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青橙蹲的路口旁边是停车区，靠近车位的地方有一棵高大古老的梧桐，路灯光线切割枝叶，地上投下斑驳的树影。
盛放手插着兜站在树下。
他大约刚洗过澡，身上那件黑色衬衫换了，穿了一件短袖白T，头发湿漉漉地覆盖额角，脸上残留着沐浴后的水汽。
两人之间的距离隔了不到一米，盛放顺着她的视线走过来，手撑着膝盖，在她面前半蹲下身。
他个子高，屈膝在她面前，脸几乎碰到她的鼻尖。
付青橙闻到他身上灼热的气息，耳根一热，手放在腿上，往后退了一步。
盛放蹲在她面前没动，他保持着原来的姿势，表情慵懒，笑盈盈地看着她局促地做小动作。
不知道为什么，一看到他露出这副惬意的样子，付青橙的心就不自觉地开始焦躁。
目光停顿，付青橙手握成拳头，重重地吸了口气。
风吹过树梢，树叶哗啦哗啦响动，付青橙按住鬓边乱飞的头发，安静地和他面对面坐了一会。
“你不是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把头发理顺，付青橙仰起脸，乌黑的眼睛泛着水光，她与他对视，“你的车呢？”
盛放背对的后面是刚才停跑车的地方，他没说话，头偏向一边，不紧不慢地回答，“停在盛一碗楼下了。”
原来他真的去洗澡了。
付青橙眼神落在他身上。
他穿的白T款式宽松，长度刚好到腰线下面，风一吹，下摆被掀起，露出腹肌人鱼线的部位。
看到他腰身劲瘦的线条，付青橙一愣，手抓着腿，还没移开视线，盛放拉下衣服，将露在外面的那块肉遮住。
“再看我就要收费了。”
他的声音闷闷地从对面传来，付青橙抬起头，盛放眼睛看着她，脸上浮着的笑意收拢。
“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我的身体是不能随便乱看的。”
付青橙不记得他说过这句话，她仔细回忆了一下，说，“没有。”
她以为他是不喜欢自己身体被看到，理直气壮地回答完，发现他在对面没动静，心里一静，瞬间反应过来。
“你——”
付青橙脸色涨红，盛放嘴角挑着笑，他抱着手臂头探过来，打量她的表情。
“我什么？”
付青橙别开眼，她抿着嘴不说话，半晌，小声吐出几个字。
“我才不想看。”
“不想看你也看了，说吧，你准备付多少钱。”
盛放耳尖，即便她刻意把声音压低到没有，他还是第一时间捕捉到她的声线。
提到钱，付青橙又想起下午的校庆彩排，一张脸拉下来，她把脑袋埋进膝盖，没说话。
她不是个会隐藏情绪的人，表情一挂，盛放看到，声音立刻在对面响起。
“怎么了，最近又缺钱了？”
他问题问得直白，付青橙双臂环住肩膀，她在他面前基本没有秘密，安静了两秒，她说，“下午彩排，老师给我打的分数是B。”
“B？”
听到这个分数，盛放表情一凛，下一秒，他笑出声，“这个老师耳朵聋了？”
付青橙第一次听到他用这么刻薄的语气说话，表情顿住，还没接话，盛放又说，“不然就是收了别人的好处......”
“不是的。”
付青橙急忙忙将他打断，她语气焦躁，断断续续地说，“我被扣的是仪态分，老师说我穿高跟鞋走路走得不好，影响舞台效果。”
“走不好可以练，你参加的是唱歌又不是模特比赛，干什么本末倒置，搞这些虚无的东西。”
盛放语气不屑，手撑着膝盖站起来，他手重新插进兜里。
“你就为这个在这发呆？”
看她蹲在那不动，盛放眼睛看过来。
付青橙对上他的视线，点点头。
“真没出息。”
他啧一声吐了口气，黑发垂在鬓边，弯下腰，盛放俯身捉住她胳膊。
付青橙骨架小身体又瘦，被他这么轻轻一提，便将她从蹲着的路口提起来。
“你，干嘛？”
三番两次被他用手控制住，付青橙条件反射地扭动身体，双手推拒他的肩膀，她左右摆动手臂挣扎。
“别动，再动我就扛你上肩了。”
盛放拉着她的手往前，付青橙没站稳，身子趔趄了两下，扑倒他怀里。
男生灼热的体温隔着薄薄的T恤渗过肌肤。
付青橙脸色一僵，正要反应，盛放一只手穿过她的腿弯，手按着她的后背，将她半挂到自己肩上。
？？？
付青橙脚下悬空，失重的感觉让她下意识抓住盛放的肩膀。
他个子接近一米九，付青橙被他这么忽然举高，恐高症发作，手脚忘了动作。
“还动不动了？”
男人的声音自前面传来，付青橙心跳在胸腔剧烈跳动，她说不出话，一双手揪住男人肩部的衣料，浑身的肌肉绷紧。
像是察觉了她的害怕，盛放胸口闷出声笑，扛着她沿着马路走了几步，盛放在一个路灯下面将她放下。
付青橙不敢再鲁莽地和他作对，她脸色苍白地站在一边，盛放手撑到她后面的灯柱，一张脸在她面前压下。
“跟我去盛一碗。”
*
国庆假期，盛一碗空无一人，思政1楼其他楼层灯光关闭，到处一片漆黑。
盛放将她带到活动场地，这个房间是上次举办主题聚餐的地方，四百平的面积，空间相当于一个小型礼堂。
头顶的射灯打开，盛放搬了张椅子坐下，付青橙不知道他要做什么，绕着房间，左顾右盼，直到门从外面敲响。
盛放正握着手机打字，听到敲门声，在旁边的桌子落下手机，走到门边拧开门把。
一张化了精致妆容的脸出现在眼前。
付青橙目光跟着盛放，他打开门，穿着高跟鞋的嗒嗒声敲击地板，一个穿着前卫的女人踏进房间。
她一进来目光就落在付青橙身上，接触到女人的视线，付青橙眼神不解地望向盛放。
这些日子和他接触，她知道他身边一向没什么女生，这个女人......
付青橙忍不住回视。
她穿着CROP TOP的的短打，下身一条紧身牛仔裤，公主切挑染发色，修容的颧骨部分以飞天形状贴了一串水钻。
女人化了妆，付青橙摸不准她的年纪，她没说话，女人打量她一眼后，目光下移，视线停在她的脚上。
付青橙隐隐约约察觉出什么，她安静地待在一边，盛放关上门，女人听到动静，转头。
“这个小姑娘就是你在微信里提的？”
盛放嗯了一声，随手从旁边捞了把椅子，他推到女人背后。
女人摇了摇手表示自己不需要，她放下手里提的两个袋子，走到付青橙面前。
付青橙大概猜到了对方是做什么的，她没说话，女人摩挲下巴看着她，两秒后，露出个欣赏的笑容。
“真是个标志的小姑娘，头骨、脸蛋、腰腿、皮肤.....比邵之蓝那批小花强多了，美人胎啊美人胎，没有一个地方长错。”
忽然听到对方夸奖，付青橙愣神了一秒，邵之蓝......她说的是娱乐圈里正当红的那个偶像女演员吗？
“你好，我叫方苇亭，是高星娱乐的造型师。”
对方朝她伸出手，“你叫我苇亭就好，少爷跟我说，你有些问题解决不了，嗯，要不我来帮你？”
“帮我？”
付青橙眼神迷茫，方苇亭握住她的手，往后退开，目光再一次落在她的脚上。
“穿高跟鞋其实不是什么很难的事，你只要掌握几个关键点，不出三天，我保证你一定走得跟模特一样。”
转过身，方苇亭打开自己带的两个袋子，里面放了几个鞋盒，付青橙看到她拿出其中一个。
“今天就从基础的小猫跟开始吧，付同学，你穿36码是不是？”
付青橙穿着板鞋的脚往后缩了缩，她讷讷地点了点头，方苇亭提着一对高跟鞋走过来，将她按在椅子上坐好。
“你先把鞋换了，待会我教你怎么走路。”
*
清空了桌椅板凳的活动场地空间宽敞，付青橙换好鞋，在方苇亭的指导下，沿着地板往前走。
“眼睛看着前面，对，沿着地板中间的线走，不要走偏，注意吸肚子。”
“你走路的着力点要放在脚后跟，不要放在脚尖。”
“左右腿要呈微微的X字型迈，不能两条腿一前一后并直往前走。”
“注意沉肩，上半身不要动，脊椎骨到臀部，保持在一条线上。”
......
付青橙往前走一步，方苇亭跟在后面指导一步，十几个来回下来，付青橙初见成效，已经可以健步如飞地在地板上走很远。
“好了，今天就到这吧，明天我再过来。”
抬手看了眼手表，方苇亭结束今天的训练。
盛放在她开始训练的时候就出去了，付青橙换好鞋，对方苇亭说了声谢谢。
“哎，你可别谢我，我只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本来我打算明天去海岛度假的，结果少爷一个电话就把我摇回来了，我的假期被他弄得泡了汤，后面他得补偿我一个surprise。”
“什么surprise？”
“这个嘛，我还不能跟你说，反正不是要他肉偿，你别担心。”
方苇亭是圈子里出了名的大话王，付青橙不了解她的风格，被她微微一逗，立刻红了脸庞。
“哎哟，你怎么还脸红了，跟你开玩笑啦！”
方苇亭眼睛停在她身上，一张脸笑得笑容漾开，等笑完了，她弯下腰，将装了鞋子的袋子放在旁边的墙角放好。
“几天有点晚了，明天我提前一点过来，早点带你练习。”
说完，她拿了自己的包和手机走出去，付青橙在原地呆了一会，外面一片静悄悄，走廊顶灯明亮，有一小片光线和门口的射灯重叠在一起。
付青橙看了几秒，走到开关的地方，按下关灯键。
吱呀——
门在身后轻轻带上。
付青橙沿着灯光往电梯的方向走。
走廊拐角转弯的地方，盛放一只腿搭着落地玻璃，白T肩线流畅，被风吹干的黑色碎发覆盖额角。
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男人撑着额头的动作一顿。
转开脸，付青橙进入视线，男人睫毛微不可察地颤了一下，薄唇抿紧，他盯着走到面前的人。