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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太上忘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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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1

头痛。难以忍受的痛苦在颅内炸开花。

束星摇苦苦撑着眼皮,以顽强如蟑螂般的毅力强撑身体不跪下来。

当然,半跪下去其实还算个相对舒适的姿势。

在她用武力蛮横地毁掉幻境之后,束星摇就头痛,她觉得起码有一百个蚂蚁钻进她的小脑里开始啃食脑花,不然她也不至于摔了一跤之后为了面子迅速爬起来站稳。

......然后头更痛。

她不知道自己在哪儿,五感都维系在头痛的体验上来,对外界时间和事物的感知已经到了模糊的地步。

不知道过了多久,束星摇听到了荀晓的轻声呼唤。

她的意识猛地清醒过来,仿佛被人从水里打捞起,然后被按压着身体吐出口鼻中的秽物。

“在在在还没死!”束星摇应激般答道,又咳了两声。

她坐起来的速度太快,荀晓被吓了一跳,微微瞪圆眼睛,小声而短促啊了一下。

“那个,你......刚刚做噩梦了吗?”荀晓细声问道,忧色在脸上一瞬即逝。“从界碑过来之后,你好像没怎么好好睡过一觉。”

束星摇喘了两口气,努力把气息抻平,“不算噩梦,但也有点。总之睡眠质量太糟糕了,我觉得迟早死在梦里。”她忽然焦虑起来,但声音坚决并清晰,显出一种冷酷,“不行,得修个不用睡觉的秘术。”

荀晓安静看着紧张兮兮的束星摇,她额发凌乱,发梢有些打结,禅衣因为睡姿而显得皱巴巴,此时正神经质地绞着手指。

“每次一做梦就觉得恶心到反胃。”束星摇五脏六腑都发冷,无意识抠掉了一小片指甲片,“我......我想吐。”

她紧紧摁住荀晓的肩膀,把脸埋在对方颈窝里,微微发抖,但身体绷紧得不可思议。荀晓僵了片刻,她不擅用言语安慰,只能试探着拍了拍束星摇的后背。

她轻轻抚着束星摇的脊背,安慰似的,想说什么,但又说不出来。她后背摸起来像串珠子,伶仃的,一粒一粒。她是真的瘦,荀晓忽然想,跟自己差不了几岁。

但束星摇可以是天纵奇才,只要她想。荀晓感觉有潮湿的东西落在她衣襟里,但那人一点哭声都没有。

“没事的,”荀晓鼓足勇气颤声道,“我可以替你杀了你的那些噩梦。”

“至于其他的,我也做不到了。”她抽噎了一下,发出极低的呜咽声,“呜哇......”

荀晓哭了出来,和束星摇一起抱头痛哭。

有点尴尬,实在是气氛到这里了。荀晓几乎是平静到极点地想着。

朝屿敲门的时候,束星摇还半悬着身子换气,静了静,她才清清嗓子让他进。

他进屋,环视了一圈,束星摇这屋子里陈设简陋,除了她这一床工艺上乘且雅致有品,其他的似乎都是随意挪移过来的。他犹豫一下才坐在床沿,理了理衣袍和袖子,缓声道:“垂秋野已离开上京,神道那位的气息在皇城出现,魔主在白家。”

束星摇端坐在床榻上,锦被被胡乱推在一旁,衣裳穿的层层叠叠,青色下摆堆在榻上。因为她面色正气凛然,倒有股神圣不可侵犯的感觉。

话却杀气凛凛,“这样,你去杀了皇帝吧。”她讲的认真,是真的有在考虑让他杀了皇帝。

朝屿抬眉笑了一下,“你确定吗,令主?”

束星摇面无表情,顶膝发力站起来,裙袂在脚下堆起来柔软一团,云似的。

“我确定。你有必要时时刻刻质疑我吗?虽然我承认有时候我不是那么可靠,但是我至少在进步吧。”她心平气和道,端出十二分诚恳。

朝屿刺了回去:“进步?您指的是没有一次成功修补过天柱?”

“我不跟你这种人计较。”束星摇皱了一下眉,竭力克制心里翻腾着的怒意,“你爱怎么说怎么说,最后还不是指望我给你们创造那个成功的可能性。”

话是这么说,但她仍旧介意对方莫名其妙的招惹和寻衅,怒火朝天地跳下床,推门走了。

/

他们暂且在一处郊外的宅子里落脚。

束星摇坐在井边沉思,她随手取下打水的木桶放在脚边。沉甸甸的一桶水,水面泛着银色的细波。

六道中关键人物她差不多都见了一遍,算算除了鬼道那个爱装神弄鬼的少主她没正面见过,没有遗漏了。

落叶打着旋被吹到束星摇脚边,她漫不经心地用丝履碾碎了,干枯的叶子发出如同烛花爆裂的声音。

束星摇发了一会儿呆。院中常年无人打理,落叶扑了一地,沾着厚厚的灰尘。她说不上来背后那棵树的名字,总之除了这树,这里的一切都像是尘封多年了,弥漫着腐朽和古老的气息。

有人避开地上的枯叶朝她而来。

“小明。”

束星摇终于回神,抬头喊他,神色怔怔,眼圈微红,仿佛哭过不久。

提着金色鸟笼的青年略一点头,嗯了一声算作回应。他起腕,抬了一下笼,让束星摇看一眼,又把它放在水井的沿上。

“你要养鸟吗?”束星摇伸手碰鸟笼上锋利的花瓣形雕饰,那些装饰缠绕在笼子的柱上,像层华美的囚牢。

神川明把她的手指一根根掰下来,然后扶正鸟笼。

“是你要养。你忘了陆吾要来吗?”

束星摇站起来,百无聊赖道:“忘了。算了,他不重要。不过陆吾那么大一只,这个会不会有点小?”

“还好吧。”神川明非常可疑地沉默了一下。

束星摇笑了起来:“我就知道。”

两人之间沉默了一会儿。束星摇低头拽腰间的芥子袋,想摸出个足以化解尴尬的玩意儿。神川明微微低头看束星摇。她的睫毛低俯着,黑而亮。额发被风吹起来,不消一会儿就又垂在她额前。

院里的风更大了。束星摇的裙袂垂在地上,被风卷起来,发出簌簌声响。

“你们在一起的时候清虚天是什么样的?”

束星摇忽然抬头,神川明注视她的眼光猝不及防跟她的撞在一起,他一愣,下意识说:“什么样?你说哪方面的?”

束星摇凑近他,伸出手指想比划一下,神川明看不太明白,她就哎呀了一声,说道:“什么都可以呀。哎呀,就是有点好奇。”她曲起手指用指背挠了一下脸颊,“因为才见过那位前辈嘛,他看起来跟记载的不太一样。我以为他是那种不能进行沟通交流的人呢。”

神川明揣摩了一下她的意思。

“因为他已臻太上忘情?”

她歪了一下头,边答边思考:“一部分原因是,不过我也不太懂太上忘情修到最后是个什么情况啦,还有一个原因是,感觉他身上清气很怪,就是——哪里不对劲。”

束星摇指尖生出一簇由真气化作的火焰。

她回想着,试着用自己的真气去模拟那红衣剑修当日泄出的剑气。火焰顿时大涨,但颜色由透明渐渐变作黑色,边缘还透着一丝焦红。

闻起来有种碳味。

束星摇把手举到神川明眼前,让他看清楚。“你看,就是这样。这算什么?坠魔了?”

“不是。至少现在不是。”神川明曲起食指,用凸起的那根骨节按住束星摇的手掌,熄灭那团火焰。

束星摇噢了一声,问道:“原来如此。是不是他有心魔?”

神川明脸上浮现几分局促不安,很难得的,他这样答复:“如果你把他为了不被心魔困扰而创造出一个更为强大的心魔理解为,他有心魔的话。是这样。”

束星摇仰脸看他,皱着脸,“这听起来有些像魔道的方法。”

“算了,”她摆摆手,礼节性地往后退几步,拉出距离,“跟我暂时没有关系,只是希望他下次见我不要再那么冷脸。”

值得交谈的话题结束,束星摇没心思再说话了,任由神川明站在原地侍弄鸟笼。

荀晓外出采买回来的时候,院落的门扉虚掩着,她没有推开门,脚步轻快地穿过夹缝。踩在落叶上的声响不大,但院中实在一点人声也无,荀晓只能努力克制自己落下去的脚步轻重。

神川明还没走,她纠结了一下,没有出声喊他,径直走向束星摇。束星摇听到她的动静,慢慢转过身来,表情雀跃地回望她。

荀晓站定,刚要开口,束星摇就把她拉远了一点,才小声询问她有没有买到布料。

“买到了,不过,这个,那个......你真的不会觉得贵吗?”荀晓也压低了声音。

她比划了一个数。

束星摇犹豫着报了一个数,荀晓摇摇头。

不至于吧,她想,虽说郑应淮家是很有钱没错,但他身上那种衣料至于这么天价吗?

束星摇犹豫着又报了一个数,荀晓伸出两根指头在她面前晃了晃,说:“再添两个零。”

束星摇唇边的弧度慢慢降下去,然后收敛为一条冷漠而平直的线。

“这属于是漫天要价了。真的。”她眉毛死死皱起来,焦虑地在原地转了几圈,然后猛地停下,挺住轻微的晕眩感,绕着荀晓又转了几圈,语气非常不甘心地向荀晓提出“我们去投诉这奸商吧”的建议。

荀晓连忙拉住显然不处于理智状态的束星摇的胳膊,好生劝道:“别别别,我打听过了,虽然这个,呃,确实有点黑心,不过这种布料的确很贵。听说是原材料极难得,加上会用这种布做衣服的绣师不多。”

束星摇一脸心疼地看着她,几乎要垂泪了。荀晓心一横,相当果断说出了自己的结论:“总体而言,考虑到方方面面的情况,这个数还算值当的!”

“谢谢你的安慰。”束星摇艰涩推齿,假哭着说道。“虽然改变不了我觉得我花了冤枉钱的心情。”

束星摇看起来真的痛心,荀晓心说。

她重新坐回水井边,悲痛到无以复加的表情,荀晓琢磨了一下,认为让束星摇一个人待会儿比较合适,于是脚步静静地进了内室。

秋风萧瑟,落叶枯黄,在风声的涌动里翻飞如蝶。束星摇注视着空中旋舞着的大片落叶,和站立在一旁的寂然人影,手中掐诀,风符在瞬间燃烧殆尽,只留下一小片灰烬。

“郑应淮,你自己买过成衣吗?”束星摇竭力使自己不要表现得太杀气腾腾。

对面啊了一声,很惊讶的,然后束星摇听到了郑应淮慢吞吞的回答:“你如果指的是一个人去买这个过程,那确实,我没有。”

“怎么了吗?你去买成衣然后发现进展不顺?”郑应淮相当自然地向下推进了话题。

束星摇:“你知道自己那身衣服多贵吗?”

郑应淮:“应该挺贵的吧。我对这个没有很深刻的概念和理解。”

束星摇继而追问:“你知道我的贫穷和你的有钱之间差距有多大吗?”

郑应淮试探性地用了一个修辞手法来形象化这个差距:“一整个映碧学宫那么大?”

“我杀了你。”束星摇沉默片刻,忽然平静道。“你有钱到我心生不轨之意想夺你家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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