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输了…”殷汜举着剑，剑的另一端离沈如履不过一寸。

沈如履压着胸口的怒火，偏头啐了一口血沫，灵力的冲击到现在依旧震得他头皮发麻。他往后又撤了几步，不知为何，沈如履脸色一变像是没想到即便用了全力却也依旧是这个下场。

从殷汜看来，他仿佛陷入了自我怀疑，但沈如履却是清醒的，带着自嘲般的笑意道“这么多年来我始终活在你的阴影下，他们提起剑阁只会永远是你的名字，没有人知道我沈如履。我输了又如何。百年前便没有赢过。”

随后他脸上带着疯狂的笑容，贴近殷汜只用了两个人能够听见的声音说道“可你就算赢了我又能如何。你以为你赢了吗?亲人，爱人，都死了，前路也毁了，我虽不知道你用什么方法凝聚剑意，但我只知道，从你一出生，从主祀是沈荔，你永远斗不过沈家。”

“我从不在乎比斗输赢，我在乎的，究竟是谁能笑到最后。”

沈如履拍了拍殷汜的肩，哪怕他输了他依旧笑着下场，或许曾也有几时他也为这个人，感觉到可怜。

对方留下一句引人深思的话，把殷汜笼罩在谜团里。

什么叫，亲人，爱人，都死了……

沈家人的话最不可信，平日里最不与他对盘的沈如履，为何出自此言。

可是如果对方撒谎的话，不对，沈如履最不屑说这些，也没有必要。

殷汜一时间思绪万千，那一日他只记得在剑阁上受邀接了春漪鲛烛之事，回去后不知为何头晕得很，再次醒来便到孽桑州。后来更是被莫名其妙塞了一堆记忆，又莫名其妙的遇见那个人。

但来不及多想，下一轮天擂便开始了。

作为守擂者可以一直站在天擂上，只要不倒下，只要守到明日破晓，便能守擂成功。

那些话最后被深深地埋在他的心里，他告诉自己不急，还有机会找到真相。

总不能睡了一觉起来，什么都变了吧。

一整夜，他顶着俞三昧这个名字在天擂杀红了眼。

绛雪祀年，万千长明灯陆陆续续放飞天空。倘若按照诸白的做法，会燃满城烟肆为命祀祈福，为满城百姓祈福风调雨顺，来年丰收吉乐。不过春漪倒是不同，百姓们都会提着花灯，点天灯，最后在去拜神昧。

俞三昧跟一个老头讨价还价了一只长明灯，最后讨价失败，他死皮赖脸的跟着小老头学习如何扎灯。

小更时不时的替他看一眼水镜，和他说战况。

十二轮比试，一祭镜迹神剑，天擂之下再无人能敌。哪怕是车轮战连各家最厉害的人上前都败了，其余的又怎么敢上前一试。

一时间，俞三昧这个名字名声大噪，响彻了六家。

六道主座的代表人纷纷面面相觑，一开始还有人提前祝贺俞家，但后来被俞大夫人直接否决没有这个人，其他人都不明为以。

最后还是充当和事佬的渐黎家主出面道“这位俞少侠，不出意外这天擂论剑最后的魁首便是你了，此次虽为论剑，但还是各家子弟进行切磋，替中沂选拔人才…所以…”几场比试下来，他们看出来了这群年轻子弟中可以说是无人是他的对手，与其继续消耗时间，不如公谈条件。

也不知道殷汜有没有听出他的言外之音，好在对方还是很好沟通的。

“在下可以不继续比试。”殷汜手一晃，那柄剑光突然消失了，随后握拳道“不过在下需要一样东西，不知道各位前辈愿不愿意给。”

“可以。”裴氏一口答应下来，反正不管什么先答应下来，但前提是“你得先告诉我，你手里的剑，是哪里来的。”

为何会有他们裴家失传许久的镜迹神剑。

俞三昧第一次扎这个纸灯还花了好大一番功夫，虽然弄好看这模样有些变扭，但……他看着手心上被竹篾扎破的地方，也算是尽力了。

他抱着扎好的纸灯心满意足的起身，随后一样东西在自己眼里晃了晃。

只见一只修长的手提着一个玻璃瓶子放到他的面前，瓶中一只蓝白模样浑身泛着萤火般的碎琉璃蝴蝶，它正轻轻展开了双翼，底下还有许多漂亮的水晶体小石子。

“你想要的“萤火之蝶”。”声音听着依旧清冷。

俞三昧抬头一看，却见对方归来一身风尘仆仆，上场后的装束还没有来得及换，身上好几处的伤口也未来得及处理，就连脸上被毒针划破的伤口此时也结痂了。

许是对方看起来有些疲惫，一贯泛着微冷的眼睛此时也变得缓和了几分。

他突然想起刚才正在做花灯时，小更一直催促他回去。

俞三昧自己明白，他除了那点叛逆心理，借着想见萤火之蝶的借口，不断的推脱。

“再等等，再等一会吧。”

“说不定就有机会看到了呢?”

你看，这不就等到了吗。

俞三昧一手接过剑刹，最后化作一团雾消失在掌心。他没有接过，提着手上的花灯与殷汜一同行走，笑着换了个话题“你知道今日是什么节日吗。”

殷汜略微不解，双手捧着那只玻璃瓶，抬腿跟上，“不知。”

“今年是春漪的绛雪祀年，今日也是春漪独有的花朝节。在这一天里两个有情人会提着花灯，如果看对眼了便会把花灯送给喜欢的人，这，就叫做“灯缘”。”他说话时，眼睛是亮着的，仿佛这件事是一件极为有意义的事，“只是可惜我永远等不到属于我的缘分，从明日后，我就在也不是今夜的我了。”

殷汜不由愣了愣，看着对方低垂下头，沉思片刻说“你看起来好像不太开心。”。

俞三昧扫了他一眼，笑道“呀，原来你这个冰块脸也能够看出别人开不开心吗?”

殷汜“……”

两人并肩同行不一会儿便走到了岸边，沽祚桥下颜色各异的花灯随着水流轻轻的朝向远方流去。

“你想要的“萤火之蝶”。”

这是殷汜第二次开口了。

但俞三昧没有说话，他抱着灯静静地看了殷汜许久，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无数天灯的暖光扫过柔和的脸庞。他像是在笑，模样却又莫名的有些可怜。

不知为何殷汜突然感觉心底好像被什么扎了一样，他皱着眉刚准备开口，便见对方忽然问道“萍水相逢，这千年难得一见的萤蝶你就这么赠我，你不会后悔吗?”

他更想问的是，就为了这个东西比了一夜，哪怕身上带着伤，就这么把赢到的东西送给一个不过只有一面之缘的人。不会后悔吗?

“不是说我长得像你的故人吗?”他看向俞三昧，平静地开口。

俞三昧说“可能因为你看我的眼神，就好像你曾经认识我。”

“嗯。”殷汜点头，眼神也渐渐有了温度“萍水相逢，借你之剑，替我了结一桩心愿，萤火之蝶如昼夜星火斑斓，你若喜欢便送你。”

“至于后悔，萤蝶衬美人，赠你，无悔。”

天空渐渐露出几分鱼肚白，少年白净的面容上多了几分粉晕。

俞三昧看着手里多出的玻璃瓶子，那只萤蝶就这么被束缚在了里面。

他心悸一动刚准备说点什么，身后却突然传来小更的大喊“少爷，大夫人要回去了。”

他露出几分无神错愕，下意识离去，可往前走了几步后又突然小跑回来，将手上的花灯塞到殷汜怀里，笑意甚浓“既然萍水相逢，那，我们有缘再见！”说完，又抱着萤蝶匆匆往回走去。

殷汜连开口都来不及，那个人便消失在了自己视线当中。

他不好将花灯替对方放走，但当他视线落在这灯上时忽然怔住了。

却见这莲花心上正放着一串菩提珠，珠如沉香，珠身还被主人镌刻着“谛佛珠”三个字。

佛珠，神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