你一场冠礼。”徐清缓缓说道,他进屋为魏知易沏了一壶茶。

徐清沏的茶水总是有一股香气,入口之后,那浓香便会留在口中,再等上那么一刻,浓香消散,余香未绝。魏知易曾经搜集过很多茶,也试过很多方法,但就是复制不出这茶的味道。

后来有一天,他顿悟了。这是只有徐清能泡出来的茶。

魏知易坐到长凳上的,他听到徐清的话,摇头笑道:“我父母皆亡于饥荒,若不是师父搭救,我怕是早死了。所以谈不上欠不欠的。”

他低眸看着杯中的茶水,目光极淡,茶叶自水下打转,不一会儿,便沉到底部。

徐清叹了一口气,“这冠礼虽然举行不成,但这字是一定要有的。”

魏知易眉眼一弯,笑着说道:“看来师父已经想好了。”

徐清看向木窗之外的竹林,明明是深秋,竹林却仍旧翠绿。他停顿片刻,缓缓开口:“晚竹,竹之高洁,晚来可见。”

魏知易没有回答,他拿了茶壶,茶水自壶中流出,落入茶杯。他举茶双手递于徐清,这下便是领了字。

酒楼中,东临的来使和谢京墨一聊就是聊了一天。

顾念站在马车边上笑着与谢京墨告别,谢京墨以礼数回应。

马车远去,谢京墨正要转身回去,却听见一少年声唤他。

“师父。”少年站在不远处说道,那声音平静而沉着。

谢京墨顿足,他侧身向后看去,只见一金枝玉叶的少年人立于长街之处,那少年身着一袭黑衣,五官端正,长相俊朗,眉浓且密,最吸引人的就是他的那双眼睛。

木垚有时就会在想,太子殿下也不过是一个半大的少年,怎么那双眼睛尽是薄情寡义。

和他们少师挺像。

“殿下怎么来了?”谢京墨问道,不过他看向的却是匆匆赶来的木垚。

木垚局促地抿唇,他斟酌片刻说道:“拦不住。”

谢京墨了然。

齐叶见谢京墨的目光转向木垚,开口解释,“阿凤已经睡下,是我自己要来的。”

他忍不住上前一步,问道:“结果如何?”

谢京墨看着齐叶如此执着终究还是败下阵来。

一行人又回到了酒楼,这件事本不该开口,但坐在对面的人是太子,自然是有知情的权利。

“东临的人想和亲,为了缓和两国的关系。”谢京墨说道。

这下齐叶沉默下来。

皇家这一代的人不多,公主更是只有两位,一位是已婚的三公主,还有一位则是当今最受宠的五公主齐凤。若是公主去和亲,那必定是将要及笄的五公主。若是东临送人过来,那……

齐叶抬头看向正在喝茶的谢京墨,开口说道:“以东临的地位,并不应该。”

“是不应该。”谢京墨手肘支撑着桌子,他手指抵住下巴继续说道,“我不认为这是那位国师做出的决定。”

齐叶显然是和谢京墨想到了一处,他嗤笑一声,“若是东临真的送人过来,那绝对不是来和亲,而是来监视。”

两人心照不宣地对视了一眼。

齐叶笑着指了指谢京墨手中的茶杯,“师父,你若是再喝,今晚可就睡不着了。”

谢京墨也笑,他将茶杯放回了桌子上,“窥探南江的人那么多,我为国难眠。”

墨色弥漫了天际,魏知易又一次坐在了窗前,今夜星光灿烂,月光柔和,屋内的安神香已经燃完一根,魏知易也没再续上。

“不去见见她吗?”魏知易抬头望向正靠在墙边的人。

那人眼皮轻轻颤动,他看着窗外的月色,摇摇头,“不了,相遇后的再离别,她会更伤心。”

魏知易眼睛半合,他低头看向桌面,开口说道:“你既然知道你们两情相悦,躲着她又是何必。”

“欲盖弥彰。”魏知易最后还是说出来了那个藏在他心里的词。

付湍这下终于将视线转移到了魏知易身上,他开口怼了一句,“你也好不到哪去。”

魏知易沉默一瞬,他依旧嘴硬,“我没有喜欢的人。”

付湍毫不留情地戳破了他的谎言,“你看那少师的眼神与看别人的不一样。”

两人一站一坐互相对峙着,最终还是魏知易败下阵来。

“阿娇是喜欢你的。”魏知易不死心,他再次向好友强调。

付湍默默地看着魏知易,没有说话。魏知易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于是不再追问。

感情之事,他不好插手。

“那件事情你查的怎么样了?”他抬眸转移话题。

付湍摇头,“幽州的那位孙县令做事谨慎,一时半会儿抓不到他的把柄。不过有一件事我想你会感兴趣。”

魏知易手指微顿,他抬手放下了刚刚敲桌子的折扇。

“说来听听?”

付湍站直身子,他抬脚坐到魏知易的对面,熟练地为自己倒上一杯白水,“几年前,有人被那孙县令给沉了塘,她母亲发现尸体后就跑去衙门闹,衙门的人怕得罪那县令不敢接这个案子。于是就对外宣称是那人是自尽。”

他停顿了一下,接着说:“他母亲不信,于是自那之后,她天天去衙门闹。她坚持认为她儿子是那县令杀的。而奇怪的是她闹了这么多年,那姓孙的并没有杀她。”

是没有杀,还是不愿杀,亦或者是不能杀。

折扇被魏知易敲在手心里,黑暗中他的眼眸明灭,那双深棕色的眼里透露着别人看不透的情绪。他低笑,戏谑地说道:“确实,有意思。”

看来明天得带九万岁那个小徒弟去探探虚实。

他心情颇好地用折扇敲着桌子,付湍注意到他的动作,但也没有再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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