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养了这么个没用的臭小子，以后凌家真指望不上你。”

凌老头乜着眼，眼珠僵硬地转向凌霄。

凌霄没有说话。

“本来凌家还指望你这一颗独苗，结果却是一个资质差得不能再差的废根。”

凌老头的青筋暴起，情绪越来越激动。

“当初就不应该把你捡回凌家！”

凌霄叹了口气，将手搭在一旁的树杈上。

“对不住了啊，凌老头。”

他飞快地折断一根树枝，将灵力大量注入枝条，猛地刺入凌老头的胸口。

凌老头苍白的面庞狰狞了起来，充满血丝的眼球不断往外冒着黑气，还有一些则从凌老头大张的嘴里面冒出来。

之前就说过这邪雾能扰乱人的心智，能让人看见内心深处所害怕的东西。

凌老头的身影化作了一团雾融入到四周的空气中，幻觉消失了，凌霄才发现自己一直站在原地。

要是被凌老头知道我陷入这种幻觉，可真的要被他笑话了。

凌霄探头往树前窥探，发现艾玛已经不在那里了。

不会吧…

凌霄有种不好的预感。

他咽了咽口水，僵硬地将头转了过去。

艾玛的脸正对着他的后脑勺，还大张着嘴。

凌霄：“。”

“Hello…”凌霄悻悻地一笑。

凌霄飞快闪身，立马追镫地躲过了艾玛的那一大口，他沿着逦迤的山路逃跑，艾玛也以惊人的速度追了上来，一边跳跃一边发出嘶叫。

浓雾并未散，倏地吹过一阵阴风，依稀可见被吹飞的飘蓬断梗，枯死的树干歪歪趔趔地立着，看不到一丝生气。

凌霄打开背包，在包里翻找着能用来抵御凶灵的工具——他今天在医院里搜寻一番，就是去寻找能用来防身的东西的。

…在哪呢…

凌霄边跑边在书包里瞎摸着，可能是找的太过于专注，他脚下没注意，一个趔趄就跌在地上。

找到了！

“妖怪，看招！”

凌霄掏出了一面镜子。

在眼下这种情况，这镜子属实有些毁气氛，镜子的边框是红色花边塑料框框就算了，背面还印着一个杂志模特。

正准备扑过来的艾玛：“。”

艾玛的脸离凌霄非常近，凌霄把自己的脸藏在镜子后面，艾玛的眼球有一个已经化成了脓水，她的半张脸腐臭朽败，露出了皮肉下的软骨组织，她咧开嘴吐了一口气，凉飔的气息和腥臭的味道刺激着凌霄的嗅觉。

艾玛真的停住了，她似乎对镜中的人感到好奇，有些疑惑的歪了歪头，喉咙里发出了咕噜声。

有效果。

凌霄慢慢地将镜子往下移动，艾玛的视线也跟着移动。

他轻轻地将镜子放在地上，然后蹑手蹑脚的溜到了灌木丛后面，再确认对方已经彻底被“自己的美貌”吸引住了后，飞也似的朝前面跑去。

这叫智取。

这次的界远比他所接触到的要复杂危险，这次在界里呆的时间实在过长，前面所遇到的困境让他消耗了太多灵力，再让他一人赤手空拳对付这个没有神智的女鬼，实在有些力不从心。

镜子对艾玛有效果其实是凌霄瞎猜的，这里面的凶灵似乎不会对同类下手，而他们这种没有神智的鬼，反而容易被单纯的事物所吸引。

前方不远处的雾似乎没那么浓了，并且刚刚凌霄还运用灵力定神一看，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那里。

那是一座房子，一座已经荒废了许久的林中小木屋，应该曾经是守林人所居住的地方。

他现在得先找到柏期他们，黑暗中的深林处处充满了危险。

艾玛没有再穷追不舍。凌霄稍稍放慢了些脚步，林中小屋的窗户已经破旧不堪，隐约能窥见里面绰绰的人影和从窗户透出来的火光。

凌霄推开木屋的大门，门并没有锁，门轴还因生锈发出了“吱呀”的声音，他的突然闯入将房子内的女人吓了一大跳，女人惊恐的尖叫了一声，条件反射的去拿手边的火把。

“冷静点，是我。”

凌霄没有看着对方，只是将背包放在地上，原地坐下休息。

“亨利，是你啊。”玛丽瑞尔松了一口气，将手中的火把放下，“方才我离开你们后，突然起了好大的雾，我险些迷失方向，最后自己摸索到了这个地方。”

“你碰见柏期了吗？就是那个和我在一起的男人，他去找你了。”

凌霄垂眸道。

玛丽瑞尔摇了摇头。

“那个时候刚起雾，我什么都没有看清，也许和他错过了吧。”

“这样啊。”

凌霄反手将大门轻轻打开，抬起深邃的眼眸，盯得玛丽瑞尔浑身发毛。

“那么…他被你弄哪儿去了呢，杀人凶手？”

“你…你在说什么啊，亲爱的？”

玛丽瑞尔似乎被凌霄的话吓到了，她怔了怔，笑着回答。

“杀人凶手，为什么我会是杀人凶手？那个叫什么柏期的，我是真不知道他在哪儿啊！”

火把燃烧着橙黄的火焰，随着从窗户吹进来的风微微晃动，火光映着两人的影子，也在木板墙上不断变换着形态。

“在刚遇见你的时候，我就已经在怀疑你了。按照你的说法，如果是碰巧撞见别人行凶而被追杀，正常人应该会选择往开阔的空间逃跑，而你偏偏选择了狭小又充满了尸体的403病房。”

凌霄看了玛丽瑞尔一眼，深吸口气。

“那为什么你在收到力气个头都比你大的凶手的追杀下，反而会逃往403呢？

“我思来想去，也只想到两种可能：一是你脑子有问题，二是你就是凶手，在这段时间和你的相处中，我发现你的脑子很正常，所以将第一种可能性排除了。

凌霄有点不正经的说道。

“那么就剩下了最后一种可能，也是最合理的可能——你就是杀害姆德夫妇的凶手。”

“我还以为是什么呢。”

玛丽瑞尔笑得眉眼弯成了一条缝。

“当时是我太害怕了啦，不过经你这么一点拨，我现在想起当时的场景，还能活下来也真的是个奇迹。而且，如果我是凶手的话，又怎么会被别人刺伤呢？再说了，凶器又去哪了呢？总不可能凭空消失了吧？”

“很简单啊，只要在杀了人之后再刺伤自己，然后把凶器丢掉就好了。”

“你说的倒挺轻松，我伤的可是腿耶，怎么丢掉凶器啊？”

“还是给你看个东西吧。”

凌霄从背包里拿出一个塑料袋，里面装着的似乎是一把刀，上面还有血迹。

“这个是我在住院部楼下的花坛里找到的。”

玛丽瑞尔的脸刷的一下白了。

“不用我说你也知道，在这把刀的旁边还有一些人体组织残骸，我想这应该是属于姆德妻子的吧？”

“你将他们俩杀害后，没想到我和柏期会突然回来，在迫于情势的威胁下，你用刀将自己的腿刺伤，再将凶器和人体组织从403的窗户丢了下去。”

“我们刚打开房门的时候，注意力全被尸体吸引住了，而你躲在窗帘后面，趁这个时间干好了所有我之前说的事情后大声呼救，引起我们的注意，之后还多次对我们进行误导，将这次杀人案与最近出现的杀人魔详细联系起来，给我们制造错觉，从而撇清你的嫌疑。”

玛丽瑞尔的身体似乎在微微颤抖，她捏紧了自己大腿的绷带。

“但只要将我手中的这把凶器进行检测，就会发现上面有你和姆德夫妇的血迹，还有独属于你自己的指纹。”

凌霄似嘲笑一般的耸了耸肩。

“你的谎话可真是漏洞百出呢，我之前只是说柏期去找你了，按当时的情况一般人都会认为他是在雾散之后才与我分别的，如果你真的没见过柏期，你又是怎么知道他是在起雾之前离开的队伍呢？”

凌霄一口气说完，将凶器放回了自己的背包里。

“……你说的很不错，我都要佩服你了。”

玛丽瑞尔突然大笑了起来，她瞪圆了双眼，苍白的手掇成一团，青筋暴起。

“我承认，他们都是我杀的，原本只要姆德那个老不死的把大学助教的名额给我就好了，可他根本不听，还和我扯什么公平公正，哈哈哈…真搞笑，他家的女儿也不是个好东西，居然还想杀了我，所以我就把他们全杀了，杀光了就好了。”

“你不是在找那什么柏期吗？你还不知道吧，明明不要多管闲事便好，他偏要在找到我之后说那些话，之后发生的一切都是他自找的！”

玛丽瑞尔发出了癫狂的嗤笑，每一声笑声都像刀子一般刮着凌霄的耳膜。

“他被你杀了？”凌霄蹙眉。

窗外倏地刮过一阵大风，黑漆的深林夜色，如同太平洋海底深处臭鱼烂虾的渊薮。玛丽瑞尔抬脚上前了几步，鼻尖近乎挨着凌霄的脸颊，冰凉的气息喷在凌霄的耳朵间。

“亲爱的，我现在只剩你一个人了。”玛丽瑞尔的语调听不出情感，“你不会离开我吧？”

“我们要永远在一起哦！”

玛丽瑞尔从身后掏出一把锋利的长刀，刀刃上露着或明或暗的红，在昏暗的火光下若隐若现，她猛地朝凌霄扑去。

凌霄被玛丽瑞尔压在身下，背包压在凌霄的腰后，硌得他身疼。玛丽瑞尔的力气大得可怕，凌霄并没有手下留情，使劲用脚踢着身前的玛丽瑞尔，但玛丽瑞尔仿佛感受不到疼痛一般，嘴角裂开了一个非同寻常的弧度，赤红着眼球蓄力朝凌霄砍去。

可不能死在这里。

凌霄心中愤然乍起，他猛地一脚将玛丽瑞尔踹开，然后飞速地起身，将背包捡了起来。

他现在需要防身的工具。

木屋的空间很小，凌霄没有多大的范围躲避玛丽瑞尔的下一次攻击，玛丽瑞尔也很不对劲，明明刚刚很明显被踹断的那只腿，却在她挣扎着站起身后慢慢扭曲着愈合了，骨头在空气中发出咯咯的异响。

一只羽毛光泽的乌鸦站在破烂的窗台上，漆黑的眼眸忽的闪过红色的光，在玛丽瑞尔发出嘶叫后嘎的一声飞走了，声音嘶哑又凄凉。

月亮很圆，还泛着鲜艳的红。

几乎是同时，玛丽瑞尔也发生了怪异的变化，她的身上突然长出了羽毛，大腿扎了绷带的部位开始膨胀，双脚扭曲着变得细长，长出了尖利的爪子，她的眼白消失了，眼珠全部变成了黑色，看不见瞳孔，一眨眼，竖着的眼睑如同一层灰白色的薄膜，在漆黑的眼珠上一闪而过。

她变得越来越像一只乌鸦。

玛丽瑞尔朝着凌霄发出一声嘶叫，欲再次扑向凌霄。

凌霄的嘴角微微上扬，仿佛是在提前庆祝胜利的喜悦。他将一大瓶液体倒在了玛丽瑞尔的身上。

猝不及防被这一浇，玛丽瑞尔也没有停止行动，反而是被彻底激怒，一边嘶叫着扑过来，一边喊着亨利的名字。

眼疾手快，凌霄一把拿起一旁的火把，朝玛丽瑞尔身上点去。

如同夏夜祭典的烟花，蓝色的火焰迅速包裹了玛丽瑞尔，全身黑色的羽毛因为火焰的炙烤而发出了浓重的烧焦味。

痛苦凄惨的嚎叫划破了夜空，玛丽瑞尔跪倒在地上挣扎，火焰也在周围的地板上生根。

凌霄趁机从打开的门逃了出去。

他刚才浇在玛丽瑞尔身上的液体是酒精，他从医院里带来的90%高浓度酒精。这把火虽然很猛，但并不能解决掉玛丽瑞尔，只能给凌霄争取些逃跑的时间。

森林的右边有一片浓雾，凌霄的灵力所剩无几，他可不会冒着风险跑到雾里去。

今天他的确失算了，不应该让柏期离他太远。

前方一声巨响，凌霄感受到了一股很强的灵力波动。

不远处的空中升起一团烟尘，蓝色的灵波朝外辐射状散开。

凌霄似有所感，抬脚朝巨响处跑去，身后不远处传来阵阵嘶吼，看来玛丽瑞尔已经追来了。

那里是一片湖泊，红色的月亮挂在湖面，在湖水中映照出飘忽不定的影子。

湖中漂着许多东西，凌霄看不清，但他很明显感受到从湖面上散发出来的黑气。

凌霄停下脚步，他跑了这么久，体力耗尽了不少，而且玛丽瑞尔一时半会儿找不过来。

他轻轻地喘着气，定睛看向湖面。

这里发生了不得了的事啊。

湖面上飘着许多尸块，那些尸块已经腐烂了很久，但截断面却是新的。

这些尸块是属于那些灵的，这些灵的规模并不小，也不知是谁将它们全部解决在了这里。

刚才的巨响和灵力波动就是这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