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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和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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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凌霄楼出来,外面街市更加喧嚣。一些异妖族出现在摩肩接踵的人群中。

暴风城里的人们都已经知道了和鸣会,此刻已是万民空巷。

暴风城王宫名为霆啸宫,圈占着城中心的大片场地。这是座乌木大宫廷,一重重飞檐翘角,主殿正面十二根黑漆大圆柱,盘绕着飞禽走兽图腾,挥舞着利爪血口,令人望之怯步。宫顶斗拱之上玄青琉璃瓦暮光沉沉,透出煞气森森。

宫殿正门——临渊门前,一条宽阔的玉石大道延伸,尽头是一个巨大的广场,中央搭建出一座青石高台,已被装饰得富丽堂皇。台上铺就朱紫锦毯,檀香台柱间悬挂着彩灯飘带,正等待着盛战开擂。

正对着和鸣擂台的是一丈来高的看台,四周用乌金木围栏,中间摆放着宽椅茶台,供贵族落座。

人群中议论纷纷,“这一次啊,周边部族来了不少人。迪牛妖、马莫妖、努熊族、木图族,全来了。”

“听说取胜的一方可以迎娶郡主,不知郡主花落谁家。与城主联姻,那可是强上加强啊。”

“不知是哪些贵族打擂,反正我们这些下等人是不可能报名的。”

“我看牛族赢定了,只要他们现身,其他都是手下败将。”

“那是必然,我坐庄押宝,人人押注牛族。”

铃銮转头跟上神说,“公子,看来这场和鸣会是为牛族办的。”

上神面对风中的擂台,意态闲然,“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这擂台看似空空,实则早已乱象横生,一切尚且未定。”

上神说,城主苍咎王属意联姻牛族,王妃冉妃、宗子苍涂、次妃绮妃、指挥左使一干名门各怀鬼胎,郡主苍浅心意不明,这城中还有浒洑两族的世子意欲东山再起。几方面势力交错,苍咎王才主张办这和鸣会,堵住悠悠众口。

铃銮很惊异,“您的意思莫不是说咎王想得太美了?可是,您是什么时候这么清楚暴风城各股势力的呢?”

“你说有和鸣结亲,昨日我四处闲访,探了探风妖王族的底细。”

原来,这暴风城早期由风族的三大元老合力建成,由苍、严、陆三家共商诸事。

后来,苍家掌握尸兵之法,兵力强盛、暴虐无度。另两家被架空,逐渐边缘化。后来,两家从暴风城远走浒洑,各留下嫡长子在城中,纳质为押。

现在,城中苍咎王主政,宗子苍涂和冉妃干政,绮妃背靠母家马族受宠,浒洑两族的世子造势。

咎王意欲与强大的牛族联姻,壮大实力。其他各方都想阻挠,同时又盼望郡主嫁给对自己有利的一方,真是一团乱麻。

未正时,擂台上鼓钹齐鸣,黄铜号角发出巨大的轰鸣响彻谷地。

一艘金色风船从霆啸宫外升起,咎王、冉妃、绮妃身着华服立于船头。王左侧站着宗子苍涂,妃右侧站着此次和鸣结亲的主角——郡主苍浅。后面是玄风卫列队,指挥左使赤炬领队,他掌管着全城的尸兵和禁军。

船上的苍浅盛装雍容,身着紫霞绡襦裙,蒙着面纱,纤腰环绕宝相花丝带,楚腰不足盈盈一握,显出玲珑有致的好身段。她眉眼清秀,表情冷淡,一幅对谁都爱搭不理的娇蛮神色。

风船在看台上方悬停,贵族和卫兵们纷纷飘飞落下,远道各方首领来宾上台入座,人群中发出阵阵欢呼。

宗子苍涂从看台轻轻飘落擂台,他面向众人,展开诏书手卷,“咎王诏曰:吾族承天之庇,世代启祥。今举族昌隆,望与亲贵结姻,增族之荣。吾女苍浅,桃李年华,兰蕙扬芳,有柔明之美,?静正垂仪。告贤良方正之雅士,智勇双全之豪杰,闻诏来仪,喜结丝萝。自此共商族事,永结秦晋之好。”

这时,苍浅从看台飞落到擂台上,她脸上轻纱的边缘坠着珠串,随着脚步叮铃铃地轻响。她一边莲步轻移,一边检视台下,人们看到她的姿容惊呼连连。

在台下,后边站着的都是看热闹的百姓,前排是签下生死状的世族擂手。

苍浅微微皱眉,内心里烦闷不堪。牛族世子面目丑陋,别族擂手也都相貌平平、气质庸俗,叫她怎么嫁得下去呢?

倒不如远处那位小哥儿,金声玉润似的高洁,透着兰薰桂馥的气息。他独独站在人群中,有别于周围所有人,就如一匹矫健的狼混于一群散漫的狗之间。

只可惜,他是来观擂的。突然,她看到他转头跟身边人说话,才知道他还带着个女随从,真是可恶!

边走边看吧。苍浅在台中央站定,对众人说道:“风族在此向列位世族大家和鸣结亲。吾乃郡主苍浅,奉天道礼法,秉父诏母命,自觅佳偶,招结婿缘。”

“惟盼夫婿人品贵重,恭孝恪勤。诸位世子请切磋互鉴,武术点到为止,勿起刀剑之祸为上。”台下众人拍手,群情踊跃。

一个精瘦的男子从台边走到中间,他是风族政事堂仪礼管事苍达究。他面向台下大声宣布:“结亲比试规则:今有三十二位志士签下生死契书,诸位以武艺绝技比决胜负,以武观德、以技证身。”

“按抽签顺序,第一轮以八人一组,单人攻守擂,胜出之人晋级下一轮,第二轮共二对单挑致师,第三轮剩二人决一胜负。胜者与郡主荣携伉俪,世代并蒂荣华。”

台边立着一队吹号手,抬起手中的犀牛号角,向天空送出深沉的长鸣。

擂手各自分组,比试即将开始了。

看到分组,看客们惊声连连、议论纷纷。

第一组的努熊族、木图族是古老名门,新生贵胄马莫族有宠妃背书。老钱碰上新贵,很有看头。

严、陆两大世子都在第二组,对手的实力都不可与之匹敌,看来这是一场世子之间的较量。

第三组出乎所有人意料,玄风卫指挥左使赤炬赫然在列。他竟然也想争夺郡马之位。手握兵权,再班列王家,岂不是青云直上,前程不可限量。

众目所盼的迪牛族在第四组,同组擂手们一脸丧气,引得众人哄堂大笑。

首组八人立于台下,一人迈步向前,这是一号擂手,努熊望族世子——努扬古。这一族在沙河流域存在了上千年,但近年势力每况愈下,急于与强族联合。

努扬古身材魁梧,金鬃长发上金冠刺目,肩膀两侧的亮片肩甲镶嵌着兽牙彩宝,肩宽体阔,野性忿张。

他顿足跃身上台。刚刚站在他身边的人,突然全都向四周惊声逃散,他们盯着脚下倒退连连。

原来,以跺足点为中心,地裂扩散开来,一直延伸到人群末尾。所有人坐立不安,惊恐不已。

努熊族历来力大无比,甫一现身就来了一个惊眼的亮相。

努扬古上台拱手一揖,“刚才轻轻施力,未及收势,还望海涵。各位稍安勿躁,小小裂缝不足为碍。”大家怒目相视,敢怒不敢言。

努扬古不再多言,他不知从哪里弄来一大堆的粗钉,嗖嗖嗖,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全部钉入擂台檀香柱的上部。

众人定睛细看,然后哗然。原来这些全是金光闪闪的金钉,好不壕气。这就是赤果果的炫富啊!看来风族是不愁彩礼了。

这还没完,他又拿出一根手指般粗的金丝长绳,狂舞金绳,在高低错落的金钉间织绕起金网。

擂台上金光灿灿,几欲闪瞎众人的眼睛。一阵纯纯的清风刮过,带来的全是金钱的味道。

铃銮被这金晃晃的擂台震傻了,她从没看过这么多的金子。她靠近上神,“公子,芃罗洲的富户们太有钱了,看来我大衡富庶得还不够啊。现在擂台上,怎么说呢,全是……”

“不用说了,我都闻见了……一股豪奢之气。”上神对此种行径颇不认同,太过费靡,毫无实用精神。

可是这努扬古还没完。他又从绸袋中取出许多玉磬,在台中间行云般腾跃。他掷出一面又一面厚薄不一的玉磬,全部精准地挂在金绳上。投掷动作如流水般武出一套高明的拳法,每个动作都充满了力量和金钱的魅力,人群中一片喝彩。

玉磬全部挂好,他又从袖中甩出一颗颗的碎金,身姿俯仰翻转间,一下下击中玉磬。金声玉振,奏出极富节韵的乐曲。

这曲调流转舒畅、清新和雅,看客们听出这是一曲《良辰引》,分明是一首示爱之作。

孔武有力的努扬古竟然能奏出轻柔温情的乐章,如此违和全是为了讨好郡主啊。大家转头齐齐看向郡主,但她好像并不为所动。

金玉之音悠扬不歇,金块哒哒地四处蹦落台下。要不是风族卫队超低空飞行,忙里忙慌地撸完台边的金块,围观众人随时会兴起骚动,局面将一发不可收拾。由是如此,还难免有一些金块飞出去老远,被看客们抢走。

乐音忽而由小清新,转为壮阔激越的《广陵散》,戈矛杀伐,纵横激荡。

这铿锵声声,不绝如缕,让人们迷醉。手握碎金的看客们在这磅礴激烈的金玉之声中忘情大喊:

“选他……”

“在一起……”

“扬古必胜……”

眼见这轰轰烈烈的声援浪潮,努熊族人为世子的完美开场点头赞许。

忽而,隆隆的战鼓雷鸣,摧人上台攻擂。

第二位擂手在声浪中纵身登台。这是木图族宗子木浮名,望族嫡系长孙,热门人选。

他一身黛青长袍,长身玉立,嘴角轻笑。他看着这一台金灿灿,除了炫富还是炫富。你以为只有你家有钱吗?金沙木族不是虚名,但人家懒得跟你攀比。

木浮名拱手一揖,前来攻擂。

他启唇吟咒,周身环绕起一圈圈幽蓝的光环,手中出现一把木石宝剑。

他率先发动攻势,身形如同离弦之箭,瞬间出现在努扬古面前。他拉开剑势,剑气如龙卷风般席卷而来,剑尖所指之处,空气割裂开来,发出“嘶嘶”声。

努扬古毫不示弱,怒吼一声,体内的妖力喷涌而出,形成一道金色护盾,双掌猛地推出,一股金色气浪狠狠打在剑手胸口,木浮名一口恶血吐出。

努扬古接着使出恶爪擒拿,他力大无比,轻易就束缚对手,单手把他扔出去老远,重重摔到台上。木浮名衣服被撕裂几处,透出血痕,全身筋骨像散架一般。

众人暗想,努熊族占上风,多半会赢。

熊族手指锐利如钩,努扬古使出凌厉掌力,无数尖爪一重重抓向木家剑客。木浮名闪身跃起,在空中一个翻转,剑尖指向天空,随后猛然下劈,使出刚猛一式,剑芒撕裂虚空,直击对方手臂,努扬古右大臂鲜血喷涌。

木妖不容熊妖喘气,一边持剑刺削,一边用另一手甩出一枚枚硬木镖。霎时,几段金绳中镖后松垮下来,上面挂着的玉磬当啷啷坠到地上,熊族好不容易搭好的金玉之缘被拆了个干净。

木族甩出的长镖两头尖利,一头扎入台面,另一头在台上露出长长的尖芒。

熊妖见玉磬碎裂,怒火气极,攻擂两方凌厉相逼。剑锋、爪掌两股强横的力量在空中一次次交锋,激起层层气浪奔涌飞扬,玉渣土石崩射,让观战者频频躲闪。

木浮名一边攻守不断,一边甩镖不停,不一会儿,一半台面上都竖立起了尖刺。

努扬古和木浮名在还算干净的另一半擂台上对攻。熊妖身形稍显笨重,好几次险些跌倒在一边的尖刺上,引起看众们惊呼,幸好他及时稳住身形。

尖刺越铺越广,木浮名干脆在尖刺上疾挪步伐,挥剑如风,轻功了得。

努扬古却稍逊于此,已无攻击之力,频频注意脚下,全身剑伤累累,最后他被逼得几无落脚之处,伤痛气馁败下阵来。

这时,木浮名默念心咒,一阵山野清风从远处吹拂而来,他从地下召唤出几支粗藤蔓,在台上分出无数枝杈,寄生于一支支长刺上。

绿叶舒张,在刺尖生出花蕾,一霎时齐齐盛放。

满台鲜红欲滴的苍兰花斑斓丛生,朵朵争妍。众人细看,花蕊处晶光闪闪,每棵花心里都长着硕大颗的瑰丽宝石。

阳光下是一片擂台花海,七彩虹光闪烁。满场弥漫着苍兰的馥郁幽香,众人齐声惊叹。

人们已经忘记了刚才的厮杀,此刻一派花语缤纷、欢乐祥和,赞叹高呼声不断。

大家转头看向郡主,苍浅嘴边笑意浅淡,眼神傲娇,冰封的表情稍微融化。

铃銮被这座花池惊艳到了,她赞叹地对上神说:“公子,木族召出来一片花海,丹霞宝石花艳丽极了。苍兰花暗意苍家郡主,太浪漫了。”

上神早感知了整个战况和花朵的盛放。他很无语,追爱求荣这么难,豁出性命不够,还要鲜花蜜语!身边的铃銮言语激动,周围女人们酸气四溢,跃跃争睹,看来女人喜欢的东西都差不多。

比试就比试吧,你们搞了这一出,要内卷成什么样?

花儿一簇簇娇艳怒放,随着藤蔓渐渐开到台下。要不是风族卫队超低空飞行,忙里忙慌地砍断台子边生长不休的藤蔓,围观众人难免争相摘宝,场面定会混乱不堪。

风族卫士们大汗淋漓,没想到今天是来捡金子、摘鲜花、收宝石,说起来多少人羡慕,但是这活啊,谁爱干谁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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